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恍然大悟,这丫头又是借着捉弄自己来转移话题,刚要上前收拾他,一扭头去正瞧见老太太身旁坐着个年近四旬的夫人,正在与苏老太太说话。
“哎,那人是谁家的?”思小朵好奇的扯扯苏礼的袖子,让她朝那边看。
苏礼顺着她指的方向瞧去,见那妇人也是个脸生的,不禁道:“姐姐这不是为难我,我才进京几天、连你都不认识的夫人,我哪里会认·······”她话说了半截突然停住、因为看见那位妇人身边依偎着的姑娘,却正是当初自己照看过的沈青蔷。“姐姐你看那丫头,不正是当初咱们照看过的青蔷,那夫人估计就是她母亲沈夫人了。”
“难怪没见过,那沈夫人寡居之后,便深居简出,很少见到她参加什么宴会的,你家老祖宗还真是有面子。”思小朵八卦到。
“估计是要谢谢沈公子对我的救命之恩吧!”苏礼将那日的事情与思小朵简要说了,引的她惊呼连连,最后突然噤声上下打量着苏礼,一脸探究的表情。
苏礼低头瞧瞧自己,没觉得有哪里不妥,疑惑的问,:“你这么瞧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难怪你今天收话都怪怪的,原来是有人英雄救美,让咱们的苏礼姑娘春心荫动了····唔···”
“小朵姐姐,你真是要死了,这种话也敢说。”苏礼抓起个蜜饯塞进嘴里,把她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走,咱们过去看看!”思小朵拉着苏礼便朝主位走去。
苏礼忙道:“长辈们再说话,咱们过去看嘛?”
“沈公子救了你,你总要过去客气两句、道声谢吧!”
二人刚走到近前,就听见说沈夫人在夸赞老太太的衣服,“苏老太太,这衣服是哪家绣房订做的?这无论手工还是心思,全是头一份的,你且告诉我是哪家铺子,我日后也去光顾。”
呵呵,这可不是外头铺子做的活计,是孙女孝敬的,值不得您这么夸奖,左右不过是孩子的孝心罢了。“老太太高兴说。
“呦,原来是家里孙小姐的手艺,难怪这样肯花心思。这针针线线绣出来的可都是孝心,难怪瞧着跟寻常衣服这般的不同。老太太真是好福气啊,儿孙满堂,各个出息、各个孝顺、真是有福之人。不知是哪位孙小姐绣得衣服,给咱们也见见,是个怎么样锦绣心思的妙人。“这沈夫人和沈青冥全然是两个性情,那嘴巴甜的像抹了蜜,几句话说的老太太从心里美到脸上,让碧函去吧苏祯叫来。
苏祯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只不过年纪尚小,还没像她娘那样显出妩媚,但瞧着已经是清秀可人,前阵子的病让她消瘦不少,一身水红色薄纱衣裙,款款从远处走来,瞧这真是赏心悦目,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女一般。
思小朵忍不住在苏礼耳边悄声道:“你家这个妹妹出落得这般摸样,却是个庶出,日后怕是要出状况的。”
沈夫人更是不吝赞美的词汇:“天哪,老太太,您家的姑娘可都是怎么生出来的,全是那种钟灵敏秀的人物,竟好似天底下的灵气都托生到你家中的一般。”说到这儿,正好苏祯也走到近前行礼,她一把拉住苏祯的手将人扯到自己身边仔细地看,嘴嘴里不住的夸赞,“瞧瞧这模样,这手也生得好,十指尖尖,难怪那样的手巧。”
“孩子可不能多夸,夸得多了要自满的!”虽然苏祯不过是个庶出的,但是她的礼物让老太太在寿宴上挣足了面子,所以老太太也难得慈祥一次,让碧函在自己下手放个绣墩,把苏祯留在自己身边坐着。
这件袍子,苏祯从进京的路上就开始动手,就是为了今天能一鸣惊人,如今不但让老太太的态度好起来了,甚至还引起自己心上人母亲的注意,这个事情让她心里如小鹿乱撞,坐在绣墩上手里还不断搅动着帕子,手心里面全是黏腻的汗水。
沈夫人此时还在打听:“孙小姐今年多大?”
“回夫人的话,今年十三。”苏祯垂着头,脸颊红的像是熟透的苹果。
“除了绣工还会什么?”
“厨艺也略有涉猎,识过一些字,不过书却也没读太多。”其实说起来,苏祯各方面的条件,绝对是非常适合娶回家的大家闺秀,知识不多,但女红厨艺样样精通,要模样有模样,要性情有性情,或者可以说,苏祯从小到大,她学的所有东西,都是再为自己能结下一门好婚事做准备,可以说在对做当家主母的前期准备中(这一段没有)她。
所以在沈夫人看来,她与自己心目中儿媳的形象越来越契合,便越来越亲切和善,相谈甚欢。
沈青蔷见无人理睬自己,便四下张望,正好瞧见一旁的苏礼和思小朵,这两个姐姐陪她玩过,所以她还记得。便起身上前甜甜的喊:“苏姐姐、朵姐姐!你们是过来陪青蔷玩的吗?”
苏礼蹲下身子,也沈青蔷平视道:“青蔷,你,好久不见。”
沈青蔷有些害羞,但还是学着苏里的话,小大人一般的说:“好久不见!”
老太太听到声音,这才扭头瞧见苏礼。便道:“礼儿来的正好,快过来见过沈伯母《沈家公子救了你,咱们还未上门道谢,反倒劳烦人家来给我这老婆子祝寿。”
“老太太快被这么客气,若不是我那儿子莽撞,也不会让苏姑娘陷入险境。”沈夫人扭头去看苏礼,见她没施什么粉黛,清汤挂面般的模样,衣服也只穿得浅粉掐牙绣花的罩衣,看着就冷清清的不喜庆。再加上她儿子回家的时候,身上那些血和伤口,早就被她在潜意识里归罪于眼前的苏礼,所以心中更加不喜,只是随口客气两句,便又扭头去与苏祯聊天。
思小朵看着心里气不过,却又没什么立场说话,只好自己站着生闷气,却正巧听见沈夫人问:“苏祯姑娘是苏府那位老爷膝下的?”
苏祯面色一僵,还不待说话,思小朵立即接过话头一指苏礼说:“四妹妹和六妹妹是一家的,都是三老爷膝下的,虽说不是一个娘出的,不过二人感情可是好得很,一点也不像有些家里,闹得淅沥哗啦的。”
这话说得几个人都尴尬起来,苏礼一个劲的在后面扯思小朵的衣襟,总算是让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出什么更不着边际的话。
沈夫人听出思小朵的意思,知道自己瞧上的这个姑娘是个庶出,心里就有些不乐意起来,虽说脸上没有显露出来,但还是只看着戏台,不再与苏祯闲聊。
大太太瞧着这边的气氛有些奇怪,便忙活跃气氛道:“老祖宗,这时辰,咱们该看看寿礼了如何?”
“好,好,看看我这老婆子今年能收到什么好玩意儿。”老太太点头答应。
苏林氏忙让下人将府中各家、各人送的东西,一样样地捧上来。先是前面爷们送的,不过都是些金器、瓷器、玉器等物件,也没什么新奇的,待到后面女眷开始献礼,便有些百花争艳的味道出来了。
礼物大多花尽了心思,绞尽了脑汁,谁的礼物上来,本人还过来磕头说上几句吉祥话,园子里的气氛登时就活跃起来。
最后的几个,便是自苏禅起的几个未出阁的孙女,苏禅的寿礼是一套五彩描金福寿碗碟茶具,只能算是中规中矩,没什么失礼却也没什么新意。老太太依礼给了红包,将目光再次投向园子里,只见几个婆子抬上来一个蒙着红绸布,半人来高却又瞧着高低不平的物件上来,苏礼笑着上前先叩头说了几句吉利话,才掀起红绸布。
众人就只见个像是缩小的屏风模样的物件,细看却又不是屏风,底座宽厚,上面的木框是四方的,每一个框子内都绷着绣品,依次是福禄寿喜财五福,绣得栩栩如生不说,似乎还点了金线银线,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耀眼。
苏礼笑着说:“这物件是孙女自己想出来的,也不知该叫什么,只是以前听老祖宗说过,午睡的时候挡着屏风觉得气闷,不挡又觉得明晃晃的睡不踏实,所以便琢磨了这么个东西,它半高不高,又透气不透光,祖母日后午睡的时候刚好用得上。”
老太太心里觉得十分熨帖,对于她的身份来说,什么金银、贵重的器物都并不缺,所以也引起不了什么大的兴趣,但是苏礼送的东西,却是把她偶然的抱怨放在心里,并且绞尽脑汁去想个东西来给她解忧,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是被人记挂在心里了,所以十分开心,一叠声地道:“好、好,快看赏,赏!”
四周的各府夫人们,也都七嘴八舌地跟着称赞,沈夫人上前看看屏风上的绣工,不得不说也是极好的,可她心里早就先入为主地对苏礼看不顺眼,所以也并未扭转什么印象。
老五和老六的礼物也都是中规中矩,没什么值得惊讶的,最后捧上来的是个面盆大小的东西,也是用红绸布盖着,苏祺满脸自信地上前叩头,然后抬手揭开红绸布道:“这是个玉石盆景,有树、有草、有山、有亭,最难得的是,这整个盆景,是整块玉石雕出来的。”
她只顾介绍没有往主位上瞧,可苏礼却看的明明白白,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但碍着人多没好意思发作。
“这还不是最新奇的,老祖宗您看好了,这玩意有趣的很。”苏祺说着,从旁边桌上端起一杯水,倒在盆景最高处的山顶,只见那水就从山腰处的出口喷涌而出,冲在山脚的水车上,水车便被带动地转起来,将水运送到山脚下的水渠中,最后在盆景内辗转几个弯,汇聚到一个貌似人工湖的位置。
周围的人都啧啧称奇,说这物件不但贵重,而且心思巧妙,但是苏老太太的脸上,却沉得能滴下水来,还不等苏祺继续说话,便道:“刘妈,把这东西拿下去吧!”
92章 烂摊子谁来收拾
正当众人被老太太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前后院交界的角门处传来吵闹声,有男的说话声和女子的尖叫声,老太太皱眉道:“这是什么人在吵闹,赶紧打发人去瞧瞧。”
谁知还没等打发人过去,那边的人却主动送上门来,一看那脚步就是喝醉酒的,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冲到园子中间,正好站在苏漩和苏洁身后,她俩毫无防备,被那男子双臂一展,竟合抱在怀里。那人将自己的头探进她二人中间,三人脸贴脸地呆着,然后含含糊糊地说:“来,给大爷我香一个先。”
“你个混蛋!”苏洁反应神速,先是怔了一下,然后迅速抓起眼前的盘子,“啪!”地一声在桌边砸破,握住那断茬就往那男子眼睛戳过去。
苏漩一声尖叫,竟是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刺向男的瓷片。血顺着雪白修长的手指缝隙流了下来,园子里已经是一片惊叫。年轻的媳妇姑娘们全都躲到回廊下面,苏礼这时候才看清楚,来人竟然是苏漩的丈夫,也就是思小朵的大伯,难怪苏漩要拼着自己的手不顾,也还是拦住了那个瓷片。
此时思家大爷已经将自己的老婆和小姨子松开,扭头朝这边人多的回廊下看来,嘴里荤素不忌地说:“这新开的园子不错,姑娘们一个个都很水灵,以前都没见过啊!过来几个伺候大爷,大爷有的是钱!”他说罢从腰间解下钱袋,拎着袋底一倒,几小锭银子便叮了当啷地掉在地上。
老太太气得几乎背过气去,只张大了嘴喘气说不出话来,大太太被老太太的模样吓得够呛,只顾着给老太太顺气,也顾不得别的。
苏礼只觉得自己腰间的衣裳被人死死抓住,回头一看是思小朵,她银牙紧咬下唇,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带着哭腔道:“这,这可怎么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