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商贾被少年如此一问,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爆出了一阵轰笑。其中一个五短身材的商贾更是故作神秘地凑上前向少年反问道。“郎君难道不知齐侯能聚沙成盐?”
可谁知少年却目露精光一把揪住那商贾追问道,“尔见过聚沙成盐?”
那商贾被少年这么一揪酒也醒了几份,连忙摆手否认道。“没,没,没,吾也只是听说而已。”
“既是如此,尔等又怎能肯定齐侯给得出盐?”少年略带失望地松开了手。
此时为首的那个商贾向少年解释道,“郎君有所不知,齐侯自四年前起便在龙口以盐换粮,从未短斤缺。唯有海盐之中常掺有些许砂子,故盐商之间才会戏称齐侯能聚沙成盐。”
“真是如此?”少年蹙起眉头,脸上布满了狐疑。而他的这种表情也引起了在场商贾的不满。毕竟众人在此陪这少年已耗了不少时间,可少年非但绝口不谈做生意的事,还一个劲地在盐引盐屯问题上纠缠不清。
只见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商贾嘭地一声猛拍食案,冲着少年呵斥道,“汝这竖子颠来倒去就是盐引盐屯!汝究竟做何买卖?”
哪知少年却扬起头以一脸无辜的表情反问道,“依诸位叔伯所言盐粮乃龙口第一大买卖。吾为何不能问盐引盐屯之事?”
“废话!尔乃交趾人何需盐引!”那商贾在将话挑明的同时也向在场的同伴使了个眼色。于是一众商贾当即便将少年围在了中间。
少年横扫了一眼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一众商贾,非但没有惊恐慌张,反倒是将手往袖中一拢,神定气闲地抬杠道,“交趾人为何就不需要盐引?”
直到此时众商贾才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从一开始就只想从他们这里打探盐引与盐屯的讯息而已,根本没有同他们做生意的意思。然而正当气急败坏的众商贾想要出手教训一下面前的少年之时,酒肆之中突然走进了两个体貌魁伟腰配长剑的男子。但见其中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书生一眼扫见少年之后,立马带着同伴快步上前向后者躬身施礼道,“原来公子在这。可让吾等找得好苦。”
见此情形,在场的众商贾哪儿还敢再找少年的麻烦,一个个缩起脑袋掩面逃出了酒肆。而那少年倒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在任由一干商贾散了个干净后,转而向佩剑书生板起脸道,“子敬,汝瞧汝一来就将吾之酒友吓了个鸟兽散。”
此时的佩剑书生全然没了先前的恭敬。却见他一面招呼身后的同伴就坐,一面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些狐朋狗友,散了就散了。”
“汝怎知那些是狐朋狗友。吾刚才正向那伙人打探盐引盐屯。”少年一挑剑眉邀功道。
佩剑书生听少年这么一说,当即神色一凌,转而向少年拱手致歉道,“原来公子先前是在打探消息,是肃误会公子也。”
少年见佩剑书生如此严肃地向自己致歉。不由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道,“子敬这是做啥,若非尔等及时赶到,权可差点脱不了身。”
没错,眼前这个四处打探盐引盐屯消息的少年郎正是吴侯孙策的二弟孙权。那个佩剑书生则是吴郡主簿鲁肃。此番他们来东莱主要任务是考察青州的科举制度,为日后东吴开科取士做准备。可谁曾想孙权一上岸就见到处都有人在谈论盐引盐屯之事。由于盐业同样也是东吴的一大支柱产业,孙权自然是对这些与盐有关的政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他便随便挑了一家酒肆向往来的商贾打探起了盐引盐屯之事。
鲁肃对孙权好戏谑的性子早已见怪不怪。论武勇孙权赶不上英气杰济,猛锐冠世的孙策,甚至连他的弟弟孙翊都不如。但孙权却比其他孙氏子弟更有智勇权谋。而这恰恰正是孙氏文治江东所需要的特质。所以当孙权主动邀请鲁肃一起来东莱考察时,鲁肃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这会儿同样对盐引盐屯颇感兴趣的他赶紧向孙权追问道。“那公子打探到了什么?”
眼见鲁肃追问得紧,孙权略带得意地将自己刚才打探到的消息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一通。末了还不无感叹地说道,“可惜啊!未能问出东莱人如何制盐。”
“公子莫要遗憾。依肃所见齐侯诸多良法,皆仰仗海盐专卖之利。东莱熬盐术必有过人之处。故肃以为那几个商贾应该并不知晓东莱制盐之法。”鲁肃沉声分析道。
孙权点了点头道,“权也知此等机密东莱不会轻易外泄。只是眼见蔡安贞能以盐引招商屯田,权实在是羡慕不已。”
其实东吴方面一早便知东莱盐的产量绝冠天下远销九州,并为蔡吉换取了大量的粮食。作为产盐大郡的吴郡自然也有心照葫芦画瓢,学习蔡吉用盐换取粮食、武器等货品以扩充军备。于是在张昭等人的主持下。东吴不仅定下了盐铁专卖之策,还在吴郡沿海开设了数家盐场。可这些盐场的产盐量却始终不尽如人意。加之熬盐本就需要耗费大量人力,因此已经有数位东吴名士斥责盐场劳民伤财。此刻见到东莱能轻松出盐。还能支持蔡吉玩出盐屯等花样,这让孙权等人怎能不羡慕不嫉妒。
不过羡慕嫉妒之余,龙口商贾云集的景象也激起了孙权向蔡吉学习的决心。却见他收起羡慕的神情,转而以坚定地口吻轻声宣布道,“子敬,大汉积弱至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蔡氏却能在五六年间,一扫弊病,令青、徐两州恢复民生。此番若能习得齐法归吴,权便不妄此行矣。”
“公子言之有理。青、徐、扬三州皆邻海而居,辖有盐粮之利。齐法既能令青、徐两州回复声息,定然也可在吴地适用。一但江东享有海盐之利,又何惧曹操威胁。”鲁肃颔首附和。
出身江淮士族的鲁肃同许多南方士人一样,心中始终都有一个“鼎峙说”的情节存在,即联合扬、荆、益三州之力对抗整个中原。深究起来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地区在战国时代隶属楚国,与中原诸国在文化上存有一定的隔劾。故而当初才会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一说”。如今汉室势微,眼看中央集权郡县制已无法维持,也就难怪南方的士人会鼓吹起以分封制为基础的鼎峙说了。
而在诸多鼎峙说的变异版本中最合乎鲁肃脾胃的莫过于周瑜的二分天下。在鲁肃眼中曹操就像是当初挟持楚王的项羽。汉室不可复兴,曹操不可卒除。实力尚弱的孙氏应将统一长江以北作为首要目标,并在鼎足江东,西伐荆之余,静观中原之变。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孙氏要能经略好江东这块根基。所以鲁肃十分欣赏孙权这种敢于正视对手所长,又肯虚心求学的作风。
不过相比在酒肆中侃侃而谈的孙权与鲁肃,一旁的负责他们安全的吴将凌操却始终保持着警惕。此人乃吴郡豪侠,在孙策锋起淮南时举兵相投,常登先冠于军中,履行先锋之务,因此深受孙策气重。历史上的凌操本该在孙权征黄祖之战中被锦帆贼甘宁射杀。不过由于蔡吉的乱入,孙策没死于暗杀,黄祖提前被灭。凌操不仅好好地活着同甘宁成了同僚,这次还被派来保护孙权周全。当然凌操身手再好也不想在他人的地盘上横生事端。毕竟蔡吉是曹操的准儿媳,双方又是盟友。所以当听到鲁肃说“何惧曹操威胁”之时,凌操赶紧向鲁肃小声提醒道,“子敬先生,此地人多嘴杂,小心暴露身份!”
鲁肃却不以为然地举杯笑道,“人多嘴杂又如何?暴露身份又如何?”
孙权听出鲁肃似乎话外有话,便探身问道,“子敬的意思是?”
“公子要学齐法,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鲁肃悠然品了口酒道。
“子敬是要权拜会蔡安贞?”孙权略带迟疑地想了想后,连连摇头道,“怕是权就算见了蔡安贞本人,对方也不见得会如实相告。”
鲁肃听罢孙权所言,搁下耳杯笑道,“公子有心探究齐法,眼前便有捷径,又何须拜见齐侯。”
“哦,是何捷径?”孙权急问道。
鲁肃沾着水酒在案上写了六个字,“讲武堂,尊经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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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时间:
权仔:子敬,齐侯不教伦家肿么办?
鲁肃:公子可走捷径。
权仔:讨厌~~~伦家不素随便滴银啦~~~
鲁肃:—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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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节 讲武学院
由于近期一直在工地工作,没啥时间码字,在此柳丁先为之前半个月的停更向各位书友道歉。另外,柳丁想找一位书友帮忙做书评区的管理员。不知道哪位书友肯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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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原以为鲁肃会建议他去齐侯府中做门客,不由不解地问道,“讲武堂?尊经阁?为何是此二处?”
“公子有所不知,讲武堂乃齐侯蓄士之所,现已收纳各地求学士子八百余人。公子若想了解齐法,讲武堂便是最好的去处。”鲁肃拈须笑道。
“八百余人!”孙权咂了咂舌道,“而今怕是太学也无此规模。”
“天下大乱,汉室势微,官学早已荒废多年,又何来太学一说。”鲁肃苦笑着摇了摇头,继而又以羡慕地口吻长叹一声道,“讲武堂才是徐、青、冀、幽四州之太学。”
其实相比当年东汉太学最高峰时三万人的规模,讲武堂八百学子的规模真心小得可怜。但正如鲁肃所言,现在是乱世,原本作为天下学术权威的太学早已毁于战火之中。而如今在中原成规模的官学也仅讲武堂一家而已。
当然讲武堂初建之时,并没引起士林的重视。毕竟这年头不少世家豪族都会在府中蓄养一些小童,以便为自家培养家将、幕僚。但当蔡吉在选拔官吏的科举中测试讲武堂教授的算学、墨学等杂学后,讲武堂在士林的眼中俨然便由私学转变成了官学。
正所谓“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当一个学派、一座学府与权利挂上勾,就会自然而然地会成为一种学术上的权威。在青、徐二州蔡吉是实际的统治者,反应蔡吉喜好的讲武堂便是青、徐二州士林的权威,是“官学”。所以上一届科举考试结束后,便有一部分落榜的士子选择投身讲武堂学习齐侯所看重的杂学。在这些留下求学的士子之中既有寒门之士,也有世族子弟。水平虽各有长短,但为人扫盲启蒙倒是绰绰有余。于是蔡吉便宣布能在求学之余为堂内男童女童授课者每月可得脩金五百钱。可世族子弟显然看不上这点小钱,情愿多花些时间向徐岳学习杂学或是结交名士。因此最终应征的都是些出身贫寒的学子。蔡吉对此倒是并不介意,毕竟那时曹操正与袁绍熬战于官渡,瞅准时机出兵伐袁才是她当时关心的事。不过蔡吉之后在外征战一年多虽没有回过东莱,讲武堂的声望却依旧随着齐军的节节胜利与日俱增。待到蔡吉凯旋而归时,慕名赶来讲武堂求学的士子已由最初的数十人增加到八百余人。
此刻眼见鲁肃对讲武堂推崇备至,孙权对蔡吉又凭添了几分敬慕。须知在乱世办学养士不仅需要有稳定的后方。还得有一定的财力来支持。能做到这两点的诸侯实力必定雄厚。至少在孙权看来他的哥哥孙策这会儿就不可能有闲钱养士。
想到这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的孙权,二话不说便结了帐,拉起鲁肃的手道。“百闻不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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