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晓挥挥手,说:“不说这些了,放开了吃。”
又闹了一会儿,钱老师起身告辞,说:“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和桐叶先走一步。”
她并没有征求的我意见,但我还是默许了。一直上了车,我问她有什么事,她只是笑而不答。
车一直开到佳丽广场,这是非常气派的商场,里面的商品都十分高档。她带着我直奔三楼,这里专门卖服装。我明白了,就问:“你要买衣服?”
她点点头,说:“对,想买条裙子。”
“裙子?”我想她是被肖晓那条裙子引诱的,有点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呢?”
“我不是给自己买,是想,给我女儿买。你长得和她几乎是一个模子。”她打量了我一眼,“怎么?不肯帮忙?”
我说:“哪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满意地笑了,伸手搂住我的肩,使劲搂了搂。然后,她就拉着我的手,在一个个摊位间穿行,不时问我有没有看中的。我一直想把手抽出来,可她抓得太紧,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她现在心念女儿,一定很伤感,我不想再让她伤心,就由她抓着吧。
后来,我们在一个摊位前停住脚步,目光同时落到一条蓝白相间的连衣裙上。裙子的整体只有蓝白两种色,既朴素大方,又极有现代感;面料也极考究,摸起来柔软光滑,垂下来笔挺端庄。
营业员小姐迎上来,热情地说:“这条裙子是纯正的法国货,你女儿穿上,一定非常漂亮。”
钱老师脸上挂着甜滋滋的笑。
“她是我老师,我不是她女儿。”这次,我很不客气地纠正了小姐的错误。
小姐笑了一下,说:“我还以为你们是母女呢。”
钱老师没在意,直接取下裙子,让我到试衣间去。我从试衣间出来,她正堵在门口,一看见我,两眼就直了,一把抱住我,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说:“这裙子简直就是专门为你做的。”
我脸红红的,幸好她没再看我,转头问小姐多少钱。小姐说一千三。我暗吐了一下舌头,谁知钱老师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到收款台把钱付了。
她付完钱回来,见我已经把裙子收好了,就问:“为什么不穿着呢?”
“我怕穿坏了,你女儿会找我麻烦的。”我故意放松一下。
她没再说什么,突然变得沉默。上车之后,我抱着裙子坐在她旁边,她也一言不发。我想是不是我说话太随便,让她感觉不尊重了;也许她又想起了女儿,心里难受着呢。
我胡乱猜测着,车就到了我家楼下。我刚准备把裙子放在座位上,下车。她突然说:“等等。”
我一愣,侧头问:“还有事吗?”
“我想,这条裙子应该送给你。”她有点犹豫,好像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我则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那怎么可以?绝对不行!”
她生怕我跑了,一把拉住我的手,眼睛直直地盯着我,说:“你听着,我不仅要送给你,还要你天天穿着,看着你,我就会想起我的女儿,你懂吗?”
我不太懂,还是摇着头,说:“这太贵了,我一辈子也没想过要穿这么好的裙子,我……”
“就算我求你!”钱老师眼里闪着泪光。
我呆住了,脑袋没了主意,双手僵硬地接过裙子。
晚饭后,妈妈在洗碗,我关着门,把裙子换上,准备吓妈妈一跳。我走到厨房门口,忍住心中的喜悦,轻轻咳嗽一声。妈妈抬起头,眼睛一下就直了,说:“哟,哪来的裙子?这么漂亮。”
“别人送的,你信不信?”
“肯定是肖晓吧?她家有钱,你也不能随便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
“不是她,是钱老师。”
啪地一声,妈妈手中的碗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两半。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手抖动地指着我,说:“快脱下来,还给她!”
“妈,你听我说……”
“什么也不要说,还给她!”
“你这是怎么了?”
“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我没教过你吗?特别是老师的,更不能要!不能要,你听清楚了吗?”她近似于歇斯底里。
我跑进自己房间,一肚子委屈,趴在床上痛哭了一场。
九、漫画大赛
周一,我提着裙子来上学,购物袋子太显眼,一路上我都提心吊胆,生怕碰见熟人。快到校门口,突然有人叫我。我吓了一跳,侧头一看,原来是钱老师。她站在一棵树下向我招手,正好,我可以把裙子还给她了。
我小跑过去,脚没站稳,她就奇怪地问:“怎么不穿上?我站在这里,就是想看美少女呢。”她冲我调皮地笑了一下。
我一把将裙子塞到她手里,低着头不作声。
“不是说好的吗?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睁大眼睛盯着我。
“我,我妈她,不让。”我吞吞吐吐地说,“我想解释,可她根本不听,一口咬定让我还给你。唉,我真搞不懂她……”
“我知道。”她不假思索地说。
我吃了一惊,问:“你又不认识她,怎么知道的?”
她愣了一下,说:“噢,我是说我能理解她,也许是自尊心太强了,好,我尊重她。”
“没错,我妈从小就告诉我,不能接受别人的东西。所以,这次,请原谅!”
“请求原谅的应该是我,是我给你们家带来了不快。”她一手搭在我肩膀上,边往学校走,边说,“不谈这事了。学校准备搞一次卡通画大赛,好好准备,拿个第一名,有信心吗?”
我点点头,说:“我一定努力!”趁机摆脱她的手,向学校跑去。我怕别人看见我们勾肩搭背的样子。
为了画好参赛作品,钱老师要求我每天放学后都留下来。她在办公室专门准备了一个位置让我画画。她寸步不离地守着我,找来许多参考资料,一边为我讲解,一边启发。因为是参赛,要求就格外严格,我试着画了一张又一张,她都站在一边摇头。有时候,她会发怒,抓起我的画撕个粉碎。
有一次,我的画刚画到一半,她又开始敲桌子了。我收住笔,望着窗外,天突然沉下来,要下雨了。我想到妈妈的水果摊要遭暴雨袭击,心就有点慌了。
她说:“望着外面干什么?心要收住,感情,知道吗?没有感情,你的画就没有灵魂,你懂吗?你的感情哪里去了?”她的火气又上来了。
“对不起,我今天不画了,我想回家。”我强压住心里的火,扔下笔,就往外走。
她急了,上前一把抓住我,说:“你真是越来越娇气了,说两句你就受不了,那干脆别学画了。你知道吗?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画家,必须要经历打击和磨难,有时候甚至会失去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她太激动了,手在不停地抖动。
我相信她的话,就低下头,说:“我今天真的要走了,跟你的批评没关系。明天再画,行吗?”
她的手慢慢松开,我望了她一眼,然后转头就跑了。
我刚跑出校门,一声闷雷,雨就倾盆而下。我没有回家,而是直奔水果摊。
妈妈正忙着往车上搬水果,车斗上盖了一张塑料布,风太大,一下就被撅翻了。她每搬来一箱水果,就要手忙脚乱地把吹翻的塑料布拉过来。
我冲过来,刚想搬水果箱,她却冲我喊:“别动,去把塑料布按住!”
我就跑到脚踏车边,按住塑料布,她一过来,我就揭开,等她放进水果箱,又连忙盖住。我和妈妈都光着头,现在都成了落汤鸡。
妈妈拎着最后两箱水果往这边跑,突然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大喊一声,冲过去要扶她。她喊:“别过来,快去!”我回头一看,塑料布果然又被撅翻了。我连忙跑过去盖好,双手死死地压住它。
妈妈坐在地上还没起来,她一定受伤了。我心里焦急,大声喊:“妈,你怎么了?”
她没答话,咬着牙试探了一下,没站起来。我慌忙跑过去,把她从雨地里拉起来,问:“你不要紧吧?”
她看我都快哭出声来了,就笑了笑,说:“死不了,来,帮我提一箱。”
我连忙双手提起一个水果箱,摇摇晃晃向车斗蹿。到了车斗边,怎么也举不上去,还是妈妈过来帮了一把,才把箱子放好。
她绕到前面准备骑车,我拉住她,说:“你行吗?”
她一把打开我的手,反问:“我不行,你来呀?”说完,就艰难地爬上车。
我肯定不行,以前试过几次,根本就踩不动。我只有跟在后面拼命地推,这样可以为她省一点力气。雨一点都不示弱,打在塑料布上,啪啪乱想,整个世界都被淹没了。
那天晚上,妈妈早早地就上床休息了。我说帮她捶捶背,她说她怕痒,赶我回房间写作业。我也感觉困极了,没心情写作业,一倒头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太阳挂在窗外,侧耳一听,没有动静。我刚准备爬起来,只觉得头沉沉的,就又倒了下去。我喊了两声,没人应,就强撑着爬起来,走到客厅,水果都不在了。我靠到窗口向下看,妈妈正把最后一箱水果放上车斗。
她的动作显得很吃力,上车的时候,腿抬了一次,没成功,又抬了一次,才勉强爬上去。我想喊她,嘴巴张了张,却没出声,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妈妈的背影就在朦胧的视线中渐渐消失了。
我回到床上,想稍躺一会儿,没想到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了我,是钱老师打来的,她很焦急地问:“你怎么没来上课呀?”
我一惊,问:“几点了?我,我还以为……”
“你是不是不舒服?”
“有一点,腿发软,头发沉。”
“你在家呆着别动,我马上过来。”
钱老师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一摸我的额头,说:“天啦,发高烧,快,上医院。”说完,她就抱过下楼。
我把头靠在她的胸口,有一股好闻的味道。我一抬眼,正好盯着她的下巴,有很美妙的曲线。她真是个美人呀,可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好得我都无法报恩。
医院里,她跑前跑后,把我安顿在病床上,等把点滴打完,已经是中午了。我心里惦记着妈妈,就躺不住了,说要回家做饭。
“你还要不要命?”她一把按住我,“你知道刚才烧到多少度吗?四十。”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就挤出笑,说:“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得马上回家,我不做饭,我妈就得挨饿。”
“可是,她也太不像话了……”
“别这样说,我不怪她,你不了解她,其实,她对我很好。”
“好,不说这些,你乖乖躺着别动。”
我只好听她的。她整整陪了我一天,晚上,我说什么也不肯呆在医院了,她才开车把我送回家。
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