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扒子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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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扒子街-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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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树柏没有回答。于丽珠端出一盆切好的西瓜招待方平。
  “树柏、小昂,陪女律师吃。”她挑了一块又大又好的,亲切地塞在方平手上,“不瞒你说,我这辈子连男律师都没见过,更不要说女律师了。这回也算开了眼界,见了世面。”
  付小昂叫起来:“妈,你做好事。我们千万别见律师,那都没有好事!”
  大家看着方平,都笑了。方平也笑了。
  牛凯住院一星期,尤立明没去瞅过他一次。
  他倒天天盼着他去。
  不是要他看望、慰问、送营养品,而是想跟他聊聊。
  他有好多话想跟他说:事业、爱情、理想、人生。平时没伤没痛的,天天见面,倒没什么话好说。现在受伤住院,倒想起好多的话想跟他说。他也想开办一家公司,搞人才交流、职业中介服务。尤立明答应替他联系工作,联系了差不多一年也没个着落,不但他父母焦急,他心里也暗暗焦急。光阴如金,岂能这么无所事事地整天瞎混。不如自谋出路,自己撑起一摊。这需要资金启动投入。尤立明有钱,他投资十万元应该不成问题。找工作要接收单位的人点头。这投资只要尤立明同意就行了。他觉得,他对尤立明是够朋友的,什么事都愿意替他干,甚至包括上街“钓鱼”——找女人。尤立明也把他当做好朋友。他不敢对别人说的话,不好意思说的话,都敢跟他说,对他敞开隐私,而且大部分都是羞于启齿的他和女人方面的事。这就足以证明他把他当成至交知心。他这次被打破脑袋也是为他办事代他受过。不是他要他第二天天见亮就把车开到汝山,他怎么会夜里十一点钟去开车,为的是把车放到自家门口,清旱起来好赶路,免得被人发现。
  伤口拆了线,脑袋上还贴着白纱布,他就跑到公司找尤立明。谁知尤立明并不高兴,说:“你怎么跑这儿来?”
  他笑嘻嘻的,“好久没见,我想你哩。”
  “你又不是女的,想我有什么用。”尤立明话语里没有阔别后的激情,倒冒着三分凉气。
  牛凯兴致极高,仍是满腔热情:“我呆在医院没一点儿意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尤立明斜瞟他一眼:“你也忒没出息。那么些护士干吗使?还嫌没人说话!”
  牛凯说:“你去就好。我跟她们没话说。”
  “现成的话多的是,只怪你脑子太死。”
  “我只想你去,你却不去,在家干吗呢?”
  “在家干吗?我的事还少得了!”他的手在空中画了一圈,“你也不想想,我能去吗?好去吗?人家正找不着我。这下好了,我往你那儿一走,人家马上就猜出我是哪个,这不自己绑起来送到人家的菜板上给人去宰杀。你有这么‘聪明’,我可没有这么‘聪明’!”
  牛凯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不去医院瞅他,原来他怕沾边,受牵连。然而这本来就是你的事,跟我无关。你倒躺在后面平安无事,把我推到前边挨打受罚,你确实够聪明!
  尤立明指着他头上敷着的白纱布问:“你这副伤兵样子不要到处乱走,人家一瞅就晓得是跟人打架打的,对你会有什么好印象!”
  牛凯说:“我哪儿也没去,就到你这儿……”
  “我这儿更不能来!”尤立明提高声音说,“你别再给我惹事,把那伙小流氓引到我公司来,他们本来还不晓得0718号车是哪个单位的!”
  牛凯头上好像浇了一盆冷水:事情完全倒了个过,他倒成了招惹是非的主,都是他的不是了。心里有这个想法,但他不计较他,原谅了他。他了解他好指责别人,有事总说别人不对,从不检查自己的过失。牛凯说:“那些人不是叫你给抓起来了,还能引哪个到这儿来。”
  “你怎么这么说话,牛凯!”尤立明几乎跳了起来,“亏你还是大学生,受过高等教育。我把他们抓起来?我能抓哪个?那是公安局的事。这点常识你都不晓得!”
  牛凯自尊心受到伤害,正要分辩。尤立明又说:“抓了他,就没有别人?这伙小流氓多得很,你抓得完?说不定哪个旮旯里又钻出好几个,你晓得?不多个心眼还行?”
  在牛凯的印象里,尤立明好像没有害怕过什么,顾忌过什么。现在怎么这样畏首畏尾,难道被这次砸车伤人事件搞怕了?他在尤立明那里一件想说的事情都没有说出来,反倒叫他数落了一顿,弄得很不愉快。然而他是天真诚实的,有着能原谅别人的宽厚天性。他自我宽解,认为尤立明车被损坏,闹得很不顺心,脾气不好是自然的事。
第十章不放过的恶人(10)
  牛凯的伤已彻底痊愈,在家休息了好些日子。这天晚上,他又来找尤立明。站在街边瞅见他三楼的住室亮着灯,知道他在家里,便高兴地跑上楼去敲门。他敲了好一会儿,里面没一点儿反应。他知道尤立明的个性,不晓得是哪一个,他是不理不答的。于是他高声叫道:“尤总,是我,牛凯!”
  叫了两遍,门果然开了。尤立明上身赤裸,腿脚赤裸,只有腰下的那片三寸见方的布块遮羞。他没让牛凯进去,也没问他来干什么,推他离开房门三尺,说:“我有事,改天来吧。”说完就转身回屋,关上了房问。
  牛凯本来要说:“房里有小妞?”没来得及。还想说一句俏皮话:“你又金屋藏娇?”也没来得及。乘兴登楼,扫兴下楼,很不是滋味。然而他仍然宽宏大量地原谅着他,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他房里有人,我自然不好进去。
  这天,尤立明打电话叫他马上去。他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跑到他那里。他一人在房子里玩电子游戏:算命。见他去了,用手指一下沙发,意思叫他坐。他的命还没算完,游戏继续进行。牛凯想问是什么事,这么焦急地找他。他都用手制止,叫他别说。这一轮算完了,他不满意骂了一句,接着重新算。牛凯只好耐心地等着,当他游戏的观众,他算了好一阵子,忽然一下关了机子,扔了调控器。问牛凯:“你现在在家干什么?”
  牛凯说:“我能干什么?老样子,闲着没事。”
  “你不能去省里找个活干?”
  “我去年就请你帮我联系。有单位了吗?联系好了我马上就走。”
  尤立明思考着什么:“你最好快点离开博川。”
  牛凯听他的口气,好像他不离开博川会有麻烦似的。
  尤立明接着问:“最近没什么人找你吧?”
  “哪个找我?用人单位要找我,也先跟你联系……”
  “你就记得你那份工作!”尤立明抢白他一句,“我是问有没有人来向你了解情况,问你那天早晨的事。”
  “没有。”牛凯老实回答,“他找我干什么,要找也只找你。”
  尤立明生气他这个回答,但忍住没有发作批评他,耐着性子问:“要是有人找到你,你怎么说?”
  “就按你告诉我说的:不知道。”
  尤立明气得扭了一下头,“我什么时候要你说‘不知道’?”
  牛凯马上纠正:“对。我们那天不在博川。”
  “你这样大大咧咧,说话不经过脑子。我拿你真没有办法。”
  牛凯说:“什么事我一概不晓得不就完了。”
  “不晓得就完了?人家不会分析,都像你这么傻!”尤立明说,“要是我调查,问你两句话我就叫你露馅。”他开导牛凯,“你要把前前后后的问题想清楚,说得天衣无缝,让别人相信。说假话是一种本事。把假话说得跟真话一样叫人信服,不怀疑,更要有本事。”
  牛凯说:“我还是快点离开博川的好,不想纠缠在这些事情里。你是不是给我联系了单位?”
  “我不懂,你怎么总依赖别人联系,你自己不会去联系!”
  牛凯想你去年就大包大揽了,说:“你的工作我包了。”现在怎么又这样说,难道你说的话,你承诺过的事,你都忘了。他惊疑地望着他,没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害怕伤了和气。
  尤立明似乎也想到了他承诺过的事,说:“我一直给你联系工作。可你不争气,一点事都办不好。我叫你去汝山换一辆车,你就弄出这么大的事,车没换成,还把车让人划得稀巴烂。你这么个水平,叫我怎么跟人说?怎么敢为你担保?人家怎么会要?”
  牛凯非常吃惊,又非常委屈。划坏车怎么能怪他,怎么是他没有水平办错了事?他脑袋都被打破了,还落个不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尤立明会这样看这件事,这样对待他。他想申辩,可转念一想,又忍住了。他说:“尤总,我最近有个想法,知道外面工作不好找,要找到符合自己理想的工作更不容易。我在家里呆得也腻烦了,恨不得明天就离开。我想到省里办一家人才交流中介服务公司。”他满怀热情地把办公司的设想、宗旨、服务对象、内容、如何开展服务、有些什么具体打算、准备采取一些什么措施,详尽地演说一番。他相信他的想法是切实可行的,能够打动尤立明。然而他估计错了,尤立明对他的宏伟蓝图非常冷淡,甚至都不耐烦听下去。
  他冷冷地说:“你去干呀。”
  “我是准备干。可要你支持。”
  “我支持?”
  牛凯说:“你晓得,我没有钱。我考虑,你投资,你当老板。我去实际干。”他接着解释:“这不要很多的钱。钱多,给十万元;钱少,几万元也行。租个房子,办营业执照,买一台电脑,办公用具……”
  尤立明没等他说完,便摆着手表示不同意:“你歇了罢,牛凯。你叫我拿钱给你打水漂儿玩哩!一件小事都办不好,还去个人办公司!”
  他这句话简直刺得牛凯心里生疼,对他太瞧不起,太伤他的自尊心了。他想:你不愿投资就别投资,用不着说这么难听的话。可他仍忍住没说,不愿伤了和气、友情,同时也希望能说动他的心,得到他的帮助、支持。他说:“尤总,你不愿担风险,不肯投资也行。那你就借钱给我。我以后还你。”
第十章不放过的恶人(11)
  “你拿什么还我?”尤立明不客气地问,“靠你办公司挣钱?你能挣到钱吗?天晓得!靠你爸那点工资?你把你父母都吊到树尖上去喝西北风?”
  牛凯说不动尤立明。而他的每一个设想、打算尤立明都给予否定,仿佛他不是干事业的人,仿佛他什么事情也干不了,只配在家吃闲饭,靠父母养活。经过几次反复申说、辩论,牛凯渐渐明白了两个事实:尤立明压根儿没有为他联系工作,压根儿没把他的事当成一回事;尤立明也不可能给他投资开办公司,别说十万元,就是一千元,甚至一百元都不会给他。
  牛全发打来电话,叫他去电视台。他纳闷,他爸从没叫他去过单位,有什么事这样焦急?牛全发正跟一个女人在说话,见牛凯到来,表情马上变得有点严肃。他瞅一下女人,说:“牛凯,你也是国家正规大学毕业,受过高等教育,知礼知法。我晓得,你跟尤立明要好,既是好友,就要帮助他尊重事实,维护正义,坚持原则,不要相互隐瞒,相互包庇,合伙干一些不道德的事。”
  牛凯有些忍不住了,说:“爸,到底怎么回事,我又做错了什么?”
  牛全发更为严肃:“牛凯,你跟我讲老实话。我是你爸,你还不相信,我还会害你?这里没有外人。”牛凯瞟一眼女人。牛全发说,“她是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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