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库挺大的,各种货物凌乱地堆放,进来我就被绊了一跤。丝丝寒气中掺裹着灰尘气,我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高脚杯在哪里。
妈妈呀这里真冷,我真想出去。
昏暗的灯光下我抬起头,大喜,原来高脚杯都在上面的架子上摆着。就是离我有些遥远,我找了一个凳子和几个经得住压力的箱子,小心地摆好,踩上去……手终于触到了盛着高脚杯的纸盒,指尖蹭得全是灰尘,终于扒拉出来把盒子捧在了手里。
一手扶着架子边缘我小心翼翼地想下去,途中不慎碰到架子上一只没穿衣服的玻璃杯,我眼疾手快赶快用手去扶。身子一个不稳我感觉要站不住,架子似乎在眼前左右晃动,过一会儿我才明白过来其实是我自己在晃,我绝对运动人家相对静止来着。终于我还是没hold住,掉下去了……
这种坠落感让我瞬间想起小时候从树上掉下去那次,一样的不真实而不知恐惧。
不同的是,这次我被人接住了。
一双手臂稳稳地抱住我的腰,然后不知道是谁被我压倒在身后。
我听见他闷哼一声,心念一动,叫他,“谭川夏?”
他被我压在身下,有些痛苦地说:“你真沉。”
“……”
我赶快翻身爬起来。谭川夏也坐起来。
我讪讪地说:“谢谢你。你怎么会来?你的背没事儿吧?”
他一手掩口咳嗽,“没事。”然后又说,“太冷了,我把这里收拾一下,你先出去。”
哪能让救命恩人收拾,我立刻动手收拾地下的东西,“你先出去,很快就好。”
他看着我没说话。很快搞定,我催他快出去,我快冻死了。到门口时我疯了。
门怎么是锁着的?!
我茫然地看向谭川夏。显然他也十分茫然。
“我刚才看见你要摔下来,情急就冲进来接你,没注意……”说到这里他停住,然后看向我,张张嘴,“我有随手带门的好习惯。”
我疯了。
“钥匙呢?”他忽然提问。
我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对他进行科普,“这个门是要从外面开的,也就是说除非你拿着钥匙先出去了,才能开门来拉我一把。”
谭川夏把手伸进裤子口袋像是要拿手机,动作却顿住,问我,“你带手机了没?”
对了,可以打电话啊!我真是冻昏头了!
“带了带了!”我激动地把手机拿出来,定神一看——
“没信号,一格都没有。”我觉得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惨兮兮地问他,“你的呢?”
谭川夏面无表情地说:“今天来的路上丢了。”
“……真巧嘿。”我寒暄。
“……是啊。”他接话。
我很想以头抢地,可是我没有力气。我看看四周,走到几个灰扑扑的箱子前一屁股坐下,抱着肩膀试图抗拒寒冷,
必须强调一下此时的气温状况。
Z市在祖国北方,很北很北的地方,总之一路向北就对了。此时是临近春节的深冬,大街上的雪已经冻得结结实实,平衡感差劲如我每隔上三五天都要摔倒一次——这样销…魂的温度,有暖气一切好说,没暖气简直等于慢性自杀。而我们此刻身处的这个没有暖气的地下仓库,简直就如一座巨型的高性能的制冷稳定的环保型大冰柜。我和谭川夏就是两块没剔骨头的冻肉!
一想到自己要变成冻肉我立刻就悲从中来。
全球变暖的条件下人要有多悲催才能是冻死的啊,这个死法太不体面太丢脸太跟不上时代了……
07 小鱼儿和花无缺
谭川夏手握成拳很用力地拍门,说话声音的分贝都比平时高出好多,“有没有人,外面有没有人!”
我有气无力地说:“这里太偏了,这个时间经过的人更少。”
他回头看看我,大概是觉得有点不对劲,问我:“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我头沉得不想说话,低低地哼一声:“嗯。”
“其实坐在那里不动更冷,你不如起来走走。”他这样建议。
“不,我要保存体力。”
“快,快起来。”
“我不!你什么时候见过冰箱里的东西会走来走去活蹦乱跳的呀?”
“所以你要变成冰箱里的冻肉吗?”
“你说什么都没用的,”我晃晃脑袋,“我想晒太阳。”
谭川夏不说话了。他站到我面前,蹲下,似乎是微微迟疑之后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低沉的声音里有些惊讶,“这么热,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我抬手一摸,是挺热的。正好可以用来捂手,嘿嘿。
谭川夏开始四处翻找。
我的声音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这里没有被子的……”
他找了根木棍,把铁门敲得直响,“外面有没有人?!”
……
我费力地睁着眼瞧他,心想今天真是穷途末路。本来电视剧里这种情况,男的一般都会把衣服脱下来让给女的穿。我俩就不行了,我俩穿的都是西餐厅的制服,白衬衣黑西裤,连款式都一样。他要是脱给我的话就成了没穿衣服的冻肉,到时候人家发现我俩的尸体的时候,指不定怎么发挥呢,那时候就真的死无对证了,我将会成为一个遭报应而死的死女流氓……
我蜷缩着,骨头的缝隙里似乎被灌进了冰碴,眼皮终于阖上。我已经快睡着了。
“别睡!”我听见恶狠狠的一声,有人命令我。
我最讨厌别人命令我了。我就睡,我头晕。
“江莱,别睡,听话。”感觉有人扶住我肩膀,还晃我。
头好晕+_+
扶着我肩膀的手加大了力度,有点疼,我忍不住皱眉,不过这双手很温暖。我不讨厌。再然后,我好像被他按进了怀里,还有旁白,语气有些无奈,“我也是没有办法,先抱一抱吧。”
这个怀抱真暖和。
我动动脑袋蹭蹭,迷迷糊糊地说:“妈妈我饿。”
抱着我的人僵了一僵,而后说:“忍着。”
我哦一声,继续睡。
“喂,你还睡!”身子被人晃动,我觉得自己要零散了。
这人却好像气坏了,突然用手捏着我的腮帮子往两边扯。
疼!
我睁开眼,视线内的谭川夏渐渐清晰,我傻笑一声,“谭川夏,现在我和你说话都不会结巴了,真奇怪,治好了嗳。”
然后我就睡着了,恍惚中还有人喊我小鱼儿小鱼儿的,真奇怪。
……
……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床上。
不要想太多,是医院的床。
我睁开眼,干躺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被关大冰箱里了。然后怎么着了?啊对了,谭川夏呢?
我一扭头,脖子差点闪着,然后看见左边还有一张病床,不过上面没有人。我坐起来,手背上一阵被拉扯的刺痛,低头一看才晓得自己还被输了液。
“天,搞什么,有那么严重吗?”我半坐着倚着床头,抬起右手撑着额头。
手感温凉,没那么热了,恍然,之前我好像感冒来着。
“啊,你醒了!”
这一嗓子吓了我一跳,我抬头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小护士。她好像十分激动,才进来就掉头跑了出去,不知道很外面的谁通风报信去了,“病人醒了病人醒了!”
我觉得着就像从前我们国家还处于硝烟战火中的时代,那时候大家受迫害很深导致人人自危,而她那样子简直就像在从村口往里狂奔,嘴上喊着:“鬼子来了鬼子来了!”
这场景真玄幻。
医生护士很快都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大堆人,病房里满满当当的。
我抬眼一看,愣了。
“老师,你们怎么来了?啊,哥!”
我哥江照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神情严肃。
他手臂上搭着一件看上去不是很厚的外套,身上是一件休闲毛衣,领口和袖口处露出格子衬衫,下面是一条合身的牛仔裤。这身打扮,看上去很凉爽。天,他冷不冷?
系主任和WD酒店实习点负责老师在这还不怎么奇怪,应该是酒店打电话通知学院说我濒危了吧?可是,江照现在该在家吧,我家离这里可是十万八千里远呢。
看我没事,两位老师呆了一阵就走了。说是要和酒店交涉。
因为我哥说,我经历了这样的事,家人很担心我的安全和健康,要带我回家。也就是说,因为这次事故我好像不用继续实习了。听到这里我简直要乐疯了,当然我没有表现出来,我很矜持,还记得让江照送送他们。
我哥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下了床满地跑了,我在找吃的。
“江莱你干什么呢?回床上躺着去!”我哥如此吩咐。
“我饿,有吃的吗?”我真要饿死了。
……
……
病房里暖烘烘的,我坐在被窝里喝着粥,都要出汗了。
“哥,你怎么会来,神行千里嘿。”我捧着粥碗喝得十分欢喜。
“废话,”江照蹙着眉头,“一听说你进医院了,妈急得跟什么似的,催着我飞过来把你接回家。这可好,来早了,赶上你睡得正香。”
我喜滋滋的,“看见你真好,哥,你从来都没那么顺眼过。”
“就知道你这丫头说不出什么好话!”
喝完粥我才想起来,赶快问他,“对了,和我一起的另一个男生呢?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江照把我的粥碗搁在一边的柜子上,“你们老师说,餐厅的同事发现你们不见了去找你们,又去找了备用钥匙才把你们放出来。你在里面关的时间不长,主要是因为本来就在发烧,一直不醒,这才来的医院。”
“那和我一起的男生呢?他没事吧?”
“我没见着,应该没事。听说是人家救了你,找机会好好谢谢人家。”
他是救了我不假,可是好像是因为他有随手带门的好习惯,我俩才被关起来的……可他人去哪了?我抬手摸摸脸,依稀记得在大库里的时候他还捏我脸来着,当时真疼啊。
……
江照说,我也差不多活蹦乱跳的了,该上路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悲壮。
他在WD酒店住了两天,我忍住没告诉他那些房间都是怎么打扫的。
回家当天江照说他上午有个约会,让那我先回学校收拾东西,下午他来接我。
我回学校的时候恰好遇见莫深深,她休班,回学校住。我抓住她问她当时的情况。
莫深深说:“当时你睡得挺香。”
我晕,又问她,“你有没有见到谭川夏,他怎么样?”
莫深深说当天是他最后一天班,第二天他就没有去酒店,因此她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不过我听肖襄说,谭川夏放假比较早,大概是回家了吧。”
“他家在哪里?”
“就在Z市。”
“那他怎么也不来看我一下。”我有点失落。
莫深深说:“大概是没有时间吧。”
我想问问谭川夏的号码,再一想他手机丢了。我联系不上他。
……
我是这天下午四点钟的飞机,这天是腊月初七,回家要呆上四十五天。
望着飞机舷窗外翻涌的云层,想到见不到谭川夏,我忽然有一点难过。
08 路转溪头
“谭川夏?”
“唔?”
“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橙子。”
“喜欢听谁的歌?”
“Beyond。”
“喜欢什么运动?”
“游泳和篮球。”
“喜欢吃蛋炒饭吗?”
“什么?”
“因为我只会做蛋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