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什么值得留恋?”
“没有吗?”
“没有。”
“我看得出月沣对你很好。”安静忽将月古人拉入话题。说到他,让我想起发簪的事,脸上一红:“那支发簪……”
“当然是被明月公子买去了。”安静不等我说完,就接了下句。
“他对我好,是因为我正在帮他一个大忙。我们在做一笔不算交易的交易。”我故作神秘地对安静说。
“是吗?”
“当然。何况我心里已经没有空隙了。”我半真半假地说,我想到了启文,奇怪,好象很久都没有想起他了。
安静没再说什么,拉着我从岸边的青石上站起来,牵着我朝画舫走去。直到船前,他才放开我的手。月沣站船头似在看他,又象在看他牵着我的那只手。
安静一抱拳:“明月公子,多谢你的相助,明日我便要返回云之飘渺,烦请公子代我向白云经师请安。”
月沣回礼,道:“好,也请安神医代家师问候云大先生。”
安静明天就要离去的消息让我吃了一惊,急道:“什么,你明天就要走?!”话音未落,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幽幽的说:“怎么,你一见到我,就要走吗?”我一听这声音,立即跳到安静背后准备躲起来。凤若飞什么时候来的,完了完了,这下说不清了,刚才安静还牵了我的手。
白影飘然而至到我身边,还好还好,是月古人。不是凤若飞。
我边对安静说:“天色已晚,安大哥,我先走一步。”边慌慌张张的准备开路,但听月沣对安静说:“安神医,我送阿喂姑娘,改日再叙。”
我急着逃走,也没等月沣,只是边迈步边对画舫喊了一句:“如烟姑娘,我先走了。再见!”
“安大哥再见。”
“你走错方向了。”月沣清淡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是啊,刚才一急,慌不择路,也不知我现在这是往哪去。我停下脚步。
“朝右拐。”
“噢。”我听从月沣的提示向右拐去。这是一条林中小路,没有灯光、月光又透不过来,很黑,我走了两步,终是不敢再走下去。
“怎么了?”
“呵呵……请月公子走在前面。”我笑着相求。月沣从我身后慢慢跟上来,牵起了我的手,说道:“走吧。”
我的心开始狂跳,这个人一向有洁癖,素来不喜别人碰触他的东西,更不要说他这个人。虽然月古人并非总着白衣,但身上衣服从来都是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我正思索要不要挣出手来的时候,他已放开我的手。我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马车。
虽不是第一次与月沣一道乘坐马车,但这次我觉得如坐针毡。车外挂着的一盏风灯,照在车厢内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月沣坐在对面沉默无语。怎么办怎么办,他应该不会对我……这时我想到了明珠,心顿时安定下来:海潮啊海潮,千万不要自作多情,自找麻烦。
“阿喂姑娘和安神医是同乡?”月沣突然问道。
“嗯。”
“为何安静姓安,你却叫佛来阿喂?”同乡难道就一定要同姓吗?
“我的姓是复姓。”我胡乱编个理由。
“是吗?我从未听说有这个姓。”月沣淡淡的说。
“阿喂姑娘今晚唱的歌很好听,是你们家乡的歌谣?”
我这人一向经不起表扬,虚荣心立即膨胀。欣欣然点头:“谢谢,谢谢,是我们家乡的歌。”
“对了,我还学会用火摺子!你带火摺子了吗?”
月沣摸出一个火摺子递给我,指尖轻触到我的手,让我感觉到它在轻颤。
我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搓一弹,火便着了,我举起火摺子对月沣说:“你看!”
火焰之光照在月沣脸上,他的眼亮如星辰,眼眸深处,仿佛也在跳动着一丛火焰。
回到房中,已到亥时。我想到安静明天就要离开了,心里不禁伤感起来。从第一次见到安静,就觉得莫名亲近,后来更是将他当成在这个陌生空间里唯一的亲人加朋友,与他在一起,欢乐与哀愁都是那么相生相契。明天这一分别,各自奔天涯,只恐怕此生再难相见。
我选了一个今天在绣芳斋买的护身符袋子,它终归是用别人钱买的,不能算自己的东西。我翻开钱包,取出一张百元纸币(好在我平时就喜欢用新钱,钱包里的三百块钱都是崭新的百元纸钞),仔细折好,放入袋子里,明天送给安静留作纪念。
到了第二天早晨,无言来通报:安神医前来辞行。我急忙赶出去,看到他正与月沣交谈,我好象听到他在说:……请照顾好我的小妹……见我来了,月沣微笑着退到一边。我一看到门外停着的马车,眼泪随即掉了下来。这是我出谷后第一次当着外人哭。
“别哭,别哭,还是那个爱笑的FLY AWAY妹妹好。”安静安慰我。
我还是止不住泪水,这时,马车上有人说话:“阿喂妹妹,你怎么哭个没完啊?”我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即止住了哭泣,取出手帕轻轻擦去脸上泪痕。安静扫了一眼马车。正在这个当下,我想起了要送给他的护身符,连忙取出递给安静:“送给你,记住要戴着!”
安静接过来护身符袋子,打开看了看,眼中流露出喜悦、伤感种种复杂的情绪。他仔细收好袋子,又取出样东西放在我手上,我一看是个小小盒子。安静低声说:“这里面装着两颗药丸,记住红色是解毒,一般的毒都能解。黑色是护心,只要服下,至少能护住心脉三个时辰。”我一听他解释便不肯收,我觉得这样的药丸是不祥之物,何况对我也没有用处。
安静笑道:“这是我刚研制出来的,只有你有。”我心里一喜,这才肯收下。接着他将一块小小的黑色木牌塞到我手中,
“这是什么?”
“海潮,无论何时,只要将这块牌子交给任何一个医馆,你都能找到我。如果找不到我,也自然有人送你到云之飘渺。”
我攥着牌子,泪又涌了上来。
“好,我要走了,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也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安静说完,紧紧拥抱了我一下。然后登上马车。
“阿喂妹妹,也许……我们还会见面。”凤若飞的声音再次传来。
“凤姐姐,请照顾好安静大哥。你们一定要幸福!”
“妹妹放心。”
“凤姐姐,安大哥他从不吃鱼,不要烧鱼给他吃!”对,这是安静的另一个秘密。
马车终于消失在我的视野,我仍站在门外,默默握着盒子和木牌,泪眼迷离。
再次遇袭
微风过处,心地一片寂寥。
风动?幡动?
风,拂去了脸上的泪水,却拂不去满腔的离愁。
“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脑海里浮现出辛氏一首小词,刚忆起前两句,忽想到后面的句子,忙止住纷乱的心神,我的旅程还未结束,前路漫漫,“任”重道远。
回到院内,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月沣从背后叫住我。
“阿喂姑娘,明天我们也要出发了。”这么快?
“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月古人眼里的关注让我展颜一笑。“下一站,我们到哪儿?”
“四方城”
“四方城,你的家乡?”我略感惊奇,难道我也要跟去四方城?明珠难道会在他的家乡?
“家母来信,有事召我回去。”那我跟着去算怎么回事?见我皱眉有点苦恼的样子,月沣笑道:“四方城离此有近千里,路途中还有许多可看可游的地方。”
也好,既然月沣对如烟无意,那就不必在此多作停留。我忽然想到田心烈,他对如烟又是怎样一番深情,对的时候遇到对的人,才能促放出美丽的爱情之花。
大家都忙着准备,我也跟着忙来忙去,其实并没什么可忙的,但我却把要去涵碧楼的事忘在脑后。只到收拾那盆素心兰的时候才记起来。明天就要走,没时间再去,就不必再向月沣提起。看来,只能下次有机会去问别的行家。我将袋子里余下的花肥全部倒进花盆,用小铲拍实,又浇了一些水进去。
次日清晨早饭过后,换回来时的马车,行李被一一搬上车。瑞娘依依不舍,送了我一些新做的发饰,我谢了她,却又无以回报,只道以后有机会相见再说。哪知瑞娘竟说一定会再见到我。
我换回了男装,月沣看到微一蹙眉。我提着用厚布裹着花盆的素心兰登上马车,将它安放在坐榻上。这花一天下来越发长得好,不知是不是那袋花肥的作用,我心下欢喜非常,怕路上它干渴,便又往盆中淋了些水。
一路行来,天气越来越热,不知不觉中初夏的脚步已渐渐来临。农历的日子让我对季节的整体感觉慢了一拍。两天下来,特别是中午时分,温度骤然极升,男装布料厚,领子高,再加上束胸和头巾,我快热得喘不过气了。月古人似乎不为天热所动,难道他有传说中遍体生凉的内功?
我只好采取画画降温法,开始在本上涂涂写写。
“你在画什么,给我看看好吗?”月沣忽然向我要求看画。原来我在车上画的时候,他都在看书。
“我随意涂鸦,见不得人的。”
想不到月古人温柔一笑:“也见不得我吗?”他既这么说,我只能把本子递给他看。他颇为认真的翻看着,搞得我有点紧张,象回到了学校,老师在检查课后作业。
“提在素心兰上的诗不错。”月沣的目光放在了素心兰那张。
嘿嘿,我不过是稍改动了一下别人的诗罢了。
“素心铁骨餐风露,琴韵文心共柳杨。”这两句诗被月沣用温醇如酒的男声轻轻吟出,倒另有了一番沉静凝炼的意味。
“只是诗里面有几个字是不是姑娘笔误?”月沣的问话让我恍然想起简繁体字的区别。但要我承认写错,太没面子,坚决不认。
“老师就这么教我写的。”月沣认真的看我一眼,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又问道
“潮为何意?”我忘了下面的签名。
“是你的名字?”想不到月古人的感觉异常敏锐。
“……”我一时间编不出任何合理的理由。但月沣并未追问,又翻看下一张。目光忽然凝结。我一瞧,那是我刚画好的一张安静的小像,在上面也提写了小诗。
“繁花迷人眼,心醉亦枉然。”月沣再次轻轻吟道。然后他合起本子不再看,脸转向车窗外,既不把本子还给我,也不再理会我了。
第三天早饭后,我终于屈服于天气的威慑,在客栈里换上了女装,头发也是自己试着梳好。还算看得过去。抱着裹着厚布的素心兰打算登上马车。哪知女裙长而宽大,我一手抱着花,另一手要提着裙子,就没手助我上车。
心烈和无言都只在旁边看着,却不助我。月沣微一犹豫,才伸出手扶我上车。心烈他们四只眼睛都显惊异地望着月古人,月古人白晰的脸庞即刻荡漾起一层层红晕。
我上了车,放好花,整理好裙摆,十分淑女的向月古人说:“谢谢。”
太阳红艳艳,驿路两边树上,传来声声蝉鸣。无风,蓝色天空几乎没有一片云飘过。月沣又开始看书。换了女装,薄薄的衣料,凉爽的丝质,放低的领围,让我感到舒适许多,无事可做,便自我欣赏起来。(我还真无聊,没办法呆在古代太郁闷),身上的衣服是在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