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就走。”七娘笑道,“宅子托给了三哥帮着照看。以后来燕京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五夫人点头,大家闲聊,几句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听说七娘要走,留她吃了饭,徐令宜在外院款待朱安平,临走的时候赏了很多宫里御赐的吃食和
小物件让七娘带回去:“拿回去送亲戚朋友。”
七娘道谢,五夫人和十一娘送她到垂花门。
太夫人就吩咐五夫人:“到时候你要去送一送才好。歆姐儿这些日子不仅没有犯哮喘,连咳都没有咳一
声。”
五夫人笑道:“还怕您不准呢?”又笑道,“她要是再迟两天,我就是想去送也送不成了。”
皇长子两天后大婚,按制成亲后第三日百官朝贺,命妇要到太后、皇后面前祝贺、赐宴。
“…如今天气凉起来,您到时候怕是要披件大氅去才好。”
“那都好说,”太夫人望着十一娘,“得给大家准备些吃食带在车上吃才行。”
十一娘应喏,提前一天准备了吃食。自己有孝在身,不能进宫。送走了太夫人等人,她去了简师傅那里
。
简师傅正架着眼镜在绣门帘子。看见她进来笑着拿下了夹在鼻梁上的眼镜:“你送的这个东西好,纤毫
毕露。”
十一娘笑着拿了眼镜看:“我画一副图,到时候请多宝阁的师傅帮着做做,看能不能挂在耳朵上。
夹在鼻梁上太吃力了。”
“你一向主意多。”简师傅说着,秋菊端了菊花茶上来“夫人,清清火。”
十一娘看那菊花花瓣洁如玉,花蕊黄如金,笑道:“是二夫人送的?”
二夫人听说简师傅来了,曾特意前来拜访。简师傅送了她一副“云山雾缭”的双面绣桌屏,她很喜欢,常常
来简师傅这里坐坐。
秋菊笑眯眯地点头:“说是桐乡的杭白菊。”
十一娘坐下来和简师傅喝茶。
“您怎么想到绣门帘子。”她望着收在了一旁的大红色锦绸,像是给谁做的陪嫁之物,“您眼睛不好使
,要是推不脱,就跟我说。我来出面拦着。”
十一娘怕有人把简师傅当成绣娘收拾。
“不是受人之托。”简师傅笑道,“是我自己绣的。”
十一娘微愣。
“我看滨菊绣的门帘子销路不错,只是耗时太多。”简师傅缓缓地道,“就想着能不能改变一下技法,
看着能不能缩短时间。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简师傅说着把门帘子拿给十一娘看,“你着这幅喜鹊登枝
这个地方,原来一直是用叠针,我用了十字针,速度快很多,效果反而比一般的叠针绣的更觉得轻盈。”她
又拉出一幅来指给十一娘看,“你再看这幅满地娇,原来用的是十字针,我把它留自己勾一下边,是不是看
着也挺漂亮。”
十一娘却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刺绣是一门学问。简师傅的特长是双面绣和打络子。按道理,到了简师傅这样的境界应该想着怎样在双
面绣和打络子方面突破追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德才是。原来因生活困顿不能静下心来研究,现在客居永
平侯爷,要面料有面料,要彩线有彩线,怎么不好好研究她最擅长的,反而在这些普通的吉祥图案上下起功
夫来。就算有了什么变革,可正如简师傅所说,这种变革带来的也只是速度,而好的绣品从来都不是讲速度
的。
简师傅却是很了解她的,见她沉默不语,笑道:“你也别乱猜,我实话告你吧。我想开间绣坊!”
十一娘大吃一惊:“师傅?”
仙绫阁几次邀请、江南诸多富商议,简师傅都没有答应。怎么现在突然想到要开绣坊?
简师傅就指了在一旁分线的秋菊。
“原先我孑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如今身边还有秋菊,总不能让她和我一样四海飘零,绣到人老
眼花不能动的时候到义庄去了却残身吧?”
简师傅一向是个自立自强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她到燕京之后没想到把简师傅接来的原因。可开绣坊特别
是女人开绣坊,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她沉吟道:“师傅准备到什么地方开?如果没有确定下来不如就在燕京开吧?”
“我正有这个意思。”简师傅笑道,“我不仅想在燕京开绣坊,而且还想把你也拖下水,做我们的大股
东。”
这才是简师傅。
磊落大方。
“看样子你早就有了主意。”十一娘支肘托脸,笑盈盈地望着简师傅。
第355章 孝期(上)
“要说我早就想好了,也没这样的先见之明。”简师傅笑道,“我也是到了燕京以后,看到滨菊帮喜铺绣门
帘才开始仔细琢磨的。”
以简师傅的性格,仔细琢磨了、又向自己开了口,恐怕不仅仅是有腹案,而且对开绣坊的事还有几分
把握。
十一娘一直以来都为陪嫁的开源节流而苦恼,闻言如见一缕曙光般精神一振:“师傅,我们好好絮叨
絮叨!”
“仙绫阁以绣技见长,彩绣坊以绣料见长。原来两家一北一南,各做各的生意,倒也相安无事。可自
从彩绣坊老坊主去世,少东家接手以后,先是把女儿嫁到了东阳江家,后又网罗了江南名家鲁庆娘,开始涉
足刺诱生意。不过两、三年功夫,江南已是彩绣坊的天下。那仙绫阁的根基在北方,虽然有些小摩擦,也没
有生出什么大的波澜来。可这人心常常是不足的。彩绣坊声誉日隆,就开始打起江南织造的主意来。你还别
说,少东家还真有几份手腕,去年万寿节,彩绣坊进献了一件八宝荔枝万字点鱼的常服,皇上非常喜欢,今
年的万寿节江南织造点了彩绣坊进献十二件常服不说,还把一向由仙绫阁承办的端午节补子交给了彩绣坊。
仙绫阁这才开始紧张,把他们的二当家派到了江南坐镇,开始网罗江南有名的绣娘为仙棱阁出力。彩纺坊见
了,也开始出高价邀请那些自立门户的绣娘加盟。”
说到这里,简师傅看了十一娘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两家都是财大气粗。彩绣坊有鲁庆娘,她是鲁
派传人,鲁派用色富丽堂皇,鲜丽华美,进献皇上的那件八宝荔枝万字点鱼的常服就是由她绣的,而江南其
他流派用色讲究自然写意、清雅秀逸……如果去彩绣坊,要么改弦易辙,要么碌碌无为沦为下乘。改弦易辙
,就意味着承认鲁派为江南第一;碌碌无为,就意味着接不到好活计,拿不到好工价,生计艰难。如果去仙
绫阁,那仙绫阁早已立足北方,江南不过是其一翼,固然重要,可彩绣坊咄咄逼人,把手伸到了燕京。事到
紧要之时,谁敢保证他们就不会丢卒保车或,放弃江南的生意全力保全内务府的生意。内务府的生意毕竟是
拿帑币的,岂是一个小小的江南能比拟的。而我们这些绣娘,生于江南,长于江南,家眷亲朋全在江南,到
时候我们又怎么面对彩绣坊的怒火。就算到时候跟着仙绫阁到北方来,家里的亲戚朋友能全跟着来吗?到时
候不适应怎么办?”
简师傅轻轻叹了口气。
“我以前之所以能置身世外,一是仗着点小小的名头左右逢源,二也是仙绫阁、彩绣坊鹬蚌相争渔翁
得利。现在却是不入彩绣坊,就进仙绫阁,自然就只能落荒而逃了。”
这才是简师傅背景离乡千里迢迢来燕京的主要原因吧!
仙绫阁镇阁绣技之一来自简师傅。如果筒师傅入了彩绣坊,等于是狠狠打了仙绫阁一耳光。难怪为了
皇长子妃嫁衣的事仙绫阁的人会多次问简师傅的意思。可不入彩绣坊,那就进仙绫阁。如果简师傅想进仙绫
阁,早就进了仙绫阁了,何必又在江南以教人绣花为生。而且能把像简师傅这样的人都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可见双方都用了些龌龊的手段。
十一娘很想问阿简师傅是不是与仙绫阁有什么恩怨,可看到简师傅无奈中透着几份心灰意冷的目光时
,她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师傅,您说,彩绣坊是他们少东家把女儿嫁到了东阳江家之后,才开始网罗鲁庆娘涉足刺绣生意的
。那您知不知道,东阳江家这一辈有个叫锦葵的女儿,是常宁公主的媳妇?”
“是不是常宁公主我就不知道。但听说过这样的传言。说江家这有个女儿嫁到了公主府。”简师傅道
,“多半就是你说的那个锦葵了!”
十一娘苦笑。
仙绫阁既然敢做内务府的生意,背后肯定有大靠山,而彩绣坊不过两、三年的功夫就逼得仙绫阁严阵
以待……燕京只有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换了其他人,只怕还要顾忌顾忌仙绫阁背后的靠山。也只
有任昆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才做得出来!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简师傅见状打趣道,“我可没准备和仙绫阁、彩绣坊去抢生意。我只想开
个小小的喜铺,做些小生意罢了!”
听到简师傅说只是要开喜铺,十一娘小小地怔了一下。
“我仔细想过了。你不能出面,我手头又只有秋菊一个人。如果算上滨菊,勉强有两个人。与其开绣
坊,不如开喜铺,只做一种生意。
这样一来,一是投入少。如果亏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如果生意不好,还能继续往下投钱,把生意
守出来。二是术业专攻。绣品品类繁多,多嚼不烂。我们扬长避短,做到最好,要让人一提起来,就想到我
们的喜铺。三是避免与仙绫阁和彩绣坊发生冲突。他们做的是大生意,我们只做百姓的小生意,做对他们来
说如同鸡肋一样的嫁妆生意。”简师傅望着十一娘笑道.“如今四海升平,以江南为例。女孩子家养蚕纺纱
,能干的,一年能挣个十一、二两银子,笨一些的,也能挣个三、四两银子。谁还耐烦天天在家里做针线。
出嫁的时候,大件的东西都是在喜铺里买了。我也问过滨菊了。滨菊说,燕京富户多,穷苦人家的女孩家入
府做丫鬟的多,平日帮着主子做东做西,轮到自己出嫁,却未必能拿得出称心的东西,自然就在喜铺里买了
。富贵人家的,平日的东西都是丫鬟们做,做些小东西还可以,做大件的东西却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自己
动手,又没那功夫。嫁女儿的时候,一样要到喜铺里买。仙绫阁价值太贵,一般的人家根本无力问津。这几
年东大门几家喜铺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
十一娘不住地点头:“师傅这主意真好!”
简师傅见她赞同了,笑道:“那我这几天就出去转转。看着有没有什么好铺子,再摸摸几家喜铺的底
。看是什么来头,都有些什么东西卖,什么东西卖得最好……也免得到时候两眼一摸黑的。”
十一娘就想到了刘元瑞家的:“……我让她跟您一块去。她这个人脑子活,来燕京有几年了,比你地
方熟。有个做伴的,胆子也大一些。”
简师傅没有推辞:“行啊。这件事反正是要麻烦你的。”
十一娘立刻吩咐小丫鬟给刘元瑞家的带信,让她明天一早就过来一趟。又和简师傅商量起合伙的事:
“谁占大头?谁占小头?”
简师傅迟疑到:“我手头没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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