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小厮的表情也是傻愣傻愣的:“这……这……”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揉眼睛,揉了再看,看了又揉,显然难以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这时,阮若弱已经轻盈一跃,自墙头跃下来了,裙裾飘飘,仿如天女下凡般潇洒落地,左右一顾,拿不定主意往哪边走。正犹豫着,却听到巷口左端有声音在嚷嚷着:“你……半夜三更的怎么在这里翻墙,想去哪?”这是那公子哥一面喊一面带着小厮追上来了。
阮若弱不意有人,吓了一跳,再一看有两个男人朝她走过来,忙转身就跑。这一跑,后面也跟着紧追不舍:“你别跑,站住!”
阮若弱哪里肯站住,只怕不能逃出去,越发脚底转了风火轮似的猛奔。刚奔出巷口,街道上却有一辆疾驰的马车经过,她斜地刺出来,恰恰与马车来了个狭路相逢。
啊……
一声尖叫后,阮若弱跌倒在地,那驾车的两匹马,四只前蹄高高扬起,定在她的身前,倘若不是驾车手驭术高超,及时止住了马的奔驰,阮若弱这时已经命丧马蹄之下。饶是如此,也吓出她一身冷汗。又惊又骇又恼,气得她说起蠢话来:“你怎么驾车的?有驾照吗你?”
那驾车的是一位精壮汉子,一身短打扮,眉目英挺,这时忙下车来扶阮若弱,被她劈头盖脑地训上一句,却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满脸不解。
阮若弱也猛省过来自己说了蠢话,这年头可不是要驾照的年头,于是闭口不言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准备继续跑路,后头还有来路不明的追兵呢,可是左足才稍用点力,足踝处便一阵钻心的痛。她“唉哟”一声,又跌下去了。
那汉子忙扶住她:“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阮若弱痛得指着左足,倒抽冷气:“有事有事,我的脚好痛啊!”痛得她眼泪汪汪起来。
《有缘千里来相会》第四节(2)
这……汉子惊愕地看着她“及膝裙”下一双洁白纤细的玉腿,两只裹在绣鞋里小小玉足,慌得赶紧调开眼光,哪敢去触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追兵已经追上来了。
公子哥显然是不擅这般“百米冲刺”的快跑,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一止住步就整个人都喘得弯下腰去,却竭力抬着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阮若弱:“你……你怎么这么能跑,你想跑哪去呀?”如果可以,阮若弱想跑回二十一世纪去才好,可显然是不能,能摆脱这两个来路不明的追兵就是万幸了,可这会儿她伤了脚,如何脱身?
“你管我去哪?我倒要问你,你追着我干吗?”阮若弱颇为火大,原以为是顺顺利利的跑路计划,被这两个男人弄砸了,还害她扭伤了脚,这回要怎么办才好,哪里都去不成了。
一旁扶着她的汉子,看了看他觉得“衣衫不整”的阮若弱,又看了看那公子哥,惯常的往套路上去想,正气凛然地开了口:“这位公子,如此深宵,你追着这位姑娘,莫不是意图不轨?”
“是呀!你想动歪念头是吧?这位壮士,你一定要救奴家。”有英雄站出来救美,阮若弱乐得顺水推舟扮弱小,让人替她出头。
“你胡说什么呀!”公子哥的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先是看着那汉子说话,“我会对她意图不轨?她可是我妹妹!”再看着阮若弱说话,“三妹妹,你不要装不认识我。说,你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从墙头翻出来,想去哪?”
阮若弱整个人都傻了,原来眼前的这个公子哥,居然是阮府大少爷阮若龙,是她的兄长,亏她还想栽他一个“意图不轨”的罪名来脱身,结果却成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没有回答他,阮若弱只是垂着头半晌不说话。她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说:阮大少爷,我不是装不认识你,我是真不认识你。心里只是一迭声的叫苦,不知要如何收场才好。
《有缘千里来相会》第五节(1)
那汉子显然也被搞糊涂了,再一次看看阮若弱又看看阮若龙,迟迟疑疑地问:“姑娘,他……他真是你的兄长吗?”
阮若弱半晌作不得声,承认?还是不承认?一时竟拿不定主意。承认吧,这趟跑路计划就完全宣告失败了,又得被逮回阮府去,再想照本宣科重来一次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不承认吧,以她目前的情况来看,瘸着一只脚也无处可去。何去何从好呢?
她这里犹豫着,那端阮若龙已经大呼小叫起来,点着名唤她:“阮若弱,你说话呀!怎么不吭声啊你?”
在一旁候了半天的青衣小厮也帮腔:“三小姐,您就说句话吧。”
阮若弱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场面正僵持着,那边的马车车门打开了,一个人跳下车来。汉子忙半弯下腰去,极为恭敬地垂首唤了一声:“公子。”
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眉宇轩轩,目光炯炯,通身一种清华高贵的气派。午夜的街道似一条深幽河流,一身白衣皎皎的他,就如同水面上的一道月华分明,朗朗有清辉,自然而然地吸引人的视线朝他看过去。
阮若龙乍见这样一位丰神如玉的白衣公子,一怔之下,立马做出错误判断:“咦,三妹妹,你莫不是半夜出来私会情郎?”
阮若弱还没答话,那汉子已经面带薄怒了:“休得胡言,有损我家公子清誉。”显然极维护他的主人。
阮若弱也赶紧撇清关系:“不是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他。”边说边在心里遗憾,这个少年郎,真正是良人如玉,若果如你所言,半夜翻墙,是为着“今宵好向郎边去”的旖旎缱绻就好了,可惜不是。
那白衣公子一双亮若晨星的眼睛,带着几分审视之意,朝阮若龙定定一看,再看向阮若弱,却旋即移开眼神,清朗的声音问道:“姑娘何以衣衫不整?”
什么?阮若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阮若龙却猛然醒过神来,他一个箭步冲到阮若弱身旁,把扶着她的汉子推开,自己扶着,再一探手,将她系高的裙裾揪下来,遮住那一双如玉的腿。
“三妹妹,你怎么把裙子穿成这样?”阮若龙既惊且恼。
阮若弱怔了半响,方才声如细蚁的答:“不这样子,怎么翻墙啊!”
“半夜三更的,你翻哪门子墙啊?”阮若龙愈发惊恼了,“还有,你怎么会爬得上那堵墙的?就你平时那多愁多病的身,多走几步路都要喘,风吹吹就得病三天了,这会子你居然能翻墙?你……”这变化之巨让他说不下去了。
青衣小厮在一旁接言道:“三小姐,我刚才看到你翻墙,比看到墙翻你还要吃惊。”
仿佛一枝百合花突然变成了一簇仙人掌,同一个人的前后反差如此之大,一时无法解释清楚,阮若弱只得避重就轻地答:“大哥,我也是没法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以为我愿意半夜三更的去翻墙啊!”
阮若龙还来不及细问缘故,一旁静听的白衣公子先开了口:“看来两位果然是兄妹,此刻又有家事要叙,在下不便多听,告辞了!”言罢转身便要上车去。
“你等会。”阮若弱忙开口叫住他。
白衣公子闻言止步:“姑娘还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你想就这样走啊!拜你所赐,我的脚还伤着呢。不管了吗?”阮若弱一边说一边撩起裙摆,抬高她受伤的左足以示所言非虚,若不是身处古代,这会儿肯定要抓着他打120送医院来个全身检查,B超X光CT……能查的统统都查一遍,以免留下健康后患,然后再根据检查结果来索赔。这会儿全身检查不太现实,但让他赔偿一点医药费还是可以的。看看这辆马车挺排场的,这位公子也挺派头的,让他赔点银两出来好了,得让他为自己“午夜飚车”的不良行为买单,阮若弱理直气壮地想。
可是那只纤纤小小的玉足,连着洁白精致的足踝,才在裙裾下一亮相,便又被阮若龙一把拖回去了。他气急败坏:“三妹妹,你糊涂了,女儿家的脚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看啊!”
《有缘千里来相会》第五节(2)
阮若弱被他训上这一句,方才警醒过来自己的行为多么不合时宜,已经身处在束手束脚规矩多多的古代时空,一定要时时提醒自己做到“入乡随俗”才是呀!
白衣公子将阮若弱上下打量一番,说:“依在下看来,姑娘无甚大碍,可否先回府休息?请告知我府上地址,明日我再派人登门造访,一则为姑娘疗伤,二则略备薄礼为姑娘压惊。”
这话听起来很不错,只是……阮若弱直言不讳:“你若今儿走了,明儿不来怎么办?既不知你姓甚名谁,也不知你家住何方,我上哪里找人去呀!”
话说得很不客气,白衣公子眉头微微震动,复又静定如水,声音清冷如冰:“在下姓李名略,字经天,家住长安皇城西坊静安王府。姑娘可以放心了吗?”不悦之意溢于言表。
阮若弱听着这句话还犹自不觉,一旁的阮若龙已经脸色大变,忙揖手为礼:“原来是静安王世子,舍妹年幼不知礼数,适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小王爷恕罪。”
静安王世子、小王爷,阮若弱的眼睛都瞪圆了,“午夜飚车”的居然是个王子呀!没想到来到古代的第一天,居然就有缘见到了一位王子。阮若弱一面不加掩饰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小王爷,一面在心里异想天开:这会要有架相机可以合影就好了,拿回二十一世纪去让人看看古代的王子是何模样,比英国的那个威廉王子帅上百倍。
小王爷李略微一扬手,表示他大人有大量,不与小女子一般见识,尔后便径自上车。那汉子在一旁替他主子问话:“请姑娘留下府上的地址,明日自当登门拜访。”
啊?阮若弱被他问得愣住,她哪知道“府上”的地址呀,幸好有阮若龙在身侧替她回答:“舍妹并无大碍,就不劳小王爷费心了。”
“这可不行,”那汉子正色道,“我家小王爷言出必行,他说了要遣人登门造访,就一定会做到。还是请公子告知府上何处吧。”
阮若龙恭敬不如从命,告知了阮府所在,然后双方就此别过,马车扬蹄离去,阮氏兄妹照旧从小巷里折回家去。
《有缘千里来相会》第六节(1)
阮若龙和青衣小厮,一左一右扶着行动不便的阮若弱走在回家的小巷里,本意阮若龙是要趁着这段路程“兴师问罪”,何以一个女儿家会半夜三更翻墙出逃?但还没盘问出头绪来,却发觉一墙之隔里的阮府不对劲了。阮若弱也发觉了,刚才她从府里逃出来的时候,这大宅子黑灯瞎火静寂无声,可是此时此刻,这大宅子里灯火通明,有哭声、叫喊声、纷沓的脚步声……乱得像一锅煮沸的水。
“阿福,”阮若龙急忙吩咐青衣小厮,“我扶着三小姐慢慢走,你先赶回府去,看看出什么事了?”阿福领命而去。
这半夜三更的能出什么事呀!阮若弱在心里疑惑着,她却没有想到,自己就是那惹事的根苗。
原来那忠心的杏儿丫头,半夜里睡不踏实,去她家小姐的闺房瞧了瞧,结果发现小姐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想着这位小姐一定是又寻短见去了,立马大呼小叫起来,把阮府上上下下都惊动了。阮老爷指挥着一府的家丁丫头,满宅子乱转着找人,什么旮旯里都找遍了却愣不见人影,最后不得已,有的去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