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三段考试的吗?”时值暑假,剑道馆中进行考段前练习的人不少,但多以一、二段的为主,进行三段考试对战练习的剑手仅有五个,交互练习时的人数正好少了一个。所以听到佐伯的话时,虽然感觉上有点面生,一个剑手还是疑惑的走过来询问。
看不到对方护面下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否接受了自己的请求,佐伯原就有点忐忑,对于此时另外的问话,禁不住有点不好的预感,“不是。”
游移着打量了佐伯好几眼,那个剑手转身走了回去,玄夜也随之向右迈了半步,微微侧身,仿佛就要离开。但在最后转身之际,玄夜回头对着佐伯些微的弯了下腰,淡淡的开口,“请多多指教。”
佐伯不由得愣了一下,微愕过后,葵剑太郎先反应了过来,大力的拍着佐伯的肩膀,声音兴高采烈的愈加响亮,“太好了,佐伯学长,加油!你可不要输啊!”
直觉的异样却盖过了佐伯如愿以偿的喜悦,惊愕的凝视着那个小个子剑手的侧影,佐伯若有所思的稍稍迟疑,就连葵剑太郎那冒失的宣言都没有听到。刚才那个声音应该是女孩子吧?佐伯有些迷惘,语调平进、浅淡,但仔细回想却又有着不容错辨的清灵悦耳,自己好像曾经在哪儿听到过。
没等佐伯回忆起那个声音的出处,场上的助理教练忿然的将喧嚷的葵剑太郎暂时赶到了场外。“是你要跟真田chan对战吗?”虽然剑道馆并不鼓励剑手自行进行对战练习,但一来真田玄夜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是剑道馆的学生,同时馆长也没有制止,助理教练就少有宽容的网开了一面。再加上葵的大言不惭,使得助理教练对佐伯的实力稍有好奇,难道馆下的低段剑手中还有没被自己发现的天才?
被那个硬质的声音惊醒,佐伯这才发现那个小个子剑手已经走回到了场线外,正立着等着自己。带着几分愧意,佐伯立刻放下了心中的疑问,急忙戴上护面,快步走到了场地的另一侧,鞠躬行礼,“我是佐伯虎次郎,请多多指教!”
提剑与佐伯的剑锋相交,玄夜握住竹剑的手纹丝不动,护面下,抿起的嘴角牵动一丝可堪玩味的笑容。但很快的,这笑容就散去,一股无形的剑意,由疏到浓,经由竹剑,缓慢却又侵城略地的弥散开去。时间仿佛凝成了实质般的在场上停滞,佐伯开始有点不安,眼前的对手就只是这么沉稳的持剑站着,太过安静的没有任何动作,空气中传导过来的气势却越聚越浓,无声无息的压抑、侵蚀着自己,仿佛除了视觉,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观可以察觉到对手的存在,更不要说是预测她的动作了。
僵持的时间超过了两分钟,对手积压过来的气势却宛若没有底限的无穷无尽,窒息般的愈发浓重,再这样下去,自己绝对会不战而败了,佐伯不得已抢先举剑直劈,试图打破这种气场。
剑尖下移,就在佐伯出手的同时,玄夜如同早就预料到对手剑势似的迅速向前半步,瞬间缩短了彼此的攻击距离,手腕一收,剑锋由左下向着右上,直挑佐伯的右手腕。一方是挥剑直下的凌厉攻势,另一边是取道空隙的精妙轻挑,仅以双方现在的速度而言,如果佐伯不格挡,那么顺着玄夜前进半步的距离,击中玄夜的只能是竹剑的有效部位之下,而玄夜却能更快的刺中佐伯的右手腕,直接得分。
堪堪回撤,佐伯及时的变劈为斜打,护住自己的手腕。“根本看不到,在场上难道也不行吗?”剑锋相交的刹那,佐伯心下一沉。剑上的力量并不大,让佐伯心悸的却是自己丝毫没有看到对方出手的迹象,仿佛只在一瞬间,对手的剑锋离自己的手腕就只有毫厘了。
第一次交锋后的几秒钟里,佐伯只是挪动着脚步,全神贯注的寻找出手的机会。但每一次,即将出手的刹那,佐伯都惊异的发现自己“找”到的空隙,只随着对方剑尖的微微一变,顷刻就竟然不在。这在旁观者的眼中看来,完全算的上另一种形式的僵持了:试探性的接近,在将要接触的时候却又退了开去;劈刺时的格挡,相持时的躲闪;竹剑交击时发出的清脆的响声,紧凑的传递出紧窒的势压,几乎所有在场边休息的剑手都围拢了过来,观看这一场意外的对战。
面金暗影和光亮的深处,目光凌利的灼灼。在众人讶异的惊叹中,佐伯突然完全放弃了防御,“以攻代守”,片刻之间就是一组强势而紧凑的连续击打。
交击声如鼓点般的密集、激越,场上的情形看似好像开始偏向于佐伯,但在馆长看来,这场对战却仍然脱离不了指导战的概念。以专业的标准来评判,迫击时,无论玄夜的移动是多么快,动作是多么激烈,在每一个瞬间,她的动作姿势都是绝对的标准、优美,宛如在晴空下曼妙飘飞的蝴影,自如翩跹而又优雅,沉稳冷静。
看准佐伯移动的脚步,玄夜顺势退了两步,头部和兜部避开了进攻的剑势。然后,双手平起,剑锋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圆弧,玄夜手中的竹剑以惊人的速度向着佐伯的左侧头顶击去,“面!”
佐伯凛然,剑锋一转,下意识的向下格挡。但无奈身体正向前冲,左脚已动,继续向前,或转而避向左边,只能更加快对方剑锋的来势,而仅凭支撑在地面上的右脚,根本不足以做到悬空交叉换步,再转向右边这样几乎不可能的动作。
来不及回位,佐伯回剑格挡的动作做到一半,伴着一声沉闷的巨响,佐伯就感觉护面上重重的一震,眼中徒留下剑锋一闪而过的残影,身边瞬息被抽空成了真空地带,难以呼吸般的死寂。
“得分!”助理教练示意。佐伯拿剑的手却仍然保持着最后一秒半格挡的动作,好一会儿,那手才极其缓慢的收了回去,微不可察的轻轻颤动。
深深的吸了口气,佐伯退回恢复中段架势,眼神难以遏制的愈加明亮了。太好了,原来对方可以比自己想象的更快!那么如果能够看穿对手的动作,自己的洞察力也就可以更进一步了!佐伯内心的兴奋和激昂无法明言,强烈的情绪反应虽然没有压倒他清卓、明善的本质,却也在那一刻间,不经意的闪现了在佐伯性格中潜藏很深的骄傲和坚毅,罕少流露。平行的移动着自己的脚步,在进入一步一剑的攻击距离内,佐伯的竹剑再次与对方的相交。但这一次,佐伯没有选择劈刺,而是架着对方的竹剑继续用力下压。从之前的对战,似乎一步就是对方的领域,自己在那个距离上的所有动作都逃不出她的眼睛。而一步之外,对方又从不主动进攻。那么唯一可行就是利用对手的力量不大,近身相持的短击技,佐伯希望这样可以观察到对手出剑的细微先兆。
的确,玄夜的弱势就是力量,一般而言,同段位的剑手如果这样相持,力量大的剑手往往可以压制住对方,而后找到好的出手时机,来一次有效的攻击。但剑道毕竟不是搏击,力量远非决定胜负的关键,剑锋偏上,玄夜以竹剑的右镐部擦上佐伯的竹剑,借着他压下来的力道,一寸寸的将身体的重心完全移到了后脚的脚尖,同时手上用力,两把竹剑慢慢的划擦着形成了平行的胶着状。
比中段相持更加贴近的短兵相接,佐伯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细小的呼吸声,透过护面的空隙,一双墨色的清冽眼眸,如逆光的水晶般流泻着隐隐的光亮,宛若夜色的凝练,悄然喷薄着无限扩展的黑暗,潋滟而静谧。
蓦的,玄夜快速的转动手腕,以上弧线画出小半个圆,反压下佐伯的竹剑。而后,竹剑继续小幅的急速搅动,强迫性的带动佐伯的竹剑一起翻转,在最低点时骤然上挑,竹剑借着最后的惯性直指佐伯的喉咙。
“啪!”竹剑从半空坠落的闷重声音,在道场里突兀的回响。等到余音静下,就只见到玄夜双手平直的举着剑,剑尖轻轻的点触在佐伯的喉咙上,而佐伯的手中无剑,眼中也恍若未见助理教练示意对战结束的手势,震撼不已的静立着,不曾稍移。
剑道馆内零星的响起其他剑手的叫好声,如此精妙的卷落技,可不是仅仅三段的剑手可以准确掌握的,一些以前不曾见过玄夜的剑手开始暗自猜测她的身份。如果数据狂人乾在这儿,则肯定会新创“破灭的卷落技”之类的字眼,毕竟这一招式的效果与迹部“破灭的圆舞曲”有着太过相似的异曲同工。而馆长则只是赞许的点了点头,丝毫不感到意外。卷落技可是警视厅剑道学习的必修秘招,身为真田老师的孙女,能够应用的如此规范,在馆长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拾剑,回到中场后再退步到场边,十五度欠身行礼,佐伯沉寂下来的情绪在看到对方剑手脱下护面的刹那再次波澜迭起。联想起刚才那个助理教练叫她的姓氏,佐伯不确定的低声轻喃,“真田玄夜?”
“佐伯学长,你认识她?!”凑过来的葵剑太郎恰好的
微笑着点头,从佐伯惊疑交加的神情就知道他应该已经认出了自己,玄夜清越安静的眼中隐隐含了淡定的了然。“你好,佐伯君。”
“真田san,真的是你?刚才多谢指教了。”佐伯连忙卸下了自己的护面,顾不得擦一下额头的薄汗,先表达了自己的谢意。迟缓了几秒,佐伯平复过心里的意外,这才记起自己的学弟,当即介绍起来,“他叫葵剑太郎,我的学弟。这是真田玄夜,嗯,……”
当佐伯正在为怎么介绍玄夜而犹豫时,葵剑太郎突然指着玄夜恍然自悟,“啊,你就是照片上的那位女生,青学天才的女朋友?!”不给玄夜丝毫回答的机会,葵剑太郎立刻以无限热情的兴奋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你也会打网球吗?你会不会不二君的那个什么燕回闪?那个招式真的很厉害呢!”
“照片?”在诸多的问题中,玄夜却独独对开始的陈述句表现了些许的关注,眉尖无意识的微微皱起,眼神中折射出清晰的疑惑。
对于葵剑太郎这样大咧咧、冲动的性格,佐伯无奈的轻叹一声,亡羊补牢的解释起来,“周助爷爷的照相馆就在我们学校附近,前几天在那儿看到过真田san你和周助他们网球部在山上拍的照片。”
“是那些啊。”舒展开了眉尖,玄夜的脸上明快的加上了温和的笑意,倒过来开始回葵剑太郎的问题,以另一种稍有保留的方式,“我没有跟不二打过网球,他们网球部今年的实力很强呢。”
果然,葵剑太郎听到玄夜的后半句话,马上就忽略过了前半段,直接亢扬起精神,信心十足的热血沸腾,“青学这一周就要和全国冠军立海大进行决赛了,我们也不会输的!”
模糊的记起真田玄夜好像就是立海大的学生,虽然并不知道她就是葵剑太郎口中全国冠军网球部的经理,佐伯唯恐自己的学弟不辨情况的说出诸如“青学一定要打败立海大”之类的话语,让眼前的这个女生为难,就及时的结束了网球的话题,“真田san你要参加三段考试?”
得到玄夜肯定的应答后,佐伯思索着直接问出,“怎么才能看出对手出剑的起势,知道他下一步将要做的动作呢?”
“多练习,形成条件反射罢了。”自己总不能说因为客观限制的先天条件,你可能永远都达不到像自己这样吧?玄夜眼神一转,给出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