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学样也不会?”
这完全就训上了!
十一娘就笑着对两位姨娘道:“今天天气有些热,我们去前面的水榭坐坐吧!”
乔莲房表情惊骇不定,没有做声。而文姨娘则连声附合:“好啊,好啊!我看这两天碧漪湖荷花好像
有花苞露出来。待到荷花盛开的时候,夫人不如办个荷花宴吧?我们也跟着沾沾光,海吃海喝一通……”一
面说。一面伸手要去搀十一娘,然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手顺势一扬,就拂了拂头发纹丝不乱地鬓角。
她们撩帘而出。
却看见呆立在窗棂下的徐嗣谕。
今天真是到齐了……
十一娘思忖着,就看见听到动静的徐嗣谕缓缓抬头朝这边望过来。
他原本漆黑明亮的眸子此刻却如灰烬般黯然无光。
闻针可落的院子就响起了一声短促的嗤笑
那样的突兀,却又无比的清楚。
十一娘蹙眉望去。见到的却是一张张或幸灾乐祸、或平静如水、或同情怜悯的脸,早已没办法判断是
谁发出的这一声嗤笑。
她再朝徐嗣谕望去。
他满脸通红,神色羞愧地站在那里,眸子中盛满了惶恐与不安,有了十二岁男孩子的无措与脆弱。
十一娘招他过去。
“侯爷正在训斥秦姨娘!”她声音比平常要高一些,在安静的院子里更显清亮,“你要知道,侯爷可
是当朝太子少师。外面三品的封疆大吏要见,都得拿了名帖到回事处去听回音。他要是真的恼了谁,抬抬眉
毛就能把人打发了,还要这样着急上火的在那里发脾气?” 说着,徐徐地把满院子的人扫了一眼。
徐嗣谕眼睛一亮,喊了一声“母亲”,略显激动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几份哽咽。
“二少爷也随我去水榭吧!”十一娘淡淡地笑了笑,“连我都避了出来……免得侯爷气消了,出来却
看见满院子的人,脾气又上来了!”
丫鬟、妈妈都低下了头。
徐嗣谕则感激地望了十一娘一眼,轻 “嗯”了一声,跟着十一娘去了水榭。
十一娘和他在碧漪湖旁散步。
“侯爷让你去乐安,你怎么想的?”
和长辈以这种方式谈话,徐嗣谕还是第一次遇到。他显得有些不自在。
“我听爹爹的安排!”
没有言不由衷,没有勉强敷衍……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站在窗棂下听。
十一娘停下脚步望着徐嗣谕,轻轻挑了挑眉。
徐嗣谕抿了抿嘴,迟疑了片刻才道:“二伯母也这么说!”
二伯母?
十一娘很是吃惊。
徐嗣谕低了头:“二伯母和母亲说了一样的话。她说,好男儿当建功立业,马革裹尸而还。那些坐馆
先生,多是落第之人。八股文章,科举应试,自己都没有弄清楚,又怎能教出好学生?谨习书院的姜山却
不一样,他本身是状元出身,又是由仕入学,学问、人品、见识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爹爹把我送到那里
去,是花了很多功夫的,对我期望很大的。”他说着, 抬起头来,嘴角高翘,露出一个笑容来,眉眼间就
有了少年憧憬未来的飞扬,“还说,不孝有三。‘阿意曲从, 陷亲不义。’只要性情禀直,就能做到。‘
不娶无子,绝先祖祀。’还可以过继。只有‘家贫亲老,不为禄仕’最难做到。要我好好读书,考个功名,
将来为徐家光耀门楣。”
考个功名……何其难。要不然,也就不会有后来范进中举疯癫了。
可这个时候,没有比二夫人说法更好的激励了!
十一娘点头,也笑着鼓励他:“那谕哥要好好用功才是。”
徐嗣谕笑着点了点头。
而倚着水榭栏杆远远地眺望碧漪湖畔的文姨娘脸上虽然挂着笑容,眼底却没有一丝的欢快。
徐令宜训斥秦姨娘的话在她脑海里挥不去!
难道,侯爷要的就是这些!
她想到自己做姑娘的时候。
打算盘得了第一,老太爷高兴地把她举过头顶,随后又婉惜地说了一句“可惜是个女孩子”;穿了小
厮的衣裳跟哥哥去收棉布,手一摸就知道是什么织机织出来的,哥哥赏了她一块羊脂玉,然后如释重负地悄
身和管事说“还好是个女孩子”……后来家里要把她嫁到徐家来,她一句话也没说。当时只觉得,老太爷、
哥哥们再也不会嫌弃自己是女孩子了吧!
可谁曾想到,文家如果是鱼缸,那徐家就是河岸。
而她,如一只被从鱼缸里被丢到了岸上的鱼,不仅呼吸困难,还粗俗难堪……一样被人嫌弃!
恍然中她抬头,看见乔莲房略带几份不耐的脸。
“文姐姐,”从水面吹来的风还残留着几份寒意, 她拢了拢褙子的衣襟,“难道我们就一直站在这里
等着?”
文姨娘想到之前她纵是微笑也带着几份降尊屈行的不屑,忍不住道:“要不,你去看看?侯爷训了这
么长的时候,只怕口都干了!”
她说着,就看见乔莲房的眼睛亮起来。
文姨娘忍不住笑了起来。
乔莲房却露出了一个笑容:“夫人和姐姐都在外面等……我还是跟姐姐一起在外面等吧!”
文姨娘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有小丫鬟跑过来,没看见十一娘,奇道:“两位姨娘,夫人呢?”
乔莲房指了指湖畔。
文姨娘却从衣袖里掏了几文钱赏给那小丫鬟:“侯爷找夫人什么事呢?”
小丫鬟不肯接赏钱。
“没事,没事。 ”文姨娘笑道,“给你买糖吃。要是不能说,你别说就是。”然后道,“夫人正和二
少爷说话呢!”
那小丫鬟听着迟疑了片刻,道:“反正您等会也会知道……侯爷让夫人去,说从今开始,秦姨娘就在
夫人跟前服侍,把规矩学会了再说!”
“你为什么不跟她说这是我的意思?”徐令宜靠在床头,望着正移灯过来的十一娘。
晶莹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有种素净的美。
“我和侯爷是夫妻。”十一娘放下灯,坐到了床沿,“别说当初侯爷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是赞同的,
就是我不赞同,有人这样质疑侯爷的决定,我也不能把事推到您那里去。”
徐令宜听着微愣。
十一娘已脱鞋上了床,靠在床头和他说话。
“只是侯爷以后别再发这样大的脾气了!”然后把今天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嗤笑,自己又怎么和他到湖
边说话,他又怎样回自己的,一一都跟徐令宜说了,“…… 谕哥儿不小了,过几年都要娶媳妇了。您这样
不管不顾地乱训一通,别说谕哥在仆妇面前抬不起头来,就是以后的媳妇,只怕也要跟着受牵连!”
徐令宜没有做声。
“侯爷也早些睡吧!”十一娘就笑着放了帐子, “听说明天院子里上梁,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搬回去?
”
徐令宜笑着搂了她:“六月份应该可以搬了!”
十一娘在他怀里挪动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比较舒适的位置。
“侯爷,要不我们订一个小一点的灯吧?专放在墙角。这样又可以照明,又免得灯光刺眼,妾身半天
才睡得着。”
“行啊!”徐令宜道,“明天我跟内务府说说。”
十一娘和他说起秦姨娘来:“……我看,您说说就算了。不用在我面前立规矩了!”
第311章 除服(下)
十一娘的话让徐令宜颇为诧异,他坐起身来。
“秦姨娘这也是病急乱投药。”十一娘也跟着他坐起身来,“您现在训了她,谆哥也知道了您的心意
。您就不要再把事情闹大了。说起来,也是因为秦姨娘太过担心谕哥的原因。”
徐令宜听着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那几年我在外面的多,家里的事全交给了你姐姐。她身体不好
,有时候难免精神不济。你现在主持中馈了,有些事,还是立起来才好。”
竟然不同意!
十一娘有些意外,又听他话里有话,心中一动, 道:“谕哥由秦姨娘服侍着,原是姐姐的意思吗?”
徐令宜顿了顿才道:“当时家里的事多,你姐姐有些照顾不过来。”
侧面承认了徐嗣谕交给秦姨娘带是元娘的意思。
十一娘想到了秦姨娘见识,又想到二夫人和徐嗣谕之间的若有若无的牵连……她忍不住求证,笑道:
“我听说谕哥是跟着二嫂启的蒙。当时谕哥多大?”
徐令宜没有回答,而是眉头微蹙:“你听谁说的?”
“府里的妈妈们都这么说啊!还夸谕哥聪明。”十一娘道,“难道有什么不对?”
徐令宜脸色不虞,道:“当时谕哥没人管,天天和小厮们搅在一起疯玩。有一年春季,雀鸟正是孵窝
的时候,竟然由小厮带着把家里的鸟窝全给捅了,还想着法子比谁捅得多。二嫂看着这不是个事,这才起了
教他识字的心思。也是怕他玩野了,到时候读书读不进去了。后来谕哥越来越懂事,三嫂见了,就把勤哥和
俭哥也送了过去。二嫂索性就抽出下午的时间跟三个孩子讲了讲《幼学》。后来到了勤哥上学的年纪,二嫂
怕来个精明世事的不敢管,来个温和宽宏的又管不住,就推荐了现在的西席。”
也就是说,二夫人教徐嗣谕读书,是在勤哥上学前。徐嗣谕比徐嗣勤小三岁,谆哥又比徐嗣勤小八岁
。 也就是说,那时候谆哥还没有出生,徐嗣谕当时是徐令宜唯一的儿子。
十一娘有些明白。
元娘肯定是借口着自已身体不好,把徐嗣谕交给秦姨娘这个婢女出身,没什么见识的生母带着,再加
上旁边自有巴结奉承的,一来二去,徐嗣谕顽劣调皮也就不足奇怪了。
她想到了罗振声!
果然和大太太的手段如出一辙。
难怪二夫人对几个孩子的学业如此了解!
徐令宜不喜欢听到这样的传言,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与元娘有很大的关系呢?
十一娘想到除服礼那天晚上,徐令宜辗转反侧,半夜才睡着。
她就笑道:“是妾身人云亦云了!”
徐令宜没有做声,半晌才躺了下去:“不早了,你也早些歇了吧!”
十一娘这才想到秦姨娘的事还没有解决,忙道:“侯爷,还是别让秦姨娘在妾身面前立规矩了吧!就
是要立,也等谕哥去了安乐再立吧!”先把眼前拖过了再说。
徐令宜不解地望着她。
“侯爷!”十一娘捏着他的衣袖轻轻地摇了两下。
这样的十一娘,徐令宜还是第一次看见。
望着她捏着自已衣袖纤细白嫩的手指,觉得可爱至极。
他强着笑意,翻了身背对着她:“快点睡吧!”“侯爷!”十一娘只好俯身,“您也说了,要把规矩
立起来。那您自己就不能带头破坏……”
徐令宜已闭了眼睛,口齿含糊地道:“我这不是在帮你吗?”一副昏昏欲睡,不以为然的模样。
“可内院的事是我管!”十一娘知道,今天要不把这事说清楚了,从明天开始,秦姨娘就会像尾巴似
的跟着自己。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