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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的季节终于到了。
秋风吹起,医院里所有的树木纷纷掉下叶来,遍地的落叶,踩上去很柔软。
“很抱歉,这么久才来探望你的母亲。我得到你母亲病重的消息后,打听到一位国内肾病专科的郭医生医术十分了得,我赶忙赶到国外亲自把郭医生找回来。”
他轻声说道,低沉磁性的声音隐隐泄出一丝疲意。
“谢谢你。”
杜雪痕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直接下了飞机就赶到医院来吧,她很感谢他的这份心意。而且……
“肾源的事……是真的吗?你……真的……”
她问不下去,那是伤害他身体的事情吧,她怎么能这么自私的要求别人捐出部分肾给母亲,她和他……根本什么也不是。
“是真的。郭医生亲自帮我检验过了,我的确符合。”
他转过头,黑眸微深的凝视她,尔后问道:
“如果我以此要胁你,要你跟我结婚。你会答应吗?”
她一震,咬着唇定定看着他。尔后,她低下头,泛起青白的指尖在轻轻颤抖。
“我……会。”
她轻声说。她把母亲的身体健康比自己的幸福看得更重要,如果要在两者选择一个,她会的,会和他结婚。
“就象你父亲的事一样,为了保护你的家人,你把自己给了我。因为你是这么善良的女孩。”
他温柔的抚着她纤弱的肩膀,瘦弱的肩膀,她真的瘦了很多,这段日子来她一定过得很痛苦吧。
“可是这一次,我不会像上次那样要胁你了。我已经在手术书上签了字,我答应做这个手术,把部分肾捐给你的母亲。”
杜雪痕吃惊的抬头看着他。
“你……答应了?而且,签了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他一点益处也没有,而且,他不要求和她结婚,也不要求她做什么,毫无条件的,帮助她吗?
手术
“是的。如果可以救你的母亲,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抚着她肩膀的手无意识的用了力道,他黑瞳深情得如大海。
“我不想看到你难过,不想看到你痛苦,只要能让你快乐,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黑眸很深,很深,深得如暗夜里的黑潭,深不见底。
臼她心脏有种痛苦的窒息。
她望着他,深深望着他。
“即使,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吗?”
咎他凝视她,深深地。
“这是我欠你的,我曾经伤害了你,就让我这一次做个补偿吧。”
她微震的看着他,尔后真诚的说:
“谢谢你。如果你救了我的母亲,我会一辈子感谢你的。”
“不用谢我。”他轻轻摇了摇头,用一种期盼的目光看着她说:
“你能在做完手术后,给我一个吻吗?”
他伸出拇指轻柔的抚着她柔软的唇瓣,他一直向往的红唇,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她自愿的献吻,即使是在三年前别墅的时候,他也是逼迫她的。他多么想要她一个心甘情愿的吻,哪怕一辈子,只有这一个吻……
她没有拒绝他亲昵的举动,她只是看着他,一瞬也不瞬,用她的心,感觉他的温柔,感觉他的痛苦,感觉他的哀伤。
她静静的,凝视他。久久,她轻声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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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手术很快就进行了。
杜仁政、杜雪痕和叶冷箫坐在手术室外足足等了一天一夜,杜仁政焦急的踱来踱去,叶冷箫陪着杜雪痕坐在长椅上。叶冷箫握着杜雪痕冰冷的手,感受着她内心的紧张。
终于,手术室的灯熄了,不一会儿,手术室门打开,身穿白大褂的郭医生走了出来。
“郭医生,我的妻子(妈妈)怎么样了?”
杜仁政和杜雪痕冲了上去,焦急的问道。
郭医生解开一边口罩,脸颊带着一丝疲态说:
“手术很成功,令夫人很快就会没事了。”
“真的吗?谢谢您,医生。”
杜仁政和女儿惊喜的对视了一眼。
“那……费宕尘呢?”
杜雪痕这时带着担心的轻声问道。
叶冷箫目光带着一丝复杂的看了看她。
“费先生的情况不太好,这三年他饮酒过量造成肝脏有些损伤,这一次的手术我原本劝他放弃,可是他固执的坚持下来。他的情况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我已经让人送到加护病房里,你们可以去看看他。”
郭医生说完后便离开了。
杜仁政和杜雪痕、叶冷箫站在病房看着连心纾,连心纾睡得很安稳,很沉。手术很成功,那妈妈很快就会好起来了吧。杜雪痕心中欣喜的想着。这时她想起了费宕尘,不知他怎么样了?
“我想去看看费宕尘。”
她垂睑轻声说。
“需要我陪你去吗?”
叶冷箫问道。
“不,不用了。”
她轻声拒绝,“只是去看看他,我很快就会回来。”
她撇开头,逃避叶冷箫深沉的目光,然后转过身往另一层费宕尘的病房走去。
来到费宕尘的病房外,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杜雪痕看着里面躺在病床上的费宕尘。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苍白的脸,他一直是明朗朝气,混身充满着强势的气息。可是现在,他虚弱的就像一只受伤了的小动物,毫无一点生气。
他自己身体明明就不好,为什么他固执的想要动这个手术,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感动她了吗?
心里忽然有种隐隐的痛,几滴晶莹的泪水不知何时已滑下了颊边。
“杜小姐,真的是你?!”
一声尖锐妇女的声音,杜雪痕转过头,看见费宕尘的父母亲费云龙和程晰清正朝她走来。
程晰清双眼冒火的瞪着她,气呼呼的说道:
“你可把我们的儿子害惨了!他这几年为了思念你不停的喝酒,造成肝脏损害不止,现在又为了你母亲捐出部分的肾,弄得现在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费氏集团现在少了我儿子,你知道每天要损失多少吗?”
费云龙脸色有些冷沉的看着杜雪痕,程晰清却是怒气冲冲的瞪着她,杜雪痕则一直低着头。
“对不起。”
如果只是说抱歉还不能表达她内心的愧疚,如果费宕尘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她该要如何面对他的父母亲。
“只是说‘对不起’吗?我真搞不懂宕尘怎么会爱上你这种冷漠的女人,平凡的家世不说,又不是长得绝世美貌,还如此冷漠……”
杜雪痕羞辱的一直咬着唇,低着头不说话,忍受着费夫人的责骂。
“好了,晰清,不要再说了。”费云龙终于止住了妻子的话,拉着妻子的手说:“我们进去吧。”
程晰清最后冷冷的瞪她一眼,随即走进加护病房里。
玻璃窗外,
杜雪痕静静地站着,
一动也不动,
走廊柔和的灯光在身后投射,
折斜出一道小小落寞的影子。
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母亲的病一天天的好转,杜雪痕从家里煮好端来的稀粥全都喝个精光。杜雪痕看着母亲的脸色一天天的红润,精神一天比一天的好,心里高兴极了。
而相反,费宕尘的病情却一天天的不好,他动了手术之后引起身体其他器官的并发症,这几天持续高烧,梦中一直喊着杜雪痕的名字。
杜雪痕刚开始的时候几次想去探望费宕尘,都被他的母亲拦了下来。到了最后,反倒是他的母亲程晰清亲自来找杜雪痕,让她去看望他的儿子费宕尘。
“宕尘说,他想见你。”
臼程晰清来到她的面前,有些冷漠的脸,不情愿的眼神,却又带着一丝期盼。
杜雪痕怔了怔。
“他今天精神好了一些,他说,他想见你。”
咎程晰清继续说道。即使不情愿,可她还是不得不为了爱护自己的儿子,去请求她曾责骂过的女人。
杜雪痕看着她,知道这是她放下骄傲和自尊去拜托像她这样的女人,也许,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的如此的失去尊严。
杜雪痕看着她,轻轻地说:
“好。”
下午,杜雪痕买了水果,走到费宕尘的病房。
病房里静悄悄的,费宕尘的父母和护士都让费宕尘请求的离开,他独自一人坐在病床上,静静等着她。
她轻敲开门,走进病房,朝他走去。
她放下手中的水果在桌上,尔后静静看着他。
两个人静静的,直视着对方。
秋风从窗外吹进来,划过树木的叶子,发出唏唏嗦嗦的声音。
“你……好些了吗?”
杜雪痕率先打破了平静,她嚅动着嘴唇,却发现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暗哑。
“我很好。”
他定定看着她,一瞬也不瞬。
清淡的声音,没有了平日的朝气。
“不,我听说你不好。你手术后引起并发症,你这几天在发高烧。”
她注视他,蹙起了秀眉。这几天她一直担忧他的身体,如果他为了她母亲,发生了什么事,那她要该怎么办?
“你在担心我吗?”
他静静地问道。
深邃的眼眸很深,很深,如同大海。
“是的,我在担心你,一直担心你的身体。我担心你的身体会不会越来越坏,担心你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清醒,我很想去看你,可是你母亲拦着我,我一直见不到你。……”
她一直说着,但看见他的目光一直清清冷冷的,仿佛冬日飘浮的雪花。她停下了话。
他的眸光仍然很深,很深,却仿佛死寂般的黑。
“如果……我死了呢?”
久久,他轻轻吐出这句话。
清冷的声音,仿如从天上传来。
她脑子轰然一响。
吃惊看着他。
“你……说什么?”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听到了,仿佛一辈子也不会听到的话。
他还是静静地,眸光一瞬也不瞬,静静地,凝视着她。
“如果,我死了呢?你会怎么样?”
……
秋风,从窗外吹进来,
蓝色的窗幔在空中飞扬。
苍白清瘦的男人,
坐在病床前,
凝视着他面前的女孩。
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
杜雪痕僵在原地。
目光空洞,
她的世界仿佛一片空白。
她手指动了动,
但感觉如此的艰难。
……
“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怎么会死,你不会死的!”
她情急的上前一步。
像是要说给他听,也像是要说给自己听,她重复不停的说着。
“人总会死的,我想知道,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会嫁给叶冷箫,和欣然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会祝福你们。”
幽幽,淡淡的声音,透着他内心的绝望。
幽深的黑眸,仿如死寂般的黯沉。
她鼻间一阵酸楚。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