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可,太皇太妃……”
玉秀欲言又止,却终究是没说下去,玉秀深知孟月的秉性,她一旦下决定必定是深思熟虑过的,此时,即便劝说,也是无益。
“太皇太妃,此时天色已晚,奴婢随太皇太妃一同去吧。”
孟月摇了摇头,“你还是留在空庭苑吧,叫小元子同哀家一道儿去。”
“是,太皇太妃。奴婢这便去唤小元子来。”
孟月收拾妥当,随暖玉来到景华宫的时候,景华宫中半个人影都没,如此宁静到诡异的地步,让孟月总觉着有些不大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暖玉引着孟月来到赵修仪的寝房中,孟月环顾四周,却发觉寝房中半个人影也没,孟月瞧着暖玉,问道,“你们娘娘呢?”
暖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有一事要同太皇太妃单独禀报,还请太皇太妃成全。”
孟月不禁颦了颦眉,瞧了暖玉片刻,终是抬了抬手,道,“起来吧。小元子,你先退下。”
“是,太皇太妃。”
小元子礼了一礼便退了出去,房门关上的那刻,暖从地上起了身,感激的笑道,“谢太皇太妃成全。”
“究竟何事?不必拘礼,直言便是。”
“太皇太妃,娘娘得了病,就在里面躺着,奴婢这便带娘娘进去瞧瞧,太皇太妃见了娘娘,便晓得怎么回事儿了。”
孟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暖玉,这么晚把她叫到这里,便是因为赵修仪生病了,让她来瞧瞧?还有这屋中,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分明已经立夏,却仍是燃着炭盆,她在这里片刻,便已热得满头大汗,即便是赵修仪病了,加床被子便是,何须燃火盆取暖吧?莫非是赵修仪得了什么怪病?
孟月颦了颦眉,仍是起了身,道,“前面带路吧。”
暖玉撩开纱帐走了进去,孟月紧随其后,却见暖玉猛然转身,她只觉眼前晃过一个黑影,颈子上一痛,便软倒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孟月是在昏昏沉沉中醒来的,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赵修仪睁大的双眼与苍白的面容,她骇然起身,后退几步,只见躺在床上的赵修仪身上鲜血淋漓,而她身上亦染上了斑斑血迹。一醒来便见着如此情景,孟月只觉恍然若梦,过堂风吹过,冻得她瑟瑟发抖,她这才稍稍清醒了些。
孟月张口欲呼,却在此时,听得“咣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转眼间,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便走了进来。
☆、第四章 与君绝(九)
刘瑜不可置信地瞧着衣袍染血的孟月,久久说不出话来,即便狼狈至此,孟月却始终神色如常,且一如既往的傲然,“皇上,事已至此,总要给去世的赵修仪一个交代。既然哀家是目前最大的嫌犯,那么,哀家自请入天牢,待此案水落石出,自会还哀家清白。”
这一刻,刘瑜虽是面色如常,但他那双本就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已是黑得透不出半分光亮,“太皇太妃,你便没什么要同朕说的吗?”
孟月俯身礼了一礼,“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哀家身为皇室中人,理应维护景国法度,哀家对皇上无话可说。至于辩解之言,哀家自会留到公堂上去说,免得因了哀家让皇上背上徇私之名,声名受损。”
刘瑜怔怔地瞧着孟月,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好了,自那晚她说了那些话之后,他一气之下拿出选妃圣旨宣于她,这两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一时冲动,斩断了他与她之间那细若发丝的牵连。她口口声声说的辈分与江山利益,他又怎会不知?若感情当是理智所能控制的,天下女子何其多,他怎会在最不合适的她那里处处碰壁?
她无情起来可以同他一刀两断、恩义两相绝,可为何但凡念及家国大义,她便能抛却一切,奋不顾身?江山是他的江山,她的守护,他怎能不感动?可一个通晓家国大义,并为之奋不顾身的人,应当懂得帝王乃国之擎天柱,为何她偏生会对他这个一国之君无情至此?
“来人!将太皇太妃押入天牢,待此案审结后再行处置。”
刘瑜瞧着孟月消失在屏风外的身影,不禁微微敛眸,舒了一口气,她自来聪慧,凡事总能运筹帷幄,此案应当不成问题。如是一想,刘瑜顿觉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命人将赵修仪的尸体收殓之后,便回了御书房。
林禄掌了灯,退下去后,里间儿的门突然开了,刘瑜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挺拔,穿着黑色劲装,面上戴着个银色半边面具的男子走了出来。刘瑜不禁眉开眼笑,“九黎,你何时回来了?”
莫九黎上下打量了刘瑜一番,调笑道,“倒是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
刘瑜不禁颦了颦眉,暗道:这家伙就是嘴太不讨喜,总有一开口便激怒他的本事。不过也亏得在莫九黎这张毒嘴的训练下,他的忍功不知道上升了多少层楼。
“这次回来,可是又有什么要紧事儿?”
莫九黎挑了挑眉,“没事儿就不能回来吗?听说我的女人被一个住在空庭苑的老女人给弄死了,这究竟怎么回事儿?”
“怎么?莫非你还记着那丫头?她可是从没想过要嫁给你。”
从小到大,最能刺激莫九黎的话莫过于此了,不曾想此次莫九黎听了,竟是半点反应也没,只是走到他身旁,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奏折塌了一大片,“少顾左右而言他,这招对我没用,还是说说怎么回事儿吧。”
刘瑜不甚在意的瘪了瘪嘴,“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你的女人不安分守己,妄图给那空庭苑里的老……咳,太皇太妃下套子,结果害人不成反将自己害了。朕可没杀她,是她自己咬舌自尽了,太医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莫九黎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恢复如常,道,“算了,事已至此,便不提她了。那丫头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认准了便不撒手,也不管合不合适。不过,今个儿我倒是听说,那住在空庭苑里的老女人犯了案子,被关了起来,是不是?”
刘瑜敛眸思索片刻,应道,“是也不是吧。”
莫九黎瞧着刘瑜这极为不正常的表情,问道,“到底是还是不是?”
“算是吧。今个儿景华宫的赵修仪遇害了,太皇太妃就在案发现场,自是有些嫌疑的,不过,她自请入了天牢,甘愿成全朕的名声。所以……”
莫九黎不禁挑眉笑道,“所以你相信她,对吧?”
刘瑜并不作答,莫九黎又道,“你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些,她是先帝遗妃,而你是当今皇上,咱们景国又不是那些蛮夷之族,可以子娶父妻。天下美人何其多,何必在一棵不合时宜的树上吊死呢?”
“那你呢?明明知道她心中没有你,为何还傻傻等了十几年?”
听得刘瑜如此说道,莫九黎不禁沉默了,莫九黎认识刘瑜这么多年来,他只听他如此反问过两次,一次是在十年前,另一次便是今天,他知道他是认真的了。莫九黎不禁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严肃地瞧着刘瑜,“慎之,此事是违背景国礼法制度与人伦常理的,你乃景国之君,当为万民表率,可要三思而后行。”
礼法制度与人伦常理,在他知道自己心意的那刻起,他便无时无刻不再考虑这个问题,可是,她对他始终是温温淡淡,似块捂不热的石头,从前他以为只要是他想要的便没有的不到的,可现下,他都不晓得自己是不是要继续下去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好的事儿,他不想同莫九黎说,“好了。如此严肃的模样可真不像你,朕还有一大堆折子要批,便不留你了。”
莫九黎也不再多言,“好。那我去四处转转,你先忙着吧。”
刘瑜瞧着转瞬间便到了窗子边的身影,问道,“此次回来当真没事儿吗?”
莫九黎只摆了摆手,便消失在了窗外,直到微凉的过堂风吹来,刘瑜这才哑然失笑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副风风火火的性子。”
刘瑜再不想其他,只一门心思扑在奏折之上,待林禄进来奉了茶,用银针挑拨烛台灯芯的时候,他方才转头瞧了瞧洞开着窗子,“小禄子,将窗子关上吧。”
“是,皇上。”
林禄关了窗子后,道,“皇上,奴才已经命人去天牢里传了话,太皇太妃住的地方收拾妥当了,才请太皇太妃移了步。”
刘瑜执笔的手不禁顿了顿,他蓦然想起方才莫九黎也曾提及孟月的事,还问过她是不是犯了事儿,以莫九黎的性子,只怕……
刘瑜蓦然起身,将手中的御笔置于御案上,道,“摆驾天牢!”
外面仍是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只是天牢的窗子太高,孟月看不见,她坐在锦被铺就地床上,瞧着牢房中一应俱全的桌椅、茶具,不禁摇头失笑,她究竟是来坐牢还是来享福?
孟月起身于桌儿边坐下,将铜壶放于火炉之上,水沸开后,她正待伸手去拿,却猛觉颈子上一凉,低头看去,只见一把锃亮地宝剑正架在她的颈子上,她毫不怀疑若是自己轻举妄动,这把宝剑霎时便会砍下她的脑袋。然而在看见剑身之上刻着梅花印记时,她却蓦地笑了,“易之,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持剑的莫九黎不禁怔了怔,瞧着面前之人,悠然地取下火炉上茶壶,泡了一杯茶递过来,那熟悉的容颜,让莫九黎有种回溯到十年前的错觉,“你、你……”
孟月抿唇笑道,“易之放心,我的茶艺与十年前不一样了。”
莫九黎默然片刻,终是将宝剑入鞘,接下孟月递过的盏茶,于她身旁坐下,他低头抿了口盏中的茶,凌冽芬芳,余香袅袅,与十年前的难以入口,简直是天差地别。很多事情终究是不同了,从前的她不似现在这般沉稳,行事总是风风火火的,倒是与他有几分相似。
“茶的味道变了……”
人也变了,真可谓是物非人亦非。比之这极品的茶,莫九黎更希望喝到的是记忆中那个小丫头片子泡出的苦茶。
“人总是要长大的,我们都变了,更何况是茶?”
素来跳脱、不拘小节的莫九黎沉默了,他不知对着如今的她要说些什么,七年前,刘瑜失去了记忆,对于从前所发生的事儿,现下除了孟月,便是他最清楚了。在宫外的时候,莫九黎便曾听说过刘瑜同太皇太妃的事儿,那时,他还为刘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庆幸,刘瑜乃一国之君,怎么能与先帝遗妃双宿双栖?可如今,他却是为刘瑜哀戚了,失忆前与失忆后,刘瑜爱了两次,若是搁在寻常人身上,若是两次皆爱上一人,那便是难得的幸事。
可刘瑜与孟月不同,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十年的时光。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着坐了许久,只听得外面传来了见礼的声音,“奴才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莫九黎闭了闭眼睛,终是狠下心来,道了声“抱歉”。孟月还没回过神儿来,莫九黎便已起身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在床榻之上,俯身吻了下去。孟月奋力挣扎,却怎么都脱不出莫九黎的掌控,她余光瞄见停在牢房门前的龙纹靴,不禁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淌下。
☆、第五章 天下美人(一)
孟月扪心自问:与刘瑜彻底了断,不正是她汲汲营营所求的吗?如今有人助她做到了,为何她却怎么都欢喜不起来?
莫九黎感觉到孟月面颊上的泪水,身子不禁僵了僵,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就此作罢的时候,便听得一声怒吼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牢房中拥在一起的两抹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