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嫣儿被两个丫头逗乐了,继而又无奈的摇头道:“行了,都别平嘴了,这可是医馆,你们要是吵到病人不敢上门怎么办!”其实现在医馆也没有其他病人,只蓝嫣儿母女二人端坐着。
蓝嫣儿言毕,两个小丫鬟仿佛觉得自己是真的犯了错,红着脸吐了吐舌头,安静的站到一边。
杨氏看到这两个活泼的丫头,心里甚是欣慰。这两个丫头是陪着女儿一起长大的,感情深厚,又格外忠心,有她们在女儿身边,她也不担心以后女儿身边没个真心伺候的。
此时,门口出现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哥儿,一身旧衣却十分干净整齐,脸上有些污泥,但仍然看得出皮肤细嫩白皙,五官更是俊秀得不行。大概是身子不好的缘故,双唇没有任何血色,漂亮的眼睛也没有孩童该有的稚气,反而透着一股成人才有的稳重。
杨氏见是一个孩童,便慈爱的问道:“小哥儿,是来看大夫的吗?”
不想男孩根本不搭理杨氏,自顾自的走到药柜边上。
杨氏没得到那孩子的回应,本有些恼他不知礼,但后又想不过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而已,怎能跟他一般计较。继而又吩咐旁边的明月道:“你再去门口看看,陈大夫回来了没,这哥儿好像是生病了,不要耽搁了!”
明月可不一样,见男孩一点礼数都没有,堵着气,万分不愿再去做什么帮忙的事情,但因是杨氏吩咐的,只得扁了扁嘴再次到门口张望着陈大夫的人影。
男孩把四个大药柜的药名都看了一遍以后,才旁若无人的拿起一张油纸,然后拉开一个个抽屉将药放到油纸上。
他这一系列动作,让坐在一边的杨氏和丫鬟倒抽口气。
杨氏给身边的星儿一个眼色,星儿会意,立刻冲到男孩旁边:“小哥儿,陈大夫不在你怎能随便动这些药材。就算生病,也得大夫开了方子才能抓药,你这样乱抓万一吃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男孩没有理一边剑拔弩张的星儿,只是嘴角扬了扬,然后继续拿着草药。
星儿气得脸都绿了:“你……”,从来没见过这么没有礼数,看他的样子也有八九岁了,好一点的人家恐怕再过两年都能娶妻了,怎得这般无礼。
男孩不再打开抽屉拿药,只是看着纸包中选好的药材,再望望药柜,似乎有些迷惑不解。
“最后一味药在第二个药柜的最上面一排的第三个抽屉,星儿你帮他拿一下!”始终在一旁未发一语的蓝嫣儿,对着那男孩悠悠的开了口。星儿的身高应该刚好能够得着那个抽屉,而那个孩子似乎是比星儿要矮一些。
蓝嫣儿话音刚落,不光是杨氏和丫鬟惊讶的看着她,就连一直目空一切的男孩都朝着她望过来。
对视到男孩的目光,蓝嫣儿仿佛看见了无边的深渊,神秘而深沉,这不该是个孩童的眼神,蓝嫣儿心里充满疑惑,但仍然对着男孩温和的点点头。
只是片刻男孩便收回了目光,转身看向蓝嫣儿提到的第二个药柜的抽屉,那个位置比他的身高高上很大一截,难怪他没注意到。
星儿虽然是不愿,但小姐吩咐了,她也就收了怒气,踮着脚尖取出那匣子里的药递到男孩面前:“给你!”
男孩也没半分迟疑,接了药材过来。包好药包,从怀里掏出几个铜钱放在柜台上,便自顾自的朝门外走去。
正当杨氏和两个小丫鬟被男孩震的目瞪口呆时,刚一脚跨出门外的男孩却突然停了下来,他微微偏了偏头,余光正好对着蓝嫣儿:“你叫什么名字?”这一声音虽然带着孩童的稚气却异常的冷漠。
蓝嫣儿依旧温和的点了点头,不卑不亢的说道:“蓝嫣儿!”
只顿了片刻,男孩便离开了,他人虽小,步子却快,很快便见不到他的背影了。明月好奇的望了望屋外,继而疑惑的望着自家小姐。
见男孩走了,杨氏才开口问道:“这哥儿我看绝非一般人!嫣儿为何知道他缺哪一位药材。”寻常人家的孩子哪儿敢这样大胆,别说是自个儿抓药,就连单独到药店抓方子,也不一定有那个胆子。杨氏更奇的是女儿竟知道那孩子所需,这就更让杨氏疑惑了。
蓝嫣儿料想母亲会问,早已想好了说辞:“母亲不知,我见那个孩子是个聪明的,他先前仔细把所有药名都看过一遍,女儿看得仔细,见他唯独漏了第二个柜子的顶端。女儿读过几篇医书,深知那第二个柜子顶端的药大多都是有一定毒性的,一般不可用,就第二个抽屉那位黄芪是收汗固表的,所以女儿就大胆猜测了!”
蓝嫣儿其实也算说得合情合理,但是有一点杨氏或许看漏了,这孩子好似对这些药的位置记得非常清楚,看来不是第一次来了,那位药或许真的是他看漏了又或者是其它原因他才一时忘了。
蓝嫣儿前世在明月和星儿受伤后是偷偷学习过药理的,刚才那个男孩抓的药材,明明就是她前世见过用来治疗气虚体弱的方子。突然想起那个男孩苍白的面色,蓝嫣儿倒是明白了几分这药的用处。这孩子顶多不过九岁,居然能自己抓方子拿药。更不可思议的一点是他只凭手感就能将药的分量掌握的分毫不差,若他不是医药世家,便就是久病成医。不管怎样,这孩子一定是聪明绝顶的,他日前途不可限量。
听女儿分析的头头是道,杨氏赞赏的点点头,心里又喜悦了几分,女儿如此心思缜密,她也就不用担心今后会被有心人蒙蔽了。
明月和星儿本还想上前再细问几句,此时张贵和陈大夫已经回来了。
陈哲隔着帕子给蓝嫣儿检查了一下脚踝,觉得没什么大碍,便请蓝嫣儿几人移步到内堂用茶点,外间到底不适合女眷多留。
蓝嫣儿亲热的跟陈哲问了安,然后又说了好一会儿的家长里短,杨氏一直在旁边酸自己的女儿跟父亲都没这么亲,这话却乐得陈哲摸着山羊胡子呵呵直笑。
闲聊过后,杨氏突然想起那孩子的事,就把详细情形说了一遍。
陈哲听了也不惊,喝了一口茶慢慢道来。
原来这男孩已经来过两次了,都是选馆内无人的时候来的,自己抓药,抓完药留下钱便离开,没说过一句话。刚开始的时候,陈哲也是非常震惊的,张贵甚至以为是故意捣乱,想动手赶人。但陈哲见男孩抓药的手法和剂量都非常准确,而方子也毫无偏差便阻止了张贵,一来二去,陈哲尽然赏识起这孩子来,吩咐了张贵偷偷跟出去想寻了那孩子的家世,收个关门弟子,没想到每次孩子一入人群,张贵便找不着孩子的踪迹了。陈哲也就断了这念头,只是一直不明白为何那孩子总是吃药却不见好,每次来气色一样的差,对此陈哲还有几分担忧,想为他把脉一探究竟,但那孩子却无心和任何人交集。
听了这孩子的事情,蓝嫣儿倒是越发觉得奇怪了。不过也只能感慨一下,她又能如何呢?她自己的命运都还未可知,何况他人呢!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杨氏母女便启程回了蓝府。
007 飘渺
“小姐……”疾步从客厅飞奔过来的明月,此时正扶着门框喘着粗气,一副恨不得马上开口又说不出话的窘样。
星儿正在为蓝嫣儿梳妆,瞧见连连喘气的明月皱了皱眉头:“你看你,夫人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要稳重不急躁,又忘了吧!”星儿自持比明月大半岁,自己性子也算是稳重,瞧见明月急躁的模样不禁摆出姐姐的姿态教育起来。
明月没有把星儿的数落放在心里,大大的吸了口气,三两步跑到蓝嫣儿面前:“小姐,洛大人来了!说是要见你!”
听到熟悉的名字蓝嫣儿的心仿佛被人瞬间扎了一刀,狠狠的痛起来。
星儿见小姐瞬间冷了脸,不由得瞪了明月两眼:“你明知小姐不想提到洛大人,还偏偏要来惹小姐伤心!”
明月见蓝嫣儿脸无血色,一副失神的模样,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赶紧低下头,结结巴巴的安慰着蓝嫣儿:“小姐,是奴婢不好,小姐怎么责罚奴婢都没关系,但请小姐不要难过!”
蓝嫣儿拿起梳子,轻轻的梳理着胸前的一缕青丝,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他来做什么?”
明月偷偷瞄了瞄一边的星儿,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说错话,思虑半天还是支支吾吾开了口:“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听伺候茶水的朵儿说,他是来求见小姐的。夫人已经告诉他小姐不愿见他,洛大人便说会在厅里面一直等到小姐愿意见为止。”
蓝嫣儿扬了扬唇,扯出一抹讽笑,洛廷飞你以为我还是前世那个痴恋你的蓝嫣儿么?
“那就让他等着吧!”蓝嫣儿望了望镜中的自己,悠悠的说着。
蓝嫣儿以为自己只是在说一句很平静的话,但明月星儿却是感到这话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寒凉。
收拾妥当,蓝嫣儿便去书房跟教习先生学习琴艺。
教习洪先生已经是五十好几的老先生了,他是个琴痴,年少时就以琴艺闻名中周朝,一生以琴为伴,未曾婚配。洪先生钦佩蓝子任为人,才勉强答应做蓝嫣儿的教习先生。蓝嫣儿跟他学了三年的琴艺,一直没有什么大的长进,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总是思念洛廷飞无心学习。可怜她十二岁心动,除了最初那一年洛廷飞对她的付出,剩下的四年里,蓝嫣儿和洛廷飞一直聚少离多,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思念,以至于学什么都不过是半灌水,对此教习先生也只能摇头叹息。
今日蓝嫣儿来学琴,洪先生照例让她抚一曲“飘渺”。
飘渺是洪先生的自谱曲,一般人根本弹不出完整的曲子,即便能弹出完整的曲子也绝对弹不出其中的仙灵韵味。洪先生一直觉得蓝嫣儿身上有一股超尘的气质,应该是最适合继承他这首曲子的,奈何蓝嫣儿每每抚琴都心不在焉,加上技艺也不熟练,始终未能弹出一二分韵味。
蓝嫣儿双手放在琴弦上,白皙纤长的手指勾出第一个音符,接着曲子如泉水般叮咚涌出。那声音飘扬过耳,立刻如清泉般让心底升起一股甘甜清凉之感。转而琴声变得空灵,仿佛在空寂的山谷中回荡,又仿佛就在自己头顶萦绕,但却始终无法碰触。
一曲下来,明月和星儿感觉心底是清新的喜悦和重来没有过的清爽。
洪先生仿佛欣赏完一首仙乐,竟然久久不能回神,终是明月端了杯热茶过来唤着他,他才慢慢醒悟自己所在何处,感动得落下一滴老泪:“好,好!老夫就知道,唯你能弹这一曲!”
明月和星儿虽不知洪先生在念叨啥,但总归是听得出来是在夸赞小姐的,三年了,洪先生还是第一次夸赞小姐的琴艺呢,两个丫头心里都美滋滋的望着蓝嫣儿。谁知竟看见小姐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保持着弹琴结束时的动作,只有偶尔吹过耳畔的微风动了动她的秀发。
不知为何,星儿心里竟然生了一丝悲凉。这些日子她和明月虽然为小姐能够果断拒绝洛廷飞而开心,可是她们也真实的发现,小姐真的很不一样,她的眼里她的神情她的动作都流露出深深的悲凉和绝望,甚至偶尔星儿会发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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