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窍肮叨选
当时两家都有结亲的意思,他也没有感到特别的高兴。古语琴无论是从模样还是才学都是极出众的,早在半年前就有人上古家提亲了,只是他心里很笃定,妻子嘛,总归是要娶的,世上有那么多的女子,除了模样性格家境之外应该没有什么区别,即便是古语琴,也只不过稍稍好那么一点,而这唯一的一点只要看到她那唯利是图看什么都像金元宝的爹也变得微不足道了。说实话,要是两家真的结亲,他还有点不甘心呢。
日子如平静的湖水,虽然偶然会在微风吹拂下泛起涟漪也总会平静,但若是落进一枚石子可就不同了。
事情在那年秋日的黄昏时突然发生了改变。
第二天是古语琴的生日,而他事先和表哥约好外出打猎,马上就要走了。于是便提前送去贺礼。
那是一只上好的翠玉如意簪,是娘为他准备的。
他把装着簪子的漆木盒交到她手里就打算离开。她突然叫住他,脸红红的,好像是天边的彩霞被她撕了来贴在脸上。他看看天边,晚霞正艳。
“什么事?”
他已经不耐烦了。对于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来说,打猎远远比天天对着书本好玩,况且他的玩伴还经常是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你……能帮我戴上吗?”她的眼仿佛是点了夕阳的碎金盈盈闪动,眼圈上的两条黑更显得碎金闪亮。
他皱眉:“你自己不会戴吗?”
她似乎被吓到,抿紧了嘴,眼中的碎金似倒进了水里,纷乱游沉。
他最看不惯她这样,总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斜眸又瞥见她的贴身丫鬟冬儿愤愤不平,担心会向娘告状,于是冷脸的抓过簪子:“戴哪里?”
她眸子一亮,似把刚刚的不悦都忘掉了,急忙坐在椅上,搬过桌上的菱花镜,左右瞧了瞧,指着头上的斜斜的髻:“这……”
他拿着簪子对着她如云青丝比划了一阵,心里直对这种小儿女情调鄙夷着。
没好气的cha上去:“行了吧?”
她喜滋滋的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还问他:“好看吗?”
他暗自仰天长叹:“好看。”
“你都没看。”她自然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你那么着急走吗?就那么……”
他一边翻着白眼吐气,一边俯下身来,心想若你将来真嫁了我我非好好管教你不可!
当眼睛对向镜子时,他突然怔了下。
镜中是一张熟悉的脸,可是今日似乎有什么不同,至于是哪里不同却是说不出来,好像……好像更美了些,那对似喜非喜,似嗔非嗔的眸子晶莹闪亮,欲诉还休,甫一对上,心里仿佛蓦地爆出一团烟花,洒了一心一脸的热珠子,而那烟花仍旧在胸口噼里啪啦的燃着,竟一时堵住了呼吸。
他急忙站直身子。
她觉出异样,回眸对他:“怎么了?”
见他不说话脸却红得要命,又摸了摸他的额:“病了?”
她的手凉滑细软,如一条水灵的小鱼在额上轻游而过。
他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忘情的抓住那条小鱼,一用力,就把她拉到身边。
她冷不防的撞向他,另一只手不自觉的一挡,正按在他的胸口。
心跳砰然,烟花更烈。
四目相对,她的娇羞惊喜尽入眼帘。一时间,仿佛一切凭空消失,眼前只有这个人,怀中只有这个人。一时间,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错了位,从缝隙处冒出一股甜辣之味,缓缓在胸口爬动,又痒又痛。
“咳咳……”
几声轻咳打破隆隆静寂,俩人慌忙分开,却见冬儿脸红如苹果,眼睛似乎没地方放似的一个劲乱转。
今日的怪异让他不安,血液在体内奔腾的狂啸让他恐惧:“呃,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等等……”
她的声音小如蚊蚋,一丝风就将它吹得没了痕迹,却偏偏被他听到了。
于是立住,转身……
冬儿离开,转而又捧着个包裹进来。
她取来放在他手上。
“这是什么?”
他好奇的打开暗花锦面,展开包里之物,竟是一套暗青色骑装。
“听说你要去打猎,这是我们小姐熬了两夜做出来的,手指都被戳成蜂窝了……”
“冬儿,”古语琴嗔怪的喝住她,又不好意思的抖开那衣物:“没事胡做的,你试试看合身吗?”
她拿着衣服要给他穿上,他却捞过她的手。
白皙的指尖布着数点红星,一如梅花落于清雪之上赫然醒目,刺痛了他的眼。
她不好意思的抽回手:“我太笨了,这衣服……好像有些小了。”
她抬眼看他,眼中的失落如水中浮月。
她很快垂下眸子:“本是想……唉,下回吧……”
他一把扯回她要收起的衣服夹在腋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之后他便随表哥打猎去了。
衣服的确小,他没有穿,却带在了身边。
表哥奇怪:“你不是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打猎能证明你的英雄气概吗?怎么现在却一副心不在焉英雄气短的架势?难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他不语,那个黄昏过后,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就像现在,总像有样看不见的东西填满了整颗心,沉甸甸的,颤巍巍的,凝神之际,她如海棠带lou的羞涩便一点点,一丝丝的绽放在眼前……
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静之时,当初的一幕就如水波般一层层荡开,荡进心里,漾在唇角……
【第181章 过门】
“韦烽凌,你是在等着晒月亮吗?”
连成排的房子东边的窗子开了,褚晨正气鼓鼓的立在窗前。
看来这小丫头还在为刚才的事羞愤不已,竟然大呼其名了。
再次看向天边,连最后的一线白都被逐渐加深的青色天幕盖了去,而半弦弯月已悄然停在树梢,垂柳枝叶轻摆,似一袭静谧的长裙。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语琴,你还好吗?不知道苏梓峮他们有没有救你出来,应该是……没有吧,否则你也不会这样久了还不来看我,只恨我这条腿迟迟不好……
他心情黯然,一步步往屋里挪。
被救出来的时候,他简直就是个血葫芦,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多处伤口发生溃烂,胳膊上还被缝了几处。不过褚先生似有灵丹妙药,只是短短几日,他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唯有这腿……
若不是因为这腿,他早就冲。去救语琴了,现在只能巴巴的等着别人来送消息。
唉,明天,应该会好消息吧……
四月初六,方浩仁大婚。
因为是孔方庄的三少爷,因为三。少爷曾经拒绝了无数家门当户对的亲事,因为三少爷娶的是苏世清苑的莫愁小姐,因为莫愁小姐和常人不大一样,因为苏苑刚刚娶进门的儿媳妇突然“旧病复发”死了……
因为这诸多的缘由,所以这场。婚事引起了空前的轰动,而轰动的背后还有一个原因,虽然以苏方两家的关系结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好端端的方三少爷为什么会娶一个不大正常的苏莫言呢?方三少爷推了那么多的亲事最终选了这么一个人物,是不是脑子也有些不大正常?如果生了孩子,孩子会正常吗?莫非是被苏苑胁迫?苏苑因为有了魏韶釜做kao山现在什么都能干出来了,把一个包袱堂堂正正的塞给了方家,方家还得好生伺候着。不过方家也一向不是好惹的,如此的委曲求全是不是等待有朝一日的反戈一击?那么苏方两家可是有笑话看了。
于是众人抱着探秘和看笑话的心理蜂拥到了孔。方庄。
孔方庄张灯结彩一派热闹,如此的大造声势远远。超过了前两个少爷的婚事。
方家上下齐齐出动,招呼安置前来贺喜的宾朋。
方三少爷一身皂色长衫,胸配红花立于台阶之。上,长身玉立,英俊非凡,引得好几个小姑娘红着脸,对着他看了又看,秋波频飞。
不多时,门外鞭。炮炸响,唢呐锣鼓欢天喜地的吹打起来。
轻烟彩雾中,洒金嵌花的大红花轿进了门。
众人便不错眼珠的盯着那花轿。
缓缓进门,稳稳落地,桥帘xian开,喜娘从里面搀出一个身材极曼妙的人来。
一身大红嫁衣,遍绣着吉祥如意,盖头四角缀着金灿灿的流苏,随着行动,串串生辉。
方三少爷似是有些激动,喜娘刚扶着新娘下了轿,他就迫不及待的牵过手,小心翼翼的引着向喜堂走去,引得周围起哄声一片,咬牙声一片,心碎声一片。
看热闹的人交换了下眼神,这位苏家小姐好像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正常,你看,还会走路呢。
凡是能挤进去的都进了喜堂,其余的则堆在了门口,一眼望去,门似乎被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脑袋给塞满了。
“一拜天地——”
司仪高声唱和。
突然,你推我攘的热闹声仿佛燃着的火堆挨了瓢冷水“滋啦”一下熄灭了,可是紧接着,又冒出了几缕嘤嘤嗡嗡的烟。
“新娘子怎么不拜啊?”
“腿坏了吧?”
“她是不是耳朵不好使啊?”
“不对,好像是脑子有问题,你没听说……”
声音愈发乱起来,坐在红木椅子上的方聚源的脸上阴云密布。
方浩仁飞快的向围观者扫了一眼,目光冷厉。
众人顿时噤声,却不甘心的使劲交换眼色。
“一拜天地——”
司仪脑门有点冒汗,却又不好动手去擦,只能硬着头皮又喊了一遍。
突然,四周传来嘘声。
只见方三少爷竟然拦腰抱起了新娘,跪在地上,重重一拜。
“二拜高堂——”
再是一拜。
不知是谁喊了声“好”,叫好声顿时响成一片。
“夫妻对拜——”
放下新娘,转身站好。
喜娘见机行事的轻拽新娘的胳膊,新娘的身子向前微倾了下……
灿红的盖头在这一倾之下翩然滑落,lou出新娘如玉娇颜。罥烟的眉,细长藏星的眼,小巧如脂的鼻,花蕾般嫩的唇……
一时间,满场寂然,有些人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方三少爷舍了那么多的好亲事却要娶这样一个不足之人,只见她端端的立在那,仿佛画中侍女,目光虽痴,却也别有一番不食人间烟火的风味。
“送入洞房——”
在司仪简直是如释重负的最后一声唱和中,方浩仁长臂一伸拾起地上的盖头,轻轻遮住新娘的脸。他唇角含笑,而那笑就像晨阳穿过林梢摇曳在地面上的光斑样温柔。
他细心整理了下盖头边翻卷的流苏,拾了新娘裹在喜服中的手,举步轻缓,向后堂走去。
在偏僻处观礼的苏梓峮不觉动容。早上送莫言出嫁时他还有些担心,因为这桩婚事事出有因,又办得如此仓促,而浩仁又是那样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他不是不知道浩仁心有所念,否则也不会在月下提起洛丁香。是的,浩仁心中喜欢的女子就是洛丁香,虽然他没有说出那个名字,可是谁又能像自己一般了解浩仁呢?莫言不过是歪打正着成了替代品,而且自那夜后,莫言就变得呆呆的,即便今天一群人忙着为她上妆梳头,她的眼睛也只是毫无落点的看着前方,似乎这场婚礼与她无关。
方家虽然和苏家是世交,可是应该也不会愿意娶一个不足之人吧。刚刚看他们拜堂,他真是捏了一把汗,好在方浩仁急中生智,可是莫言的痴并不会仅仅停留在这一时这一刻,浩仁能永远陪在她身边,永远这么有耐心的照顾她,体贴她吗?
他心事重重,而最后浩仁唇边那抹笑却给了他点安慰,想来浩仁也是有点喜欢莫言的吧,只是这种喜欢会不会成为他的负累?会维持多久?莫言能有所感如此的回应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