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跃跃欲试地翻本子找号码,也许是过于兴奋了,哗哗翻了两遍竟然没有找到谭川夏的号码。
一只手机递到我面前,屏幕上显示的正——
联系人:谭川。
肖襄举着手机,一脸不耐烦,“要打快打,本少爷手酸!”
我懒得和他吵,飞快地拨号,那边很快被接起。
我很快地说:“你好,WD酒店西餐厅。谭川夏,今天下午你还来么?”
我握紧听筒,他有一副好嗓子,“我马上就到。”
“好的,那一会儿见,拜拜。”这样观察我好像不会结巴。
“等等,”谭川夏抬高声音,“你是,Summer?”
“对呀,有什么要转达的吗?”
“没有,拜拜。”
我放下听筒,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怅然若失。一抬头看见肖襄杵在眼前。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一沉思,想起来,“啊,你怎么知道我报日语培训班的?”
肖襄却突然没了好脸色,看我的眼神好像是看着一根放了几天的油条。
“我不知道!”他愤愤地说,走出两步又转回来补上一句,泄恨似的,“我跟你不熟!”
有病,我立刻针锋相对,“那就最好了!
肖襄像是十分生气地瞪着我,末了,他一句话没说,走了。
我十分错愕。
我这人心里不搁事儿。说好听了叫心大,说难听了就是没心没肺,就是二。总之我一想到马上能吃到大量的饭菜就高兴地跟什么似的,立马把这一点点的错愕情绪和兴奋归为一体,一齐归顺于我这强大的食欲。
在我扑向员工餐厅的路上,我遇到了晚班经理Joe。
西餐厅一共有三个经理一个主管两个领班。三个经理一正两副,Joe是其中那个正的,也就是说他是老大。
我才来五天。
在这有限的五天里,我已经十分神速地和他结下了梁子。
……
……
Joe经理三十出头,皮肤白且嫩,脸型圆且扁,眉毛似秃山眼睛似绿豆,分布有麻子雀斑若干。该脸实属人间哪得几回寻的珍稀品种,如此描述已是竭尽我所能,我只能说,他生了一张一看就是好收成的脸。
头一天来的时候他亲自给我们组织会议。
兰花指翘起,嗓音娇滴滴,“hi,姑娘们,今后三个月你们就要在西餐厅si习了,我不care你们si否情愿,我care的si你们能不能学好会不会奉献。你们也许不zi道,WD酒店是Z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sui zhun(水准)一流,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可以帮助你们提高修养……”
我们十几个大活人面面相觑口不能言,十分不理解这就是传说中留澳八年的高素质人才,如果拥有传音入密这项技能的话,我相信,我们输出的一定是同一个简单词汇:傻逼!
Ioe喋喋不休许久,我终于忍不住,“Joe,您讲话就讲话,但可不可以不要如此像台湾人一样说话捏?你zi道的,我们更习惯听朴实的大陆话啦。”
那时,很傻很天真的我还不知道,这么个东东是西餐厅的经理。
Joe从陶醉中苏醒,看着我,深呼吸几次,终于说:“我本来就si台湾人。”
……
……
此刻。
我站在电梯门前,看着里面的人儿,呵呵干笑,“Joe你好,坐电梯啊!”
04 无意偷窥
Joe一身黑西装,打着小领带,小腰不盈一握,头发黑若墨染亮如打蜡。
他豆眼一眯,瞥我一眼,没搭理我。
我抱着胳膊站,脊背贴着冰凉的金属壁,眼睛注视着电梯的指示灯。
2层、1层、B1层……
电梯门一开,我抬脚就往外走,身后却响起Joe慢吞吞黏腻腻的招呼。
“Summer啊~”
我脊背发凉,止住脚步回身答应:“Joe,啥事儿?”
我被他的眼睛盯着,眼睛里冰冷冷阴涔涔的亮光让我想起某些暗处的爬行动物。这一秒我忽然回想起我哥对我说的一句话,他说,宁可得罪真小人,也不要得罪伪君子。
我从不指望能从我哥这个败家子儿嘴里听到什么有水平的话,这话也没有什么更深刻的启发意义,无非是说真小人比伪君子更加棘手一些。但是我觉得,不管是多么棘手的真小人或是伪君子,在压倒性的强权面前都是如新鲜的鸟蛋一样不堪一击的。毕竟,有我爸在,我还从来没有惧怕过会得罪什么人。当然除了我妈。
就算我爸的官位再高,他上头也永远都有个我妈。
Joe一开口把我拉回现实。
厚厚的一摞纸被从公文包里拿出来,递到我面前。
“你把这些拿去复印三份,排好顺序编号页码,弄好给我送过来。”
我没有去接,而是实话实说,“现在是我的吃饭时间,我得去吃饭。”
而且,复印资料要去人力资源部,现在人力资源部根本没有人,等我真弄完那些至少要一个多小时,等我迟到了再赶过去的时候,就算说是Joe大人差我去办事的又能怎么样?在今天客人奇多每个人都忙不过来的情况下,谁会体谅我的迟到?
Joe眯起眼,瞪着我说:“是工作重要还是ci饭重要?”
我立刻给出答案,“当然是吃饭重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Joe的脸已经有些绿,愈发显得春意盎然。他把文件放回公文包,抬手活动活动小领带,发声缓慢,“很好。”上下打量我一眼,鼻子里出气,“sen体是革命的本钱么,哈,你这样的sen体,我还真看不上!”
靠靠靠,非常靠……
我瞟他一眼,自动发声,“原来传言是真的,你真是……”
原来你真是gay。
我轻描淡写地说:“现在找男朋友不大容易。我觉得你这个打扮不够洋气不够fashion,或许你可以试试粉红色,比较符合你的气质,命中率也能高一些。”
Joe的脸已经彻底成了猪肝色,这猪说不定还患有肝癌。
他的警告好像出离了愤怒,声音也不再纤细粘腻。
“你最好给我小心!Shit!”
Joe走远了。
我抚着额,往相反方向的员工餐厅走,前方的拐角处忽然探出一颗脑袋。
COCO一脸吃了过期果酱面包的表情,“Summer!”
……
……
听说Joe整人很有一套。
我边狼吞虎咽边听COCO苦口婆心地数落我。
“……让你印东西你就去嘛,是能少块肉还是缺根头发啊,和J对着干是没有好处的。就算你是实习生,三个月你就走了,但是你毕竟还是要在这里呆三个月啊……天啊,你不要告诉我,你不去印东西就是不想错过这顿饭吧?我说……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我抬头,拿纸巾擦擦嘴,示意她继续。
“你继续,挺好听的。”
“你!你怎么就这么不上心啊!”
COCO忍不住伸手打我,我任她打,反正也不疼。
我吃得一个米粒不剩,饭碗的干净程度可以拿去幼儿园给小朋友□惜粮食的先进模范。不过在这种感冒头痛食欲不振的状态下还能吃这么多,我自己都挺佩服我自己。
COCO说:“真怀疑你上辈子是不是饿死的。”
我说:“你记不记得那首《悯农》啊?”
COCO说:“我不怎么听歌,听也只听过《卡农》。”
我黑线,“《悯农》是首唐诗,我背给你听哈。”
我清清嗓子,抑扬顿挫地背诵: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好听吗?”
鄙视的眼神像考了零分的试卷一样飞过来。
“COCO姐,谢谢你。”我说。
但是我犯不着忍。
我们是来实习的不错,我们老师是和酒店签了实习协议也不错,但这只是说这一时段内我们会在这里边学习边工作。我可以接受穿着细高跟工鞋一站八个小时的折磨,可以接受晨昏颠倒可以带病上工可以接受无条件加班,可以接受象征性的工资可以接受春节不能回家,但是,我不接受莫名的刁难和轻蔑的使唤,甚至是他们心情不好时的撒气桶。我犯不着。
……
我回到西餐厅的时候发现装饰布置大变样。
西餐厅原来以金色为主色调,看上去很辉煌很闪眼很贵,现在餐桌上金棕色的台布则全部换成了白底红面的针织绣花台布,红红白白的让人想起红白喜事。而且每桌上多了一个雕花镂空的笔筒一样的烛台,里面有一截短短的白蜡烛,还没有点燃。餐厅一端的自助餐台则全部已经换上了更丰盛更珍贵的食物,最显眼的是餐厅中央的一株大圣诞树,树下环堆着一些五颜六色的礼盒。我特头疼地想,晚上上菜的时候真要提防别被这些东西绊了脚。
我穿过金的红的白的绿的堆砌起来的热带雨林一样的大厅,发现几个高个子的男服务员正在爬梯子装饰壁柱,把串起来的大泡沫雪花用细线吊起来,以增加梦幻感。站在梯子顶端的那只正是肖襄。
我看看周围没发现谭川夏。
口袋里手机震动起来,我握住手机,急忙快步走到一处侧门闪身进去,来到西餐厅和酒吧相通的一条宽敞明亮的走廊。这里鲜有人经过,是个接电话的好地方。
电话是我哥打来的。
“几号回来?”
“今年回不去了。”
“怎么?”
“早跟你说了,今年有实习,三个月,结束就直接赶上开学了。”
“你和爸妈说了吗?”
“还没说呢,我怕妈不同意。”
“别管妈,你说你愿意实习吗?”
“学院组织的,同学们都来实习,我不想和他们不一样。再说也不是很累,我受得住。”
“放心,我给妈说。”
“谢谢哥!”
“嘿,还学得有礼貌了!”江照一如既往的欠扁,“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了,不想干的时候就回家,学校那边不用担心。”
“知道了……我干活去了,拜……”
我开门想出去,刚探出头就被领班看见,她立刻给我支活儿,“你去里面衣柜里拿三套制服,再把那个装圣诞帽的大袋子拿出来,快点,一会儿要开会!”
领班飘然而去。
我折回走廊,推开另一扇重重的大木门。里面是另一道走廊,可以通向二楼的男女更衣室,里面放着一些制服可以临时供计时穿。不过……我站在两个屋子之间,缓缓思考,领班说拿三套制服,是给男生还是女生咧?
头昏眼花。+_+
算了,实在懒得再回去问一遍,先拿三套男生三套女生的吧。
我先拿好三套女生制服,找到装圣诞帽的袋子,连拖带拽的来到男更衣室门口,轻轻地敲敲门,没有人答应。
计时都在外面,里面应该不至于有人。
我扶上满把手,按下,开门,进去。
转过起遮挡作用的玄关,眼前的风光展现在眼前,我顿住。
谭川夏裸着上身,正在穿裤子,柔软的头发稍微有些凌乱,眼睛瞪得很大,以至于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他的表情用一个词描述大概是,一脸惊悚。
05 旧事
谭川夏裸着上身,正在穿裤子,柔软的头发稍微有些凌乱,眼睛瞪得很大,以至于看起来有些孩子气。他的表情用一个精准的词汇描述大概是,一脸惊悚。
……
……
我如那中箭的枯木,大脑似乎有十五秒钟的停止运转。
十五秒钟之后,脑壳内生涩的零件重新开始缓慢工作。似乎是在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