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一句,她忽然嘶吼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回家去。
少爷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一瞬间,他发了疯似地拼命用拳头捶打水泥墙壁,就算印下血也没有任何知觉。
十一点,少爷缓缓走上台阶,双手的关节上都是斑斑血迹,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疼。
打开门,家禾竟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去厨房:“这么晚回来。”
她说话的口气,好象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Spring……”他想过很多种情况,也下定决心无论她怎样不理睬他、打他骂他也好,他都会要她原谅。只是,她这样的反映还是令他不知所措。
“这个是夜宵,喜欢的话就吃,不喜欢就丢了吧。”她从厨房端出一份麻辣烫。
“你原谅我好不好。”他皱着眉头。
“很晚了我先睡了,我洗过了你去用浴室吧,毛巾在阳台上。”她没有理他,径自交代了事情,然后回房关上了门。
“Spring!”少爷飞身上前拉住即将合上的门板,却因为家禾用力过猛被夹住了手。门狠狠夹在他的伤口上,令他痛地大叫一声。
家禾连忙开门。
她拉开他的手,清楚地看到他关节上的血迹,心惊地问:“怎么会流血!”
“是我刚才自己……”他痛得讲不出话。
她挫败而心疼地瞪着他,最后只得投降地去厨房拿药水和绷带。
“啊!好痛!”少爷大叫。
“你活该。”家禾不理睬他的抱怨,继续在他的伤口上涂消毒药水,但手上的力道却轻了些。
看着她专心地帮自己清洁伤口,少爷终于有一丝笑意。
涂完药水,她又上了些治疗伤口的药膏,才帮他把手包起来。包完以后她一抬头,却撞上他微笑的双眼,令她忽然又生起气来。于是她收好药箱准备跳下沙发,却被他一把搂住。
“你放手!”
“我不放!”他耍起赖。
她没有办法。
“我知道刚才是我不好,但我当时真的是很生气才会那么说你,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
其实,她又怎会不知道。
三年来,她这样容忍他,不是忍气吞声,而是她发现,他跟以前的她很像。总是倔强地说些伤人的话,其实心里却是善意的。只是他比她更任性,因为他更孤单。
“对不起对不起。”
“……”
“你就真的当我没说过……但我不会当你没做过的……”他越说越小声。
家禾回头瞪他。
“明天要第二次试镜,你早点睡吧。”她还是轻轻扳开他的手,或许是她不能接受他忽然的亲热,又或许是她根本没有作好心理准备。
“你原谅我了没……”他担心地问。
“原谅你了。”她站起身,低头看着他,忍不住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回房关上了门。
贴着门板,她有点泄气,怎么会是她安慰他了呢,受伤害的明明是她啊。
跟少爷在一起,她习惯了委曲求全,有时候她觉得他就像一只容易受伤害的的流浪狗,令她情不自禁去照顾他安慰他鼓励他。
很多时候他确实很让人讨厌,但是有些时候又让她觉得很可爱。她想,自己是喜欢他的,只是这种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这种喜欢纯粹是两个生物体之间的吸引,或许,她并不把他当男人看待,因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不把自己当作女人看待。
可是,发生关系,并不在她的预料当中。她不明白他究竟是发了什么疯,更不明白自己是发了什么疯。大概他们两个都太久没有做爱了吧。
想到这里,家禾失笑,荷尔蒙作祟可能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窗外的月亮就像那晚一样圆。她忽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干吗又想起那晚!
“James最近好象经常笑嘛。”Tony站在导演旁边对家禾说。
“是吗。”她从剧本中抬起头,望向灯光聚焦下的少爷,她倒不觉得他经常笑,只是觉得他人开朗了一些。
“通常一个男孩子会这样,只有一个原因。”
“?”
“他恋爱了。”
她错愕地张开嘴,不知道要怎样反驳。
Tony暧昧地眨眨眼:“恋爱是一件好事。”
她于是没意见地撇撇嘴,继续看剧本。
少爷终于有机会能够演一个有剧情的广告,一共要拍三个故事,时间上也长一些,前后可能会延续一个月。最近她甚至觉得,来上海是对的,因为这里机会很多,可能薪水没有香港高,但是工作多一些,而且少爷在这里也很有竞争力。
“等一下。”家禾忽然说,“怎么……原来有接吻的戏啊。”
她记得本来看的时候,没有这样的情节,所以有点意外。
“恩,是导演临时加上去的。难道有什么问题吗?”Tony问。在他看来,基本上会有意见的都是女演员。
“这个……” 她想少爷应该会答应的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怪怪的,“事先我们没有知道,我只是担心他不答应。”
“那不如你现在去问下他吧。”
“……哦。”她惟有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她知道少爷一定不会有什么意见,但还是走上去,跟他说这个问题。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忽然狡猾地问:“你说我要不要拍?”
“这个,”她摸摸前额,有点心虚地回答,“当然是随你的。”
“我也随便啊。”他笑了,“你说拍就拍,不拍就不拍。”
“那就……”她想了下,“拍吧……”
少爷无所谓地耸耸肩。
但是家禾很快觉得,他是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得跟女主角很亲近。可能一开始她是有些介意,不过当看到他耍这样的花样,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接吻的戏竟然一次就过了,少爷有些不满。
“以后还有机会的。”家禾忍住笑“安慰”他。
他只有复杂地瞪她。
“这个case做完以后有没有兴趣回去香港?”Tony看着棚内的少爷,忽然若有所思地问家禾。
“回香港?”她愣了愣。
“其实有一个香港品牌要在上海开分店,想拍些巨幅海报挂在新铺里面。我已经把James的照片寄去给他们看了,这两天就会有回音的。”
家禾有点惊讶,因为她还没想过这么快就杀回香港去,毕竟半年前才来的。
“因为新铺10月才开,所以如果要拍得话,应该会去香港拍。”
“你那么肯定他就中吗。”
Tony笑得肯定:“相信我,在我给的几份资料里面,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James绝对胜出。不过薪水是按上海这里的算。”
“如果能够中的话打对折都没所谓的。”家禾也笑了。
“哦,真的?那另外那半薪水我要了。”
“我那半给你就没所谓,少爷那半要问他本人了。”她摊摊手。
“你真是尽职,令我都有点嫉妒。”
“?”
“你澳洲名牌大学毕业、会讲英文又会讲法文,又当保姆又当经纪人,什么都为他想,还只拿一份薪水,如果我家的保姆也能像你这么能干我真是做梦都会笑。你叫我怎么能不嫉妒James?”
家禾开怀地大笑,Tony其实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严谨,相处时间长了也觉得他是一个风趣的人。
棚内的少爷却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两个,心不在焉地拍着。
拍完之后剧组用房车送演员回去,少爷扭头看着窗外,并不搭理身边的人。坐在他后排的女主角忽然凑过来请他吃鱼片。
“我不喜欢吃这些的。”他回答地有点冷淡。但是女孩子并不介意,反而问他喜欢吃什么。
少爷有点不耐烦,他看看身边的家禾,突然扭头对那女孩子说笑笑地说:“当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那女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吃吃笑起来。
他有点得意地再看家禾,她也转过头看他,不过笑地有点鬼,好象在告诉他,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家禾转过头继续听着她的MP3。突然间她竟得意起来,少爷竟然为了让她吃醋而故意去逗其他女孩子呢。
想到这里,她差点笑出声来。再转头看少爷,他一脸很不爽的样子,令她更觉好笑。
她忽然悄悄抓住他的手,在他惊愕的目光下与他十指交握,然后露出甜甜的笑容。
下车走在安静的高安路上,少爷追了几步,牵住家禾的手。
“你今天下午跟Tony聊什么聊那么开心?”他牵紧她然后不悦地问。
“聊你喽。”
没想到她会给这样一个答案,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释然地笑了。
家禾从来不会骗他,他也从未想过要衡量她的说话的真实性。跟她在一起,他不用掩饰自己的无知或者幼稚,因为她也从来不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缺点。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这么清晰这么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给另一个人知道,他一直觉得很开心。
“说我坏话啊?”
“是啊,”她开玩笑地回答,“你除了坏话之外还有什么是可以被我说的?”
他突然吃吃地笑,然后拥住她哈她痒。家禾笑着挣扎。
其实笑并不全是因为痒,也因为开心。
恋爱总是开心的。无论结局如何,在那漫漫的心路上,总会有甜蜜的一段。
少爷忽地停了下来,看着前方。家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陈健锋……”
她的老同学用很受不了的表情看着她,然后抱怨说:“原来那天你们只是吵架啊,我还以为有家庭暴力类!还买了水果来看你,你看,我今天来特地穿了防护背心,心想要是打架的话,也不至于会死。”
两人愣愣地看着他。
他接着真的拉开外套的拉练让他们看他去练空手道时候穿的防护背心,一边还振振有辞:“我是一心想来救公主,没想到原来公主旁边的不是恶龙是王子。”
少爷和家禾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来,笑到肚痛流泪。
“喂,你们不是吧。”陈健锋拉上外套,没好气地瞪他们。
家禾抹抹眼角的泪水,捧着肚子说:“你那个……水果篮……好丑哦。”
“你还敢说,就在拐角买的,那个阿伯骗我说附近没有水果店,谁想到你们楼下就有一家。”他说地义愤填膺。
他们又再笑作一团,任那个无辜的人站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睛。
“招待不周,我只会做这些。”家禾把最后一盘色拉端上餐桌便坐了下来。
“已经很不错了,”陈健锋看着满桌的菜,高兴地吃了起来,“我在家吃的话只能吃泡面。”
“我们也只能吃泡面,今天因为你来了,所以Spring特地叫对面的饭店送外卖来的。”少爷一边吃一边说。
陈健锋有点受不了地看看家禾:“我就说嘛,扮贤妻良母不适合你的。”
“周祖明,你想死啊。”家禾打了他一下,样子却不像是生气。
少爷虽然被打了也不生气,还是笑笑地吃东西。
“你们两个……”陈健锋很假地抖了一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想到男人婆长大以后是公主。”
少爷饶有兴味地打量家禾:“原来你小时候是这样的啊。”
“是啊,”家禾点点头,大方地承认,“我以前一直是短头发,像男孩子一样。”
“但是以前很多男生暗恋她呢。”陈健锋边吃饭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