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条传闻:其一,一个男人死在著名女主持人宁阳溪的床上;其二,在二环路发生的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中,一个女人在昏迷十七天之后,奇迹般地生还,而唤醒她的竟然是电话中她弟弟的一句话。
因为有着男女关系这种可资想象的条件,所以关于著名主持人宁阳溪的传闻,总是跟一些黄色的情节联系在一起。传说虽多,总结起来,无外乎两种。
一种传说,说冯太渊是风流过度累死的。说那个副厅长死在这样一个宝贝儿的床上,做鬼也风流啊!听说,那女主持人那方面的功夫可了不得,一般年轻人都抵挡不住。老东西毕竟快六十的人了,跟一个单身女人做那事,哪能受得了,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他肯定吃不消的。
另一种传说,那个副厅长为什么被害在主持人的床上,显而易见,是情杀呀。那个杀人的小伙子,一定是女主持人宁阳溪的情人或者前情人,不然不会下那么毒的手,可以想象,一个老头子躺在人家女朋友的被窝里,是谁也咽不下这口气的。当然,听说,他们其实早就搞到一起了,快十年了,经常在外面开房间呢。男女之间,就那么一点事,偷偷摸摸,小打小闹,什么事都没有,把握不好,日久天长,准出大事。
关于弟弟通过电话唤醒昏迷的姐姐这一传闻,民间的传说更多地传达的是一种温情。说这是姐弟亲情应用于医疗方面的一个典型案例,一个本省医学史上的奇迹。同样,所有传说可以归纳为一种,这种传说接近于媒体的报道,报道中说一个叫陈迎香的女子,因一起车祸致其昏迷十七天,医务人员多方施救,均未奏效,后其弟弟通过电话,对她说了几句话,她便慢慢苏醒,醒来后,不停地说两个字:“HE——GU——”,因发音不清,不能判断具体是什么字。医务人员分析,很可能是一个人的名字。据医院方面透露,目前,她的身体各方面功能正在逐渐恢复中,如果一切正常的话,预计两个月内可望痊愈,当然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
传闻毕竟是传闻。传闻还会继续。传闻源自猜想,猜想往往表达出对事实真相的了解的渴望。
事实上,传闻是有源头的,这应了一句老话,无风不起浪,无日月不亮。
那个雨夜,陈迎香坐在曲池红车的副驾位置上,目的是盯紧曲池红,找到弟弟陈合谷。但是,她没想到曲池红会像疯了一样把车开得飞快。陈迎香平时大大咧咧的,但这时候却有些害怕,扭头看看曲池红,没有想慢下来的意思。陈迎香脑子活络,马上认定这是曲池红在玩她、吓唬她,所以,陈迎香也不阻拦,系好安全带,身体后仰,双腿紧紧地蹬直,眼睛直直地盯着黑暗的前方,但是绝不发出一丝的紧张的声响。她知道,她要和这个叫曲池红的女人暗中较量!
在车子上了二环路的时候,陈迎香从倒车镜里发现现有一辆车紧紧地跟在后面,距离很近,因为雨夜天黑,看不清什么车子。曲池红快,它就快,曲池红慢,它就慢。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曲池红好像也发现了后面紧咬着的车,于是车子开得更快了……
在两车交会的一瞬间,陈迎香发现一辆白色的车子,马上想到会不会是朱三里,但是又一想,一样的车子多得很,况且这时候朱三里怎么会在二环路上开着车瞎跑呢?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陈迎香很想看清楚那辆车尾的车牌,但是,就在这一瞬间,曲池红把车子又超过去了。
两辆车比赛一样地在二环路上狂奔,一下子把气氛搞得很紧张。陈迎香本来不打算说话的,但是她发现远远的前方,好像有一堵墙一样的东西,那东西在移动。正当她要提醒曲池红的时候,后面的那辆车又追上来了。曲池红肯定把注意力转移到后面的车上了,根本就没有在意前面有一辆大货车。但陈迎香发现了,陈迎香大叫一声,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令人颇为不解的是,同一辆车上,两个安全气囊,副驾位置上的打开了,而正驾位置上的没打开,所以,陈迎香才有可能在昏迷十七天后被弟弟唤醒,而曲池红于第二天早上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在这两个传闻中,醒过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宁阳溪,一个是陈合谷。
确切地说,那天夜里,宁阳溪是被一股酒菜的酸臭熏醒的。那股刺鼻的酸臭来自她的脸上、脖子上、头发上,所以,当她醒来的时候,便觉自己仿佛掉到泔水桶里了。
宁阳溪在睁开眼之前,在刺鼻的酸臭中,马上回想起发生过什么事情。她动了动身体,上面很沉,慢慢睁开眼,发现一个人斜躺在她的身上,她知道,这个人是陈合谷。
应该说,这时候的宁阳溪是镇定的。但是,她还是觉得像天塌了一般,脑际里发出尖锐的鸣响。她知道,事情已经闹大了。
她慢慢地动动身子,发现旁边躺着冯太渊,嘴巴张得大大的,像在呐喊,但是却永远喊不出什么来了。她被一种恐惧裹挟着,从陈合谷的身体下面,从冯太渊的身体旁边,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本能地抓起一件东西裹住身体,也顾不上一头一脸的酸臭,跑到客厅,拨打了110。
当她再一次哆嗦着回卧室取自己的衣服时,听到陈合谷趴在自己的床上,发出不太均匀的鼾声。
陈合谷是被警察叫醒的,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面前除了几个警察,还有宁阳溪。那时候,宁阳溪缩在一个警察的身边,头上脸上好像粘着糨糊一样的东西,样子很狼狈。
陈合谷有些吃惊,下意识地想揉揉自己的脸,手却动不了了,一看自己被戴上了手铐。他害怕了,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警察。
一个警察瞪了他一眼,说,小伙子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不走正道!
陈合谷想搞明白怎么回事,正要开口,那警察又喝道,你干了些什么自己不知道!带走!
44、姐姐,回家吧
陈合谷对自己酒后犯罪的事实,是在看守所的铁窗下一点一滴地回忆起来的。在对整个过程的回忆中,陈合谷像在观看一部结构复杂的电影,而在这个过程中出现最多的是姐姐陈迎香。当然,此时,他还不知道姐姐陈迎香于那天夜里出了车祸,现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迷不醒。
陈合谷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有关细节,陈合谷表达得很准确也很充分,甚至过于
写实,以至于警方不得不中止他讲下去,而提问另一个问题。
陈合谷还强调说,自己说话是算数的!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守信用的人,讲诚信的人。如果他是个不讲诚信的人,他就不会费那么大力气帮宁阳溪偷来录像带,就不会送到宁阳溪家里去,就不会看见冯太渊躺在宁阳溪的床上,就不会……
警方没有从道德的角度给他一个公正的评价。但是,陈合谷好像对此非常在意。
因为牵涉到一位副厅级干部,陈合谷的案件很快进入起诉审判程序。在认罪服法之后,陈合谷提出两个要求:一,不要让他的父母来,因为怕父母受不了打击。二,要跟姐姐陈迎香见一面,想跟姐姐说说话。
警方考虑后告诉他,第一个要求可以满足,但第二个要求无法满足,因为他的姐姐陈迎香因车祸躺在医院里,并且是深度昏迷已经十多天了。
陈合谷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冥冥之中他觉得姐姐可能是为自己而受伤的。这些天里,姐姐一直没看他,他就觉得一定出什么事了。看来,姐弟之间,果然有心灵感应什么的。
关于姐姐陈迎香,陈合谷现在的想法可能最真实,她是个苦命的姐姐,是个劳碌的姐姐,是个要强但总是强不起来的姐姐,还是一个天真的姐姐,一个让人心酸的姐姐!
姐姐为他所做的一切未必都让他满意,但是,到目前为止,他却没做一件让姐姐满意的事情,从考大学,到上大学,到毕业,等等。看来,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从心底里说,他是喜欢姐姐的。小时候,都是姐姐带他玩,帮他剪指甲,一起陪他上学;长大了,姐姐事事都想着他,姐姐做的辣椒炸酱是他最喜欢吃的。尤其是这几年,如果没有姐姐,他是上不了大学的。
但是,他又恨姐姐。恨姐姐什么?他自己也理不清楚。姐姐挣的钱是不干净的,他还是照样花了,每次他花过那些钱之后,发誓再不要姐姐的钱了,但是没钱的时候,他还是想到姐姐。对此,姐姐好像不在乎,而他却很在乎。因此,一想到这事,他的心里就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他不喜欢姐姐身上的那种风尘感,不喜欢姐姐说话时的粗俗相,不喜欢姐姐为了在城里住着,跟一个像自己父亲一样年龄的男人“混”在一起……总之,姐姐在他的心里,是喜欢并恨着的。
如果姐姐是一个像曲池红那样有钱、像宁阳溪那样有名的姐姐该多好啊!如果是那样,他相信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但是,他没有那样的姐姐,所以,这一切都发生了!
征得医院同意,警方安排陈合谷跟姐姐通电话。严格地说,是陈合谷跟姐姐陈迎香说话,因为此时的陈迎香还在昏迷中。
本来,陈合谷觉得有很多话要说的,但是拿起电话,却觉得说什么都没意思了,代之而出的是一行行清泪。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陈合谷冲着电话,拖着哭腔,嘶声喊道:姐姐,你回家吧!姐姐,你回家吧!姐姐,你回家吧!
45、醒 来
很多时候,人们都以为奇迹离生活很远。陈迎香的突然醒来让省城的人重新修正了自己的观念。事实上,在昏迷十七天之后,在弟弟电话中一句呼唤,陈迎香居然醒来了。
陈迎香醒来的当天晚上,就基本上恢复了记忆。她醒来以后,第一次睁开眼睛,便叫弟弟的名字合谷。医生和护士都很兴奋,让她不要激动,说合谷很快就会来的。
医护人员和警方沟通,说如果能让患者的弟弟来跟患者见面,会有利于患者的治疗和康复,但是,警方的回答非常果断:陈合谷是入室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因此这一要求根本不可能!医院知道再做其他努力也是徒劳,只好作罢了。
几天后,陈迎香虽然还很虚弱,但是意识已经很清醒了,非要医护人员替她打电话,把弟弟找来。出于治疗上的需要和人道,医护人员只好跟她撒谎,说她弟弟陈合谷不在本市,到外地出差去了。
陈迎香便骂弟弟没良心,还胡乱猜测说弟弟一定是跟那个老女人曲池红在一起。
病中的人,心态往往是很娇气的。陈迎香对弟弟不来陪她,极愤怨。然后,她又想到冯太渊,如果说弟弟不懂事,那么冯太渊也应该来看她的。她也知道冯太渊很忙,可再忙抽空来看看也是应该的。于是,她又让医护人员打电话给冯太渊。在她报电话的时候,说得很清脆,把冯太渊说成很亲切的“他”。
医护人员不知道“他”是她什么人,便问。
陈迎香说:“就是冯厅长呀,广电厅的。”
医护人员马上不敢问了,答应陈迎香去替她打电话,但是转一圈回来以后,还是对她撒谎说,冯厅长也出差了。
陈迎香便很不高兴,但是,很快便转怒为笑,对医护人员说:“可能又去中央了,他老是到中央开会!”
陈迎香故意把冯太渊“到北京开会”说成“到中央开会”。
陈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