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霍无言说道“祸害”两个字时就深感不妙,全身血液和力量都集中在头部,猛得向旁边一偏,我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成功控制头部,只觉头顶上方突然间仿佛绽放了一场盛大的焰火,明亮、璀璨,在暗蓝色夜空中静静缤纷。这前后不过是一个刹那,却象被定格住,在记忆里变成永恒。正要向脖间切入的厉器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头发一松。身后的无言倒在地上。空气中传来扑扑几声,有东西打在我的身上,我觉得僵硬的身体缓和过来。一个身影早已飞掠过来,将我抱起,四周人影晃动,不知上演着怎样的场面。
“别动!”月沣的声音让我打消了想转动脖子的念头。同时眼角余光看到衣襟上全是鲜红的颜色,我从来没见过自己流了这么多血,惊得哇得叫出声来,这一次可算有声音了,只是突至的声音尖锐、难听之极。
又有人点了我的穴道,止住了血。我的脖子上被抹上药膏,疼痛逐渐减轻。我心想是不是要缝针啊?要不要输血呀?紧接着伤口连同脖子被柔软的棉布包扎上。此时的我全心全意关注着自己的伤口,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不理不睬。这地儿真不能再呆了,一个个都想杀我,全是曾经亲近的人。太可怕了,我这才深切体验到经师说过的提醒,不再是秘密的秘密会带来杀身之祸。
我不由的紧紧扯住月沣的衣服,怎么办啊,我不能留在古代,我必须回现代社会!可是我的月古人呢……你能跟着我一起去吗?
“海潮!”月古人的呼唤让我回过神来,月沣以为我被刚才的危机和疼痛吓住了。我怔怔凝视月沣素白的脸,他的眼中滚动着焦急和担忧,让我的眼前不断淡入淡出着从相识后他所有失神焦虑的片刻。我伸出手想去抚他的脸,他却用手握住我的手,刚想说话,听到大夫人的话远远传来:“霍无言呢!”月沣松开我的手,让我安坐好,便站起了身。
我慢慢朝刚才来时的地方看,无言正被寒汀院护卫用剑指着,想来没有月沣的命令,不会轻意要他的命。他坐在地上,一条胳膊抬不起来,正在流血。月光下他的脸上表情丰富,反倒象是没有了表情。大夫人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还有一个灵虚门的人在哪?我用目光搜寻,看不着。
大夫人走到霍无言面前,挥掌打了他一个耳光。无言的眼睛亮如繁星,他一动不动,回视大夫人。
“这二十年来我待你不好?”大夫人轻声问。
无言摇头
“是因为曾力阻过你和玉灵的事?”
无言再次摇头。
“少过你的奉银和房资?”
无言还是摇头,目光温存,闪动盈光。
“那你为什么背叛沣儿,背叛我!”
无言垂下眼睛。过了很久才道:“我正是为了少主,才这样做的!”我终于得到无言的答案,不禁睁大眼睛盯着无言。
大夫人听到此言,忽然不再问了,她向后退了几步,调头望向走过来的月沣。
“海潮与你有仇?”现在轮到月沣问他。
无言摇头。
“为什么要杀她?”
“少主为了她几次涉险,多次受伤,现在竟然还要放弃复国大业,放弃大夫人,放弃四方城的重臣,对这等红颜祸水,当然杀之而后快。”
我的眼中滚落一滴泪水,只有一滴。霍无言,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月沣如刀锋般的目光盯着他。霍无言到底心虚,移开眼睛。
“道不同,不与谋。你走吧。不要让我第二次看到你。”月沣轻挥了挥手。
“等等,霍无言,既然是沣儿放你走,我不阻止,但你走可以,玉灵留下!”大夫人冷冷的说道。
无言的脸霍然变色,他换了一个姿势,跪在月沣面前。“少主,求少主……”
月沣再次盯着无言,无言眼中满是无奈和乞求。
“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玉灵跟着他能幸福吗?”我忽然插嘴说了一句。我的话让大伙吃了一惊。这次声音正常,呵呵,看来伤不重。
月沣没有说话,更没有回头看我。
“好,我答应你。”他竟同意了。说着再次挥手。
无言终于托着受伤的手臂(怕是他的右臂是废了)走了。护卫们清理现场,我才看到他们在一丛灌木下拖出一个人来,正是另一位灵虚门的人。
我一直坐在一块柔软垫子上。大夫人走过我身边,看了我一眼,目光冷然。带着一群人走掉了。
月沣走过来,准备抱我起来,他俯下身,双臂用了几次力,却抱不起我,噫?难道我突然重了?我忽然发现月沣的嘴唇重又失去了血色,就象那天刚中毒时的模样!我忙握起他的手,冰凉绵软。
去留之间
寒汀院在今晚共有三人倒下。一个是莫总管,虽然霍无言当时急着逃走,莫总管武功也很高,但他受的伤也足以令他要在床上躺几日。一个是我,我被月沣命令必须卧床静养,防止脖上伤口开裂。最后一个就是月古人自己,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救无言刀下的我,生生受了一直在一旁蓄势待发的灵虚门护法袭来的一掌,当然这位护法也没有好下场。被月隐剑一剑贯心,气绝身亡。但对于中毒初愈的月沣来说,这一掌无疑加重了他的内伤,当我看到他不要随从搀扶挣扎着送我回房后,离开的背影,我的心碎成了千片万片。
也许爱情来的不是时候,选错了对象,选错的时空,所以它不仅不能带给所爱之人幸福与快乐,反而一次次带给他焦虑、担扰和受伤。并且是旧伤未好新伤再添,我深刻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正确,我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坚强,我真的具有为爱牺牲的勇气吗?
仆人提灯进入屋内,端来一碗热汤,说是大夫人和少主吩付送来的安神药汤。想必是怕我因为今晚的事,胡思乱想,不易安睡。喝了药汤,躺回床上,脖子僵硬着。仆人询问要不要点灯,我摇头。黑暗更利于思考问题。
虽有安神汤,我仍然无法立即入睡。黑暗中我听着自己的呼吸,我是否应该重新选择道路,我是否还是要回到自己的时代。我从床上爬起来,摸到屏风一侧的柜子前,取出已很久没有碰触的从现代带来的那些东西,一样样抚摸着。可是真要我永远离开他,我用什么来斩断千丝万缕的牵绊,我又怎能辜负一颗深爱我的真心呀!我恍然觉察到自己在爱情面前,竟是如此的懦弱和自私。
我不禁倒在枕上大哭起来,为月古人,也为我自己,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犯下的错误和身上那些可怕的缺点。为什么爱情没能让我拥有一个为他沸腾和勇敢的灵魂。哭着哭着终于药效起作用了。我渐渐进入了睡眠状态。
也许是药力太强,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后才醒。有仆人赶来帮助我梳洗,换药。早餐不必吃了,只等着吃中饭吧,对于现在的我,其实是什么饭也吃不下去。我将头发披散梳顺,将侧额的头发梳到脑后,用丝带系住,固定好后面的披发。换好裙衫想出院子去看月沣。却被守在院外的护卫拦了回来。大夫人吩咐此时大家毋需到处走动,特别是受伤的人。我只好悻然回房,坐在桌前托腮发呆。窗外的阳光明媚依旧,昨夜发生的一切就象风吹叶落,悄然无声无痕。
正值思绪如潮之时,有声音从屋外传来。
“海潮,昨晚睡的好吗?”是白云经师的声音,我怔怔望着走进屋内的经师,足有一分钟说不出话来。随后便扑到经师怀里号啕大哭。
经师没有安慰我,只是轻轻拍打我的背,过了好一会,我才停止了哭泣。
“孩子,怎么了?”
“经师,我……我错了。”
“哦?”
“我当初应该听从你的话,为了自己,或者为了他,去幽眠山道。”
“是不是因为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才让你改变决定?”
我点头。
“可是你又有点舍不得梓祎。”
我再次点头。
“我什么时候能去幽眠山道?除了梓祎,没有人能送我去吗?”
经师沉默不语。
“经师,梓祎能不能随我一同穿越幽眠山道,回我的时代?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热切的等待经师肯定的回答。经师略带惊异的看了我一眼,仍是没有回答。
过了很久,他才说:“关于幽眠山道一事,等你和梓祎的伤势痊愈,身体恢复了再议。”经师一说,我这才惭愧地想起,居然没有先问梓祎的状况,只顾着自己委屈和思归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
“虽无性命之忧,但这次是他此生所受到的最重一次创伤,仍需要安静调养”经师语带双关,让我的心头炸起巨响,随后又寂无一声。
经师又查看了一下我的伤口,叮嘱不要轻意大幅度转动脖子,好好休息。
经师走后,我去看了看素心兰,一片新叶已从中冒出头来,素心兰啊素心兰,为何我不是一株素心兰,能以素心铁骨餐风露?!我之前的人生走得太顺利,就象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遇见你,和将来在一起后,颠沛流离的生活,我动了离念,我没有勇气去面对,所以这一次,我打算做一回爱的逃兵,月古人,你会理解和原谅我吗。
在随后的七八天时间里,我都没能见到月沣,除了不能四处走动外,听说大夫人已搬到月沣的住处,日夜看护着他。我这里除了经师来看过一两次外,亦没有旁人前来问候。只有仆人按时换药按时送饭。寒汀院因为经师的归来重又恢复详和宁静,不过在平静的表面,仿佛藏着更深的危机。四方城内除了左相因无言叛变而伤重去世外,亦没有再生什么意外。我的伤口好的很快,来到古代,我受的伤来得快、好得也快,脖子上的刀口已完全愈合,我终于可以清洗头发了。晚饭过后,备好热水,准备洗头。这时瑞娘突然来了,她见我一副正要沐浴的样子,便顺理成章地跟着忙起来。
“瑞娘,我自己就可以洗。”
“姑娘,您还是在生我的气,”
“怎么会。”
“姑娘的伤口才长好,洗发断然是不方便的,还是我来帮姑娘洗吧。”
“好吧,多谢你。你们少主这几天身体恢复的如何?”
“有大夫人的照料少主已好多了,昨日能下地了,今日已能正常进食。”
“噢……。”
在瑞娘的帮助下,洗完头发,她又开始收拾起房子。我说这几日天天都有仆人来打扫的,她仍不肯住手。我只能由她去了。坐在镜前,我梳了梳湿漉漉的头发,思考着下一步我到底该怎么做?瑞娘看到实在没什么可干的,才告辞去了。
外面的天上月华如练,让屋内的孤寂象能拧住水来。倘若此时此刻身旁有亲人和朋友可以倾诉就好了。阿福、安静你们又在何方。眼前变得朦胧,泫然欲泣。
莫总管带着几个仆从来了,几日不见,他的伤好了吧。彼此问候一番,莫总管恭敬送上一个包裹。道:“这是少主刚才让我送来给姑娘的,恳请姑娘收下。”
不知包裹里是什么东西。我接过来,道谢。莫总管便退了出来。打开包裹一看。竟是红光金光交汇而成的一片片灿烂云霞,那是从里到外完整一身的古代精美嫁衣。只差一顶凤冠了。
去留之间,已事到临头,我该如何选择!
轻展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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