后藤问道,广濑摇摇头。
“没有。高里昨天企图跟他们联络,可是好像没人在。”
“嗯。”后藤低吟了一声。
“昨天高里的弟弟就读的学校有打电话到我家来。说他弟弟星期五、星期六都无故缺席。他们想问我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啊?”
“听说他父亲也连续两天无故旷职。后来好像是同事想起他们家次子就读的学校,才打去询问的,结果得到的答案是孩子也无故旷课。有人想跟他们联络,可是人好像也不在家,所以才打电话到我这里来。”
广濑突然有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本来以为他家人不接电话是因为不在家。那个母亲说过,他们都得关着雨帘过日子。广濑一直以为他们一定是把自己关在家里,刻意不跟外界接触的。但是,难道连父亲也不上班了?
“放学后我去看看。”
广濑说完,后藤露出惊愕的表情。
“你打算放学之前都待在这里吗?”
“上课期间离不开学校啊,因为大门前有那么多媒体守候着。反正我也想送高里回去,就顺便去看看。”
※ ※ ※
午休时间到准备室来的桥上等人一看到广濑就楞住了。
“广濑先生为什么在这里?”
最先开口的是桥上,广濑只好露出苦笑。
“人家还特别为你开了饯别会,真是不懂得感激的家伙。”
“就是嘛!我还沉浸在‘啊,打开这扇门再也看不到广濑老师的身影了。’的感伤情绪当中呢。”
广濑轻轻地戳了惺惺作态的野末一下。
“我是一大早来学校办一点杂事的,却因为外头那些鬣狗而没办法离开。”
“啊,原来如此。”
野末轻轻击了一下掌,然后说道。
“我上、放学时都会被他们逮住。他们好像还打电话到筑城学长家呢!一直问——把T同学摔落的意外经过告诉我吧!而且还打了三次之多喔!”
广濑苦笑着。
“要我告诉你他们打了多少次电话到因为可疑的意外而受伤的实习老师A的家里吗?”
桥上对他投以怜悯的目光。
“……真是不幸啊。”
野末把身子往前探。
“难道你家门外有人监视?”
“星期六、日外面始终有二、三个人守着。”
“哇!太不幸了……”
正说着的当儿,一个难得一见的人出现了。
“咦?老师怎么会在这儿?”
是筑城。
桥上拉出一张折叠椅给他。
“筑城,好久不见了。还好吗?”
“啊,还好啦。”
他坐到桥上为他张罗的椅子上。野末在他面前放了一个倒了咖啡的烧杯。
“这真是好久没有享受到的服务啊。”
“Thank you。”筑城说完回头看着广濑。
“高里来上课了。”
“好像吧!”广濑暧昧地点点头。野末又把身子往前探。
“终于出现啦?什么感觉?”
“奇怪的感觉。”
筑城觉得无趣似地回答道。
“奇怪?又是因为T的关系吗?”
“当然是因为高里的关系,教室里的人对高里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耶。总觉得好奇怪哦。”
广濑问道。
“今天早上后藤老师说过高里的四周聚集了几个人,是吗?”
“就是说啊。那些原本不放过高里的人一看到他就围了过去,为以前发生的事情向他道歉,整个过程就好像一出编得很可笑的偶像剧一样。”
野末又进来搅和。
“高里,以前是我们不对,大家都误会你了。我们都是好同学,对不对?——讲这样的话吗?”
筑城笑了。
“大概八九不离十了,现在可不也相亲相爱地一起去吃中饭了?人数比早上还多呢!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实在觉得不太舒服。”
广濑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是不是因为他们察觉到T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筑城反问似地看着野末。
“那是坂田说的啦。他一直主张,T是个很特别的人,所以大家应该要尽量奉承他。上次还发表了一篇演说呢。”
野末说道,筑城厌恶地叹了一口气。
“那家伙是个怪胎。午休时间也一副跟高里特别亲密似地跑来找高里。我不认为是受到坂田的影响,不过反正看了就是觉得恶心。”
筑城说完看着野末。
“不过野末刚刚的表演倒是挺逼真的。那个样子真的就像是在奉承。”
广濑又陷入沉思当中。那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啊?他不认为坂田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果真如此的话,那么是什么使他们改变态度的呢?
“对了,老师。”
野末抬起头来。
“今天周刊好像有刊出高里的报导。”
“嗯,我听说了。”
“听说星期六的运动报上还连名带姓把他报出来了。”
广濑点点头。筑城突然叫了起来。
“那会不会是坂田泄的密啊?”
所有在场的人都看着筑城。
“星期四放学后,我看到坂田跟一个看起来像记者的男人坐在餐厅里面。他好像很得意似地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我听不清楚说话的详细内容,但是有时候就可以听到‘高里’这两个字。”
……
Ⅲ
高里是在放学后没有多久就到准备室来了。他先行了一个礼,然后走了过来,用很平淡的语气只说了一声“我想休学”。
后藤的态度非常淡然。
“休学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去工作。”
“有工作的地方吗?”
“没有。”
后藤投以真挚的视线。
“如果你不在乎距离远一点的话,我会帮你注意一下。既然你也准备好了,至少再忍耐一下直到九月份。”
后藤说完,高里深深地行了一个礼。
“谢谢您。”
会谈就此结束。
※ ※ ※
回去的时候由十时开车护送。一开始广濑坚决婉拒,可是十时说,“你看看聚集在校门前面的采访媒体,不让我送,我就打电话给后藤。”广濑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高里家的门紧紧地关着。或许是没人在家吧?附近看不到像采访媒体的人影。广濑下车向十时道了谢,他看到安装在铁栏杆制成的邮筒。报纸从狭窄的投入口中满了出来。
高里从外面打开门闩。面对着建筑物正面的窗户都拉下了雨帘。乍看之下就像没人在家的样子。
高里按了玄关的门铃,里面没有任何回应。连按了几次,房子仍然一片死寂。
“看来好像真的不在家。”
广濑说道,高里点点头。他带着难以释怀的表情从书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锁,手摸上玻璃门。一边说着,“我回来了!”一边将门打开。
广濑之前曾经看过的玄关一片寂静,没有任何气息。放在正面的室内谢箱上的花也完全干枯了。这时候,有一股异臭突然扑鼻而来。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难闻的味道?”
广濑问道,高里也露出狐疑的表情。
“会是什么呢?”
“臭味吗?”
“嗯,好像是东西腐烂的味道。”
话声一落,高里倒吸了一口气。他畏缩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是……”
心跳开始像连敲的钟声般地鸣动着。广濑一脚踏进玄关,一走进屋内,那股闷闷的臭味就更明显了。
“……妈妈。”
高里打开正门的纸门后,那股臭味就更加地强烈。事情非比寻常。广濑制止了粗暴地脱掉鞋子想跑上去的高里。
“你待在这里。”
高里摇摇头,冲到三叠宽的房间里去,广濑也自行跟了上去。打开位于三叠宽房间右手边的隔扇就是走廊。里面的空气是完全静止的,散发出一股浓烈得近乎粘稠的异味。
“高里,你还是别去的好。”
广濑一把抓住急于冲向走廊的高里的手臂制止他。
“我们还是把警察叫来吧!等警察来了再说比较妥当。”
“……可是!”
脸上没了血色的高里摇了摇头。突然某处传来了微弱的声音。像是抚摸榻榻米的声音。
“是什么声音?”
高里说完便侧目倾听,然后走向走廊后方。“妈妈!”他叫着。突然响起一个仿佛挥动着笨重物品的声音。广濑和高里对望了一眼,先朝着走廊走过去的是广濑。
“高里先生!您在吗?”
走廊上罩着一层薄薄的尘埃。笔直通往后面的走廊的前头持续发出声响。一踏进走廊,那股异臭就更加强烈了。即使只用嘴巴呼吸,腐臭味还是如针刺般灌入喉咙。
广濑循着声音走向后头。走廊前方不远处的一边是镶着大型玻璃的垃圾口,另一边则是纸门。那扇窗的雨帘并没有被拉下来,只是罩着窗帘。阳光隔着色彩薄淡的窗帘布射了进来。
广濑站在前头偷偷地窥探附近的房间。率先看到的是两间相连在一起的和室,看起来像是起居室。声音又从房子后面传了过来。
走到尽头,走廊的路径一分为二。右边是盥洗室,声音似乎是从左边传过来的。
左转之后,广濑把手摸上第一个房间的拉门。
“这里是?”
广濑用手帕捂住嘴巴,因此声音是模糊不清的。高里愕然地回答道,“是我父母的房间。”
广濑轻轻地打开了拉门,还来不及完全打开,就有什么东西朝着他的脸飞了过来,广濑的脚底下睬了个空。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开了个细缝的拉门之间飞了出来。瞬间广濑摆出了防御的架势,然后他看出那些成群的小虫的真面目。
“……是什么东西?”
高里问道,广濑用目光追寻着那些在他四周飞窜的昆虫。
“是苍蝇……”
里面有强烈的臭味。广濑再度慢慢地把手摸上拉门。将原先已开了个缝的门推开。一打开门,里面是一周四叠半宽的房间,对面的窗户也没有拉上雨帘。窗帘虽然拉上了,室内却仍然洒满了明亮的阳光。有放着花瓶的架子和书桌。而连接着隔壁房间的纸门半开着,里面也一样洒满了阳光。
广濑不清楚房间里的样子,不过却可以看到铺着地毯的榻榻米。地毯上沾着四散开来的可怕颜色。粗肥的苍蝇在上头盘旋着。
高里发出近似苦闷呻吟声音的惨叫声冲进房间当中。广濑瞬间想阻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高里站在半开的纸门前面,愕然地看着房间里面。广濑则茫茫然地看着地毯,企图从那腐朽溃烂的颜色当中看出任何端倪。
※ ※ ※
他们在房间里看到了高里双亲的尸体,在另外一个房间是找到了高里的弟弟的尸体。他们看起来都像是在睡眠中遭到突袭,死亡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正企图要从棉被当中逃走一样。无疑的他们都是横死的。
地毯上一长串的蛆将尸体蚀成了一副副的白骨。时值夏末,气温又高,腐烂的程度相当严重。然而连广濑也看得出来,那些尸体原本就没有维持人体的形态,不可能是自杀或意外。
警察把广濑叫了去。高里几乎失去意识地露出茫茫然的样子。警方前来要求高里去确认尸体,然而根本不可能认得出什么来。只在一只已经烂得像烂泥而失去了原有的形状的手上看到一枚金戒指,高里轻声地回答道,“我想那是我妈妈的结婚戒指。”
IV
他们到警察局去接受侦训。高里的家因为长时间封闭着,腐臭的味道非常强烈,根本没办法长时间待在里面。
回来时由警方开巡逻车护送。警察局四周挤满了采访媒体,一个看起来人挺好的便衣警察将他们送到停在后面的巡逻车边。他将上衣罩在低着头不发一语的高里头上,用后他对聚集在稍远处的门口前面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