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沣缓缓从腰间悬着的剑鞘中拔出一柄剑来。我想起在山谷中我曾要看他的剑,被他冷淡拒绝。后来我因为与阿福的离别种种情绪相扰,早将这剑忘之脑后。在月光下,月沣的剑身略比一般的剑身窄,除此之外都如普通剑一样。灵虚子见月沣拔剑,泓影刀便如闪电般挥起劈下,此时我才看清,那泓影刀不过是一把小小的刀,竟能在夜色之下散发出如此震撼人心的杀气和光茫。灵虚子的身形与刀同气连枝,仿佛已将血肉之躯融入刀锋之中。
月沣凝立不动,与月隐剑共同沉默如坐禅的智者,在刀到面前不足半尺的瞬间,在我几乎要在马车里惊呼出声的时候,月沣人剑冲天直飞,泓影刀落空,在回势重出的空隙,月隐剑从空中飞驰而来,象划过天边的一道火焰,象暗夜飞逝的寂寞流星,灵虚子也许是有机会避开的,但奇怪的是他仿佛被剑的气势和美丽定住了心神,只举着刀一挡,刀剑相碰,竟无声息。
灵虚子没有动,月沣飘落地上,稳如松柏。月隐瞬间回鞘。突听轻轻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下。灵虚子的头慢慢低下。过了很久,才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
“我不会感谢你不杀我。不过,既然泓影已断,我再不会找四方城的麻烦。”说完,灵虚子身形一动,与另外四个人一同遁入夜色。转眼不见。
月古人默然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眼中流露一丝怜悯。然后飞身来到马车前,唤我:“海潮。”我在车内一手抱着清悠山谷的小包裹,一手握着素心兰,一副随时逃跑的样子。月古人登上马车,见我这副样子,他的身子一颤,将我紧拥在怀里。“没事了。”我的手碰到了剑鞘,刚想摸一下,手却被他握住。他柔声道:“它是利器,不要碰它,海潮,我不想让你沾染丝毫血气。”
“你为什么不杀灵虚子?”我想着武侠小说中一般魔教之人是万恶之首,众人之敌,武林正道人人得而诛之。“他并非是该杀之人。不过是修行的法门不同,不被世人认同而已。”我心里暗想:月古人的襟怀要比他的师傅广阔得多,不过是大家信仰不同,认识不同,便要灭了人家,以杀戮来统一人的思想,算什么英雄伟人,不过在政教合一的古代,这也在所难免。月沣见我不语,以为我仍在害怕。抚着我的头发说:“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天快亮了吧。”我看到窗外暗蓝的夜空边缘已开始变浅。
“四更过了。再睡一会好不好?”月古人说着将我怀中抱着手中握的东西取出来放在一边,我倚在他温热的肩上不肯动,他将毯子重新裹好我的身体,将我稳稳抱在怀里,我被他身上透出的缕缕柔情环绕,听着他微微悸动的心跳,重又进入梦乡。
待我醒来时,天早已大亮了。马车已在前行,我被两层毯子包着好好的,放在榻上。我爬起来,从窗子探出头,月沣正驾着马车在路上疾行。
“为什么这么着急,你不累吗?”本想问,但看他专心驾车,忍住没有相问。大约走了一个时辰,马车象被什么突然拦住,我听到马在嘶鸣,车身一震,我的头撞在车板上,撞得我两眼发花。难道又有刺客,我手忙脚乱,将放在一边的小包和素心兰抱在怀中。(我现在训练有素)。只听月沣冷冷地说:“又是你们,灵虚子呢?”
有一个人道:他已死,
明明月沣没有杀死灵虚子,怎么他会死。
“他是为什么会死?”月沣代我问出问题。
“当然是被明月公子所杀。”我一惊。明明昨夜月沣没有杀灵虚子。为何这些人说灵虚子是月沣杀死。
“原来有人想夺灵虚掌门之位,嫁祸于人。”
“既然你已知道,既然灵虚子被明月公子所杀,那只有杀了明月公子才能掌握灵虚门。”
“看来灵虚四大护法打算同时出手。”
“对付四方城明月公子岂敢掉以轻心。”只听外面烈风阵阵,有利器破空的声音。这时马车一歪,仿佛要翻倒,我在车内抱着东西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刺拉一声,车顶裂开一条大缝,月沣如箭般飞入,他一手抱着我一手执剑从车上飞下,我惊吓得张着嘴说不出、叫不出。转眼间,他将我放在路边灌木丛中一块大石后,沉声道:“别怕,我去去就来。”我百忙之中想起说了一句:“小心。”
我不敢伸头从石头后面看前面的景象,抱着小包袱和素心兰缩着身子躲在石后,泪水无声落下,我心里骂着自己,这个时候怎么能流眼泪。倘若倘若月沣要是打不过那四个人,倘若他受伤了怎么办,我正胡思乱想着。此时却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静听了好一会,才敢伸出头朝马车方向看,马车不见了,马也不见了,马车的地方有刺目的血迹。我转头四处张望,不远处有两个人倒在地上,所幸都是黑色衣裳,月沣持剑立在一旁,另外两位黑衣人不见踪迹。我急忙离开石头后面,向月沣奔去。但他剑上的鲜血让我顿住脚步,血顺着剑身在慢慢滑落,渗入土里。此时月沣缓缓抬头,我发现他脸色煞白,嘴角竟有血丝。
“你……”
“我很好。”月古人说着,将剑在倒下的人身上擦试了一下,剑光一闪,再次入鞘。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被杀死的人。(上次风翼川救我时杀的两个人,被其同伴拖走,慌乱中我也没注意),有点怕,又有点憎恶。
月沣缓缓走过,每走一步都显得沉重。
“我们的马车不见了。”
“往前再走约五里,就到长兴镇。没有车,我们只好步行。海潮,你行吗?”
“行。”我心想五里就是二点五公里,也就是二千五百米。在学校的时候好象还曾跑过,不算远。
可是我行,月沣却仿佛不行。他走着走着脸越来越白。我忍不住问他,“你伤得很厉害吗?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下。”
“不行。到了镇子再休息。”他话刚说完,嘴角便流下细细一股鲜血。我吓得差点跳起来,“流血了流血了。你流血了。”我心里终于明白,他在谷中,大约与阿福交过手,虽然赢了,但受了伤,昨晚与灵虚子一战,再耗元气,今日又一人力战灵虚门四大护法,想必伤更重了。
“怎么办,怎么办,你流血了。”我又要哭了,不许哭,我死死咬着嘴唇,现在哭有什么用。
月沣用衣袖擦去血痕,我看到他的衣袖上沾染上一大片心惊的血迹。
“海潮,若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你取了我的剑自己先去前面的长兴镇,我休息一会,随后就来。”我感到月沣的声音强压着痛苦。
“不,我要留下来陪你。”
“我暂时调息一下。你留下来,我无法照顾你。”听他这样一说,心里释然,我若陪他一起,他无法集中精神调整内伤,反而更危险。“为什么要我取你的剑,你带着剑不是更安全吗?”我想若那两个灵虚门的人回来,月沣该如何抵御。
“你更需要它,它暂时能代我保护你。”
“梓祎,你还记得在鱼源镇答应过我的承诺。要全力保护我的安全,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中途抛下我……你还记得吗?”月沣听我唤他的字,眼中闪动着亮晶晶的光,
“我记得,一直都记得。”
“好。我在镇上等你。”我取下他的剑,朝着他指的方向,提着小包和素心兰走去。长兴镇离此,并不太远,可我的感觉象走了好远好远的路,终于才到。我应该在哪等月古人呢,我拿着他的剑茫然站在镇口,长兴镇看似不大,路上行人不多。我真是昏了头,我拿着月沣的护身宝剑,把受伤的他一人留在路上,可是我陪着他又有何用。
对了,我心中一亮,找医生!找医生为月沣看伤,想到医生,我想起了安静,想到了安静给我的小木牌。我象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寻找医馆,找了一会,发现在小镇一个僻静处有座小小院落,外面挂着牌子,上写着“小小医馆”,噫,这院落是小,偏又叫小小医馆,我从LV小包的夹层里翻出黑色小木牌,冲进小小医馆,因为走的太急,差点撞到一个人的胸口,我刹住脚步,却听道一个熟悉的声音:“海潮!”声音流露出无限惊奇和惊喜。我抬头一看,竟是安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能在这样一个小镇,在最危急最无助的时候,遇到安静。我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海潮,海潮,别哭,发生了什么事?”安静的问话让我立即恢复了理智,“月……月古人,他受伤了。”安静又是一惊,看到我手中的剑,忙拉着我,问道:“他现在何处?”
“在镇外。”我一急也说不清那是哪里。安静一刻也没耽搁,从院后找来了一架简陋的马车,安置好我,便驾着马车向镇外飞驰。凭着记忆,一路寻来,找到了我躲过的石头,但是找遍这四周,又来回找了一路,根本不见月沣,他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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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路上想了又想,忽道:“刚才我离开的时候,这里有两具尸体,现在不见了。”安静在旁停下搜寻的脚步,问道:“他们是什么人?”此刻我才想起,刚才只顾着告诉安静月古人受伤,原因还没来得及说,于是就将昨晚遇到灵虚子,今日再战灵虚门四大护法一事简要告诉安静。不过我去凌居谷,阿福为我解毒的事我没说。安静沉思片刻,道:“据我所知,灵虚门绝不会将门内人尸体留下,他们肯定来取过尸体。”
“月沣是不是遭他们毒手了?!”我一听安静的话,立时产生不祥之兆。
安静没有回答,只反复在周围查找翻看各种痕迹。过了一会,他缓缓地说:“也不一定,此处有大量杂乱脚印,还有马蹄印和车轮印,却没有打斗的痕迹。周围的树草也没有被割裂、震落的迹象……”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傻傻问安静,心里一点主意也没有。安静温和我说:“傻妹妹,现在你跟我回医馆休息。”
到了医馆安顿好后,我默默坐在桌前,脑中空白一片。安静倒了一杯热茶给我,坐在我对面,看着我。
“海潮,你好象变了。”他的话让我吓了一跳,我看到他眼中的一份了然,惶恐感油然而生。我变了吗?
“是吗?前段时间我病了。”
“哦?”安静微一惊,将手搭在我的手腕处,号了一会脉。
“现在我好了。”安静点头。“恢复得不错。给你治病的医生挺高明。”我听他表扬阿福,心中一喜。
“安静,你说月沣他会不会有事?”
“不会。海潮,你现在需要休息。”安静说话的口气很肯定,我奇怪他为何如此肯定,不过他的话带给我一份安心。接着,安静取来一粒药丸让我服下。
“这是什么?”
“能让你安睡的药。”
“安眠药?”安静笑了。“不是。是不伤身体让人安睡的药。”我服下后,躺在床上安睡了一觉。药力很强,我连梦都未做。
醒来时已近掌灯时分,安静唤我吃饭。
吃完晚饭,我觉察到此间仿佛少了一人,便问道:“我的嫂子呢?”安静脸微微一红。“她前些天出门办事去了。”
“你为什么不跟着她一起去?”
“我嫌麻烦,选东西买东西这种事我没耐心。”
“噫?!原来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