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看不过去。当他躺在床上看到极为疲惫才倒在自己身旁的身影时,眼皮下渐渐露出的阴影,司马如墨只怪自己啥也帮不上忙,就只能看着而已。
“没的事,就快休息了。墨儿。”上前拉过司马如墨冰冷的手掌后,眉宇间蹙得更紧,他一手接过热腾腾的茶点,直接将司马如墨带到案前分他一半位置坐下。
暖烘烘的大掌将他包得紧紧不让他吃到风。
“我瞧你这里灯还亮亮的,便跟厨娘要了点热的东西过来,所以……”低垂下头,司马如墨知晓梅若霖最不爱看他没好好休息了;但他一个人还在忙,自己又怎么睡得着呢?
这几天若霖几乎是到天亮才稍稍合眼休息。
“嗯。”
梅若霖点点头表示他明白,跟着将司马如墨半个身躯搂入怀里笑着说。
“你晚膳也没吃多少不是,陪我吃一些好吗?”话才说完,男孩的肚子便不受控制地咕噜叫,惹得梅若霖忍笑发噱。
“笑笑笑,若霖就会欺侮我了。”伸手接过梅花饼,司马如墨羞得胀红了脸。
一层层的酥皮,搭配咸中带甜的馅却不觉得会碍味,嚼中有劲又不腻手,再沾上梅子做成的沾酱可是说甜品一绝,吃完一块又接手吃了一块。
梅若霖则是径自喝热茶,偶尔喂司马如墨几口茶水润润喉便这么坐一旁陪着他。从梅元智的口中,他知道自己没去用餐的这几顿饭司马如墨也没吃些什么,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是苦了点。
“若霖不吃吗?”身旁的人只是摇摇头笑而不语,司马如墨转头东看西看最后停在案上的绘纸停了下来。
“嗯?”司马如墨咿呜含着口中的茶点问道,这东西跟以前爹所画的东西很像,可是又好象有一些不一样。
真是个孩子,梅若霖伸手拭去那唇边的糕饼放到自己口中,并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与困难告诉了司马如墨;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什么都不懂的司马如墨,也许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分担自己心情的人吧。
只见司马如墨安静地听梅若霖说,不时提出几个问题,他偏了偏头思考。
“若霖,如果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弄上几个支撑;然后……”司马如墨将脑袋想出的东西一一顺着图纸的变化指给梅若霖看,越听梅若霖的脸上从不可置信,最后变成惊喜地一把搂住男孩。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你真是个天才,墨儿。”兴奋地紧紧搂住司马如墨,只差没将他转起圈来;看到自己也有帮上若霖的忙,司马如墨也开心地笑着。
不亏是工匠家出身的孩子,只消几个点拨就接通思绪并提出有效的解决方法。
梅若霖放开抱住司马如墨的手,执起一旁的笔快速在图纸上绘制东西,除了方才司马如墨所说的东西外,他思考中的脑袋也将他一一稍加改良,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大功告成。
而司马如墨则是自始至终都静静地陪坐在一旁看梅若霖既兴奋又难掩快乐的神情。
“谢谢你,墨儿。”要不是他,自己还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呢。
看梅若霖终于放下笔,司马如墨再难忍睡意地大大地打个呵欠。
玩了一天又到这么晚还没入睡,他着实是累了;梅若霖牵起他的手,吹熄案上的烛火后便往里头带去。
一般来说,大户人家的厢房都是外头一个厅堂,然后朝里头相接的小房间是让服侍主子的仆人们休息用的,再进去才是睡觉的房间;当然,也有那种单纯卧房的房间便是了。
梅若霖不习惯让仆人睡在自个儿房门外,再加上这些时日忙,睡觉的时间亦不固定,他就让梅元智在水榭阁另觅一处地方休息,也好就近传唤。
拉起被子,替睡意已经很浓几乎处在半睡眠状态下的司马如墨脱去鞋子,让他睡在内侧,梅若霖脱下外褂后也躺了进去。
“晚安,墨儿。”在他的额头上印下浅浅一吻,司马如墨像是有所感应地露出笑容。
月娘微倾,在厢房的后头有种近似浓情蜜意的字句渐渐散了开来;羞得她忍不住躲到云后,不再多看一眼。
*****
自从有司马如墨的帮忙,整个堤防的修缮工程又开始如火如荼地展开,唯一不同的是:司马如墨有更好的借口可以跟在梅若霖的身后出去,就算要到现场去察看修筑的状况他都能说自己也有参与,没道理被瞥在一旁,不是?
所有的事情就如原本预定的一样,除了因为烦恼如何解决而花费的两天,在梅若霖来到燕凌县后的三个半月堤防修筑工程终于完成了,也赶上水烟节盛大展开的前夕。
水烟节顾名思义即为‘水’与‘烟’的结合,傍水而生的燕凌人每逢年中六月十五日必会举行为期二天的祭水神仪式。黄河上也会出现难得一见的小舟与大船齐聚景象,每一艘都有如初踏入人群里的小姑娘般莫不期盼将自身最美好的一面展露在大家面前,红的花、绿的叶以及五彩缤纷舞衣上身的舞娘们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吸引大伙儿的目光。
除了船祭外,尚有火祭。做成莲花似的盘子上是待放的水烟,他不像陆地上放的烟火稍纵即逝,从点燃到结束火花至少有半炷香的时间;红色的亮点渐渐吐露后,转而代之的是绿色、蓝色、橙色与黄色交错散射。当一整个黄河面都布满水莲花的时候是整个祭典的高潮啊!
梅若霖一手紧紧地握住司马如墨,一手将他几乎环在身前走着,就怕一个不小心给冲散开来找不着;让他护得好好的司马如墨亦从善如流缩在梅若霖怀里,好奇的大眼则不时向四周看去,他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真是大开眼界。
“若霖!你瞧、你瞧……哇!”前方正巧是从西域来的杂耍团,场中的大汉正在人群一片惊呼声中将刀子吞入腹中,另一位金发的小姑娘更是从缀满尖刺的床上走了过去。莫不引来满堂喝采。
“小心点儿,墨儿。欸,别跑那么快。”这时梅若霖才体会到陪小孩子玩还真是累啊,司马如墨就像是有用不玩的精力一会儿东跑,一会儿西奔,热闹活动的进行根本让他看直了眼,兴奋的不得了啊。
再加上,这几个月来在城里跑来跑去,几乎所有的人都认识他梅若霖这号人物,走到哪儿都有人跟他道谢、寒暄,打从心底发出的笑脸也快挂不住,再多来几次都虚脱了。
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挤了近一个时辰,梅若霖终于拉着还意犹未尽的司马如墨找家茶楼休息;梅若霖才露脸在小二哥面前便换来二楼靠外的上好观看位置,可说是苦难中唯一好的事情吧。
“先歇会儿,墨儿。”额际沁出一层薄汗,梅若霖拉过仍趴在栏杆旁不肯动一下的司马如墨,递过茶水、点心才稍稍让他注意到自己。
“若霖,节日都是这么热闹的吗?真的是好有趣喔!”抓着饼的手不住在空中挥动,眉飞色舞地表现出他的兴奋,从小到大,他们村子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比较有过节的气氛,但怎么也比不上这儿的盛大啊。
“嗯,等回京里我再带你去瞧瞧牡丹花节,当元宵到的时候大街小巷更是挂满各式各样的灯笼,会让你看到眼睛都花了呢。”这简直是诱惑人嘛,司马如墨听得口水都要掉下来,小脑袋也点的用力。
“若霖,你对我真好。”虽然说自个儿是因为父母双亡才让梅若霖救下,但他实在没必要如此疼爱自己,大可丢给下头的人照顾;梅若霖却是不管多累、多晚都会分出时间陪自己,哄睡得不安的自己入睡。
这也让司马如墨想起答应纪书颜的事情。
“若霖,你会娶书颜吗?”做不来转弯的事儿,他冲口问道。
梅若霖楞了一下,笑问。
“怎么会这么问呢?是不是有谁告诉你什么。”
“宅子里的人都这么说,所以……”司马如墨不晓得该如何告诉梅若霖他的感觉,他是很喜欢纪书颜没错,可是他又怕她会抢走若霖对自己的注意力;以前哥哥成亲的时候就几乎忘了自己,只晓得有嫂嫂而已。但,这都已经是往事了。
梅若霖自然也晓得纪家的打算,亲上加亲对于原本就已经很亲密的两家来说的确是相当好的事情,如果不是发生那种事,他该是不会拒绝的;只是……
“那墨儿希望我娶纪姑娘吗?”梅若霖看司马如墨僵硬着一张脸很困难地摇了摇头。
笑着摸摸他的头,道:“傻墨儿,我不会娶纪家妹子的。这样你放心了吗?”就算是其它的姑娘他也不会娶,梅若霖将这句话含在口中没说出来。
“真的!?”
得到梅若霖答应地点点头,他整个人扑了上前。
“若霖要一直一直陪着我,一直喔。”
“好,等我老的时候还得靠墨儿来养,是吧。”
“嗯。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钱给若霖的,打勾勾。”
两个人就这么边吃边玩,一方的小天地中洋溢着的是浓浓的幸福美满。
直到天色微暗,梅若霖才牵着司马如墨缓缓朝纪家大宅走去,街市上依旧是挤满了人潮,如同来时一般,将司马如墨小心地锁在怀里别碰伤了。
“若霖,我们就要回去了吗?”
“嗯,既然事情都已经处理完,约末这两天就会启程回京。”
司马如墨了解地点点头,仰起一张小脸要说话。
“那--”
“两位小公子,请留步。”
从路旁插入的苍老声音让梅若霖与司马如墨疑惑地转头望去。
只见一张简单的桌子,上头除了几张纸外只有挂在一旁已经略显破旧的红色布条,写着‘铁口直断’,一身仙风道骨的白须老人家便这么坐在其中。
“您老可是在叫我们?”
“正是,不知小公子可否让老朽替你们算算命,分文不取。”
“这怎么好意思呢。”梅若霖本打算放下一锭银便这么离去,却被好奇的司马如墨给推上前,硬着头皮只好上了。
白发白须的道长先是摸摸梅若霖的手掌,跟着换摸司马如墨的手,深叹口气。
不解的两人面面相觑,梅若霖开口问道。
“不知您老是……”
“唉--明明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啊……”
老道长自言自语又是感慨地说着,许久他才转头对两人道:“老朽只能告诉两位小公子,别再重蹈过往的覆辙,分开来,对你们都好啊。”在梅若霖与司马如墨还未能反应过他的话前,稍收拾东西,苍老的身影便不复追寻。
“若霖!?”也许是受到他话语中不明意喻的影响,司马如墨有些害怕地抓紧梅若霖。
梅若霖亦是疑惑不解,拍拍他的手。
“没事的,我们走吧。”
就不知那老道长是什么意思,梅若霖这才想到那锭银子他还抓在掌中。
真是奇怪的一个人啊。
第四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泠香轩’成了梅家庄的禁忌之地?就如同宫内的冷宫一般,里头的人是不许踏出外头一步,而外面的人也从无进入其中的念头;纵使他是梅家庄最天外人境的土地,纵使他曾风光无限一时,如今却是什么也没了,只余两个主子与一名伺候他们的婢女,如此而已。
也许都得从二十年前说起吧,一段外人所不知的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