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儿们的冻死,只不过是个契机。
全城,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早已咬牙切齿、大家都在思考着各自的复仇方案!
西餐王,与他的徒弟小东西,自然也不例外。
西餐王,店虽小,却是南京城里的名店。
老板兼大厨,就叫西餐王;远近闻名,直至大上海十里洋场的整个西餐界。
……
面包炉前,暖烘烘的,飘着浓郁的奶香味。
西餐王,想了一会,抬起头,问他的徒弟小东西:“想出来了吗?”
小东西,抬起头、摇摇脑袋,反问道:“你想出来了吗?”
西餐王,也摇了摇脑袋,无语。
……
确实,赤手空拳的百姓,想要报复鬼子,谈何容易。
整个下午。不,好多天了,都是这样:他们,一有空就坐下来,想报仇的办法。
大约,整个南京城的人,都是这样。
大约,那个年代、整个中国的人,都是这样。
突然,小东西兴奋地喊道:“师傅,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
西餐王轻声道:“小声点,当心隔墙有耳。”
小东西,压低了声音,神秘地道:“师傅,你最拿手的手艺是什么?!”
“废话。”西餐王知道:这小东西,人小、主意大,还会卖关子。
“吐司!”小东西依然兴奋着:“你做的吐司,远近闻名!咱们店,卖就卖个吐司;人家上咱这来,吃就吃个吐司!”
……
这孩子,说废话。
西餐王,原以为小东西真的有啥好办法,没想到他尽扯,便懒得理他。
小东西,却越说越起劲,说得吐抹星子都溅到了他师傅的脸上:“……挂浆、下油锅……炸泡屎给鬼子吃!”
终于听完了,西餐王忍俊不住地“哈哈”大笑。
笑归笑,笑完了,西餐王却丢下一句话:“不行!”
西餐王去忙他自己的事,小东西就跟在他身后、不停地问:“师傅,为甚不行、为甚不行么?!”
你想:正宗的厨艺人出身,平时里都讲究个卫生、职业道德啥的,咋可以炸屎么?!
可,西餐王又觉着:这小鬼子,坏透了!吃泡屎,也不为过!
……
就这么,矛盾着。咋回答小东西么?!
可,小东西毕竟还是个孩子;你不回答,他就照死问。
问烦了,西餐王就“哐当”、摔了一只破旧洋瓷碗过去、摔在小东西的跟前。
这,啥意思?啥、意、思……
突然,小东西领悟了。
……
话分两头。
许多人都知道:面包,切成片、经过烘烤,就叫吐司。
其实,正宗的吐司是:选无糖的硬面包,切片、抹料、挂浆,而后油炸、炸至金黄,起锅、装盘,洒上佐料。而吃西餐的人,则用刀叉割成小块,再沾上各自喜欢的佐料……
这里面,差一点都不行!
比如选料:软面包,不易抹料、成形;而甜面包,则下锅就焦。再比如抹的料:自然,荤的好;而荤料中,又数猪肉泥最合适……等等、等等。
确实,西餐王,王就王在这吐司上。
话,又说回来。
小东西,得到了西餐王的暗示、默许。
他便去厨房后面的披子间里,清出块地方;又把破锅、旧炉、杂油……等物件,挪了进去。
……
“师傅,好啦!现出锅的……”小东西,端着“吱吱”冒着油泡泡的、被炸得金黄的一截……想进厨房,却被西餐王堵在了门外。
“这是甚?!”西餐王问。
“油炸屎呵!我刚拉的。”小东西答。
“废话!我问你叫啥菜名?!”
小东西,腾出只手、抓了抓头皮,道:“油炸香肠。”
“我们的菜单上,有油炸香肠吗?!”
“加上!”
西餐王,夺过小东西手里的筷子,照准那一截“油炸香肠”上一戳,金黄的软体就露了出来……西餐王道:“小鬼子会吃么?!”
小东西,傻眼了。
“照你这种做法,端上去不要一分钟;你我,都得拉出去砍脑壳!”
……
“是呵!可咋办呢?!”小东西,没有法子了。
许久许久,他才听到“叭嗒”一声;一看,是师傅把一团猪肉泥,摔在了他的破碗里。
“哦--”小东西,明白了。
小鬼子真的吃了掺屎做的吐司!
小东西,哪个开心呵!天天,都象过大年似的。
西餐王,也开心;但,好象又不是很开心。
小东西,真不明白:这又是为了甚?!
……
有时,小东西拉的屎少,他就跟西餐王说:“师傅,你就别上茅房了,把屎留着。”
西餐王没理他。
小东西,便想要到茅房里去挖。
西餐王骂道:“你他娘的,自己弄弄就算了。还要出去搞?!你还让不让我做生意、还让不让我活呵?!”
……
不让搞就不让搞。
小东西,一直在想:这好屎,叫鬼子吃掉,可惜了!
他就想法子让自己挨冻、拉肚子。
小东西想:让鬼子吃了,也拉肚子;就没有劲,杀咱中国人了。
就这样,店里有了不成文的规矩:
西洋鬼子来了,这吐司、就由西餐王做、吃好吐司。
东洋鬼子来了,这吐司、就由小东西做、吃屎吐司、拉稀吐司、臭巴巴吐司。
……
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知道咋的,南京城里的老百姓,都知道了屎吐司这档子事。
西餐王,肯定不会朝外说。而小东西,问他,他说:没说,从来没有说过。
南京城里到处都在传、几乎传遍了,很多人都知道:小鬼子,吃屎。
也只有小鬼子他们自己,不知道。
反正,在那沦陷日子里,敢想、敢做的,就去想、去做!不敢想、不敢做的,传传、说说,也是件快活的事。
有没有人跟着学,整小鬼子。这,就很难说了。
……
据悉,此事传到了重庆,传到了戴笠、戴老板的耳朵里。
他眉头一皱、计上心头;派一高级特工,立马顺江而下、直抵南京。
西餐王的店里,来了个大徒弟。
特工,就有这本事:不管你店里,缺不缺人;他能让你,一见就喜欢、就留下他。
……
小东西,自然开心:有人陪着他,一起玩。
其实,西餐王,一直在观察着这位新来的大徒弟。
前面几天,觉着倒还好。后来,大徒弟就晚上常出去,很晚才回来;且,有点神神秘秘的。
背着小东西,西餐王盘问大徒弟。
大徒弟,也明着告诉西餐王:他,是重庆派来的。明天,鬼子司令官要来店里,请他东京来的上司。
大徒弟,要西餐王明天照常去店里营业;并拿出几卷银圆,说是重庆给的安家费。还说:等他端着吐司去上菜,西餐王立马领着小东西从后门逃走。
……
第二天,西餐王心里打着鼓、照常去开门做生意。
还算好,没出啥破绽。而小东西,甚也不知,自然与往常一样。
一切,如情报、如计划。
近中午时分,鬼子司令官们来了。
入座、点菜、上菜……
大徒弟,就在厨房里,往吐司里面下了毒。
该到上吐司了,大徒弟端着托盘出厨房前,向西餐王使了个眼色。
……
“太君,这是本店的名菜……”大徒弟,对鬼子们嬉皮笑脸地说。
“哟西!哟西!”鬼子们,如此道。
大徒弟,见鬼子司令官们开吃,咬着、嚼着,往下咽……这,才悄悄地开溜。
……
出了后门,见西餐王与小东西还在,道:“快走!咋还没走?!”
西餐王、小东西,都说:“等你呢。”
大徒弟一跺脚、低声吼道:“快走!不要管我!我是戴老板的人……”
小东西、西餐王,这才明白、这才赶紧走人。可没跑出多远,就听见了枪声;回头去望,见大徒弟一面枪战、一面朝他们挥手。
西餐王,拎起小东西,撒丫子、拼命地跑;也没有回去取那银圆,就径直出了中山门……
在枪战中,大徒弟寡不敌众、壮烈牺牲。
而鬼子司令官们,全都毙命。
……
哪里有侵略,哪里就有仇恨;无论,是哪一种形式的侵略。
也无论,你咋变着法子说;没有人,愿意当亡国奴。
老百姓,是这个世界上,一股最伟大的力量!
……
据说:
西餐王,逃回苏南老家无锡后,便泛舟在太湖上,以打鱼、捉蟹为生……并起誓:永不为厨!
抗战胜利后,有上海的著名老字号店找到他,高薪相邀,他也未曾出山。
而小东西,则回到了苏北老家洪泽,隐没于百姓之中。
……
其实,小东西与西餐王,原本就来自百姓,又复归于百姓之中。
也许,他们--就是你、就是我……
创作于 2007…8…20 至 8…21
兵 马 俑
顾晓军小说·二卷《 兵 马 俑 》
我市近郊一农民的儿子张三,喜欢上了兵马俑,情结甚浓。
他说:这辈子,哪都可以不去,一定要去趟西安,亲眼见见兵马俑。
久而久之,村里村外的人,都管他叫:兵马俑。
他也不介意,自个对自个说:要当,就当个好兵马俑,就当那有两撇胡子、略带微笑的兵马俑。
……
这个梦,一梦就是十几年。
直至,他三十出头,地里获得了大丰收。
岁未,他才带着妻子、女儿,坐上南京开往西安的列车。
一家人,别提多开心!
……
列车,向着西北,一路飞奔。
车窗外,山呀、树呀、田呀……皆拼命地向后倒去,无甚可看。
他,便又悄悄地给自己贴上两片胡子、瞪着牛眼……扮兵马俑,逗得女儿傻乐。
在家时,他还会披上张报纸画的铠甲、手持一根凉衣裳的木叉……
……
刚上车时,给周围的人,都发过煮鸡蛋;大家伙,乐得还他些笑。
唯几番扫着满地鸡蛋壳的乘务员,偷偷地翻他的白眼。
到达西安,已是黄昏。
出了车站,找家旅店、订下房间;兵马俑,便迫不及待地领着妻子、女儿,去看古城夜景。
不料,刚出旅店、没走出多远,就遇上三个醉汉。
女儿,躲让不及;那醉汉,便滋事、甩手给她一记大耳光。
妻子去护女儿,结果也挨了一记耳光。
这两记耳光,打在兵马俑的心上,他拔拳就是一下。
不曾想,这一老拳打在了醉汉的太阳穴上;醉汉应声倒地,七窍流血、当即毙命。
“打死人了!”另两醉汉一惊,酒醒了一半,叫喊着、跑了。
兵马俑,赶紧对老婆说:“快走、连夜走,回南京去。缠进官司里,对孩子的成长,不好!快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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