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伏完乃大司徒伏湛七世孙,袭爵不其侯,尚汉桓帝长女阳安长公主刘华为妻。而他与安长公主的女儿伏寿则是当朝皇后。相比胥吏出身靠着裙带关系爬上车骑将军之位的董承。伏完这种袭爵世家才真叫是响当当的皇亲国戚。加之伏完为人素来沉深有大度,使得他的话在朝野间颇具份量。
这不,眼见老丈人都发话了,刘协终于无奈地长叹一声,咬牙道,“罢也!传朕旨意,废三公,拜曹操为丞相。”
“陛下!”赵彦瞪大着眼睛急道。
却不想被刘协抬手阻止道,“此事就此作罢,众卿莫要再辩。”
耳听年轻的天子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赵彦等人再有不满也只得将满腹的怨言压到了心底。至于吴硕与伏完则双双暗自舒了一口气。其实他们与赵彦等人一样也看不惯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做派,只不过面对手握重兵的曹操硬顶实在不是个办法。
另一头刘协在被迫向曹操奉上相印之后,心情亦是郁闷之极,于是他干脆挥手示意众臣退朝,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刘协的这一举动在大多数朝臣眼中带着一股子不成熟的任性。但眼下不少人已没精力去管天子的情绪如何,既然曹操注定要拜相,那自个也对有所应对才成。
就在众臣各怀心事地在殿外穿鞋之时,一个黄门小侍一溜小跑着来到了董承的身边向其小声通报道,“将军,董娘娘召见。”
董承一听女儿要见自己,当即声色一凌下意识地朝四周扫了一眼。待见多数大臣已陆续离开,他才回头朝那小黄门点了点头道,“带路。”
董承的女儿董贵人不久之前刚被太医诊脉出已怀有龙胎。刘协之前虽已与伏后育有两子,但在得知董贵人有喜之后依旧喜不自胜。不仅赐下大量滋补品,还时常前往宫中探望董贵人。一想到自己女儿深受天子恩宠,董承便觉先前在大殿之上受到的那点挫折算不了什么,连带着脚下的步伐也轻松起来。
不多时董承便在小黄门的引领之下来到董贵人所在的寝宫。然而还未等他跨进寝殿,殿内便已传出了刘协与女儿的说笑之声。本以为只是女儿要见自己的董承,一听刘协也在,心头顿时就转过了十七八个念头。
与此同时一旁的小黄门已然进殿向刘协通报道,“陛下。董将军求见。”
刘协停下与董贵人的调笑,转而颔首道,“传。”
得令的小黄门躬身退出寝殿向正在殿外的等候的董承做了个请的姿势,董承立马整了整衣衫迈步进殿朝榻上的天子躬身施礼道,“臣董承见过陛下。”
“董卿何须行此大礼。”刘协一面抬手示意董承起身,一面回头向董贵人微笑道,“如何?朕没食言吧。”
“谢陛下。”董贵人感激地朝刘协福了福,旋即在宫女的搀扶下来到董承跟前。深深地唤了一声,“爹爹。”
董承一把扶住女儿,又是怜惜,又是郑重地告诫道,“汝怀有天家骨血,万事可得小心。”
对于董承来说女儿怀有龙胎比什么都重要。毕竟龙胎不是想怀就能怀的。事实上之前董贵人也曾怀过龙种,可惜最终没能成形。因此无论是董承也好,刘协也罢,都对董贵妃的这次怀孕颇为上心。特别是董承,只要他女儿这次能顺利诞下龙子。那他在朝中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其实不单单是董承,就连权倾朝野的曹操也打着相同的主意。只不过曹操虽塞了三个女儿入宫。可到目前为止三人都没有怀孕的迹象。
董贵人难得见一次家人,又将为人母,自是忍不住絮絮叨叨地同父亲说了不少话。刘协则坐在一旁,一边品茶一边看宠妃雀跃地聊天。然则这却苦了董承,一来他不是妇人本就不善聊家常之事;二来自打进殿起,董承就觉得召自己来的不是女儿而是刘协。急于想知道皇帝目的的他,在敷衍了女儿一会儿之后。便急不可耐地向其哄劝道,“时辰不早也,汝怀有身孕。需多多休息才好。”
董贵人能得见父亲已是颇为满足,经由董承这么一提醒,出于对腹中胎儿的考虑,便顺从地起身朝刘协与父亲告了辞。董承则在女儿离开后,长袖一甩,故作高深地向年轻的天子问道,“陛下让小黄门召臣来内宫,怕是不止要让臣见女儿吧?”
刘协本还想摆个谱,被董承迫不及待的这么一问,只得长叹一口气,握拳道,“知朕者董卿也。先前在大殿之上如此情形,朕…朕着实不甘啊!”
不甘?不甘汝还听吴硕之言拜曹操为相?董承在心中腹诽了一番刘协的优柔寡断。不过他转念一想,既然天子都说不甘了,那就说明天子这次对吴硕并不满意。想到这里,董承当即心念一转,朝刘协拱手进言道,“陛下明鉴。臣听闻东莱有句俗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今朝野上下皆需仰仗曹操鼻息而存。吴大夫与不其侯劝陛下以大局为重拜曹操为相,也不无道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刘协回味了一下董承的话语,不由扬起一丝自嘲的苦笑道,“此话倒是颇为应景。却不知朕何时能不低头。”
“回陛下,离开屋檐便可不低头。”董承一语双关道。
面对董承的话里带话,刘协神色一凝追问道,“董卿此话何意?”
“走出屋檐。”董承低着头作答道。他相信以刘协的智慧,不可能不知这话的意思。关键是对面的天子敢不敢想这件事。
果然,刘协在侧头沉默了半晌之后,以略带迟疑的口吻问道,“如此一来,朕岂不是不得屋檐庇佑?”
早料到刘协会如此作答的董承,挺起背脊以一副大义凌然的架势朝刘协抱拳道,“陛下明鉴,唯有抛开屋檐,陛下方能挺直腰板指点江山。更何况这天下间能为陛下遮风挡雨的屋檐不止曹氏一顶。”
董承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那就是要刘协离开许都投靠其他诸侯。可是从小颠沛流离的经历却让刘协产生了犹豫。毕竟无论是董承还是李催,杨奉还是曹操,刘协从一个屋檐辗转到另一屋檐,情况并没有发生过实质性的变化。几乎每一个诸侯都只是将他刘协当傀儡,而非大汉天子。
董承见刘协默不作声,又进一步向其鼓动道,“陛下,只要朝廷用度一日攥于曹操之手,朝廷便要一日受制于曹操。还请陛下三思。”
这会儿的刘协表面虽没有多少变化,但他的内心深处已被董承说得汹涌澎湃。是啊,只要离开许都,离开豫州,就能彻底摆脱曹操的控制。可是自己要如何逃出固若金汤的许都城?逃出城后又该去往何处?思虑至此,觉得时机还不成熟的刘协,最终还是谨慎地说了一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刘协虽否决董承的建议,但董承却并没有继续纠缠刘协。在他看来只要让天子有了相关的想法就成。至于如何实施,说实在的就算董承本人这会儿都没做好准备。所以董承当即恭敬地朝刘协抱拳道,“陛下圣明。”
且不论董承如何计划让刘协逐步逃出“屋檐”,至少在两人会面后的第三天,曹府的信使便已先钦差一步将刘协的决断传达给了远在邯郸城下的曹操。在得知天子已下令废三公,拜曹操为相之后,曹营上下顿时陷入了一片兴奋之中。
“恭喜父上。”大帐内曹昂头一个向曹操道贺。在他看来朝廷拜父亲为相,昭示着父亲朝周公之位又迈进了一步。
与此同时在曹昂的带头之下,高蕃、史涣等曹营文武亦接连向曹操齐声称贺。在一片歌功颂德之中,唯有荀攸始终保持沉默,既没有向曹操道贺,也没有向曹操进谏。联想到远在许都的荀彧同样以闭门称病的方式对待拜相一事,曹操不由脸色一板向荀攸问道,“公达似乎不乐于见孤拜相?”
面对曹操诛心的问话,荀攸面不改色地转身一拜道,“回主公,攸以为眼下未到拜相之时。”
荀攸此话一出,在场的不少曹将都流露出了惊讶之色。谁都知晓曹操起家靠的是两大势力,文为汝颍世家,武为谯沛武人。而荀家叔侄则是汝颍世家领头人物。如今荀彧闭门称病,荀攸则直接了当地说“未到拜相之时”,这到底闹得是哪出戏。
相比一头雾水的手下,曹操在盯着荀攸瞧了半晌之后,忽然哈哈大笑,“孔璋,替孤拟书,孤要谢绝此事。”
第八节 三辞三让
“混账!曹孟德欺人太甚!”许都皇城御书房中,身为汉天子的刘协一把将满案的笔墨纸砚撸到了地上。
面对盛怒之下的帝王,守在门口的内侍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有独坐在堂下的吴硕眼观鼻鼻观心,始终保持着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其实也难怪刘协会如此大发雷霆,这颁旨的钦差前脚才进曹营辕门,后脚曹操的信使便已将曹操的奏折摆在了刘协的御案之上。在奏折之中,曹操再次婉言谢绝了刘协的任命。并声称袁氏残党尚未诛灭,无功不可受禄。曹操的遣词造句虽谦卑,可在刘协看来却是嚣张异常。一方面曹操所谓的“无功不受禄”,坐实了他想要恢复丞相制的野心。另一方面连续两次拜相被拒,令刘协大感颜面受损。
然则狼子野心也好,颜面受损也罢,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于是在一通发泄之后,刘协最终还是一屁股坐回龙榻,颓然说道,“吴卿,汝说曹孟德究竟要朕怎样?”
吴硕向刘协拱手道,“曹操不过是学周公三辞三让。”
“学周公三辞三让?朕看曹孟德班师回朝之后,怕是要逼朕三让天下也!”刘协剑眉一竖咬牙切齿道。
然而刘协的话音才刚落,吴硕的神色就骤然一变。只见他赶紧凑上前向刘协小声谏言道,“陛下息怒。万不可轻言此等诛心之论!”
吴硕的谨小慎微让刘协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不可否认刘协一直以来都将吴硕视为值得信赖的导师与谋臣。所以这一次在收到曹操再次退让的奏折之后,刘协只招了吴硕一人入宫商讨应对之策。却不曾想吴硕竟如此惧怕曹操。
吴硕眼见刘协面露不悦之色,不由长袖一甩,语重心长地向其劝谏道,“陛下明鉴,曹操为人虽跋扈,却也从未亏待过汉室。陛下眼下妄论诛心之言,是想逼反曹孟德乎?”
话说平日里刘协虽与董承等人在宫中时不时诟病曹操几句,可曹操却始终没像董卓那般问罪天子身边的人。哪怕是像孔融那般明目张胆地他嘲讽曹操戒酒。讥讽他纳袁熙之妻为妾,曹操都一一忍了下来。在吴硕看来曹操的这些举动都说明他对汉室还是心存畏惧的,亦说明他是一个顾及名声的人。然而“三让天下”这四个字的分量完全不是其他闲言碎语可以比拟。试想当年董卓为何被诛?还不是董卓车服仪饰拟于天子,有夺天下之意。而今曹操的实力远胜当年的董卓,若是再从许都传出曹操有夺龙座之心的传言。试问在邯郸的曹操会怎么想,天下人又会怎么想。因此也无怪乎吴硕会如此苦口婆心地警告刘协了。
果然,年轻气盛的刘协固然不满曹操把持朝政,倒也不得不承相比董卓、李催之流。曹操确实更为厚待汉室。至少在礼仪上曹操及其麾下至今还未有过逾越之举。因此听罢吴硕一番劝阻之后,刘协不得不含含糊糊地转开话题,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