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点痛,值得。
我淡淡地舒了口气。
手指,在跳跃的胸口间,突然停了下来。
我的目光,停驻在指尖划过的地方——
那里,有一处浅色的伤疤,深于肤色,辩而可见。
“这个伤口太深了,没有办法完全消去。”夕静静地说。
我慢慢地来回摩娑着这个伤疤。
这个伤口……我差点都忘了这道伤痕……在迷乱的烙印血痕间它几乎已经不再那么明显,也不再痛,平静地我几乎忘了它是如何存在的。
胸口的这块伤疤……
那时候我为了救他,整个人奋不顾身地冲向他,挡在他身前,挡下了秦玉楼刺向他的那把剑……剑,直直地刺进我的胸口,留下了这个伤疤。
我以为,这个伤疤也可以一并除去。
呵呵,原来它竟然永远都无法消失……
“芍儿,这个伤口是……”夕看着我。
“哦,已经很浅了,应该看不出什么吧。”我突兀地撇嘴笑了笑,打断了他的问题,顺手合上了衣服。
“恩。”夕轻轻地说,“芍儿,你累了吧,赶快躺下睡吧,应该差不多二更天了。”
“哦。”我点点头,躺倒了下去,眼睛眨了眨,想起一个问题,又坐了起来,看向离床的夕。
“那么你呢?”我问,“我睡在床上,那么你在哪里休息?”
夕的眼睛弯成两道温和的弧线,他浅浅一笑,薄唇欲勾,“我坐着一样可以休息的。”他转过身去,我看见他不经意抿住的唇角有些许苍白,高挑的背影却单薄如蝉。
“夕……”我叫他。
“嗯?”他回转过身。
我看住他,他的双唇微白,蛋清般的脸颊上泛着细汗,看起来很疲倦的感觉,他的微笑很轻柔,轻柔地像一朵无力的云,仿佛风一吹便消逝不见。
我的心,突然疼了起来。
我竟然忘了,夕刚才耗费了大量精力来替我疗伤……而我,关心着胸口无不足道的伤疤,却一直不曾留意到眼前的夕,微笑底下那些疲惫。
“夕,睡到床上来吧。”我看着他说。
夕的眼睛微微睁大:“芍儿……”
“我们一起睡。”我打断了他的话,坚定地说,“我不要你睡在那个椅子上,我想和你一起睡在床上。”
夕看着我,绿色的眸子渐渐像是宝石般晶莹璀璨。
他点了点头,走向我。
灯火暗熄,只水晶盒里的双犀璩流转着微弱的白光。
夕静静地躺在我的身边。
床有点小,我紧紧地靠着他,感觉得到他身体传过来的体温,他披散下来的长发不经意触在我脸上,闻着有淡淡竹叶的清香,让我突然有种安定的温暖。
我闭着眼睛,头悄悄地靠在他的肩头。
“芍儿。”夕轻轻地说,“你还没有睡吗?”
“嗯。”
夕没再说什么。空气里,旋着一股静谧的安宁,我睁开眼,看见黑暗里他的眼睛睁着,睫毛闪动,淡淡地泛些晶莹的光,似乎有很多心事的样子。
“夕,你是不是有话想说?”我淡淡地说。
夕微动的眸子里闪着浅浅的忧郁。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你。”过了一会儿他静静开口,口气有些犹豫,“我怀疑,你父亲是故意被银杀死的。”
47 合武
我的手,猛然颤了一下。
“不可能!”心一下子抽搐起来,我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可能!是银杀了我全家,我亲眼看见的!我亲眼看见所有的人临死前那种绝望的神情,怎么可能是故意被杀?‘故意’,怎么承载得起整个尹族的性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芍儿……”黑暗中,夕唤我的声音净柔如雾,他伸手覆住了我冰凉的手。
心跳不由控制地跳动着,我猛吸几口气,才强忍着压下越来越激动的心,低声抱歉地说:“对不起。”
空气安静地像是置身于堆云叠雪的山谷中。我只听得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脑子里努力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安静下来。
“夕,你为什么会这样说?”过了一会儿,我沉沉地问。
夕转过头来仿佛是看了我一眼,又转了回去:“其实以前我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你父亲消失了18年后还能被找到。直到你说双犀璩一直在你父亲手里的时候,我才突然想通了。”夕幽静的声音在石室里如水草般飘浮却清晰,“如果你父亲是故意的,一切就说得通了。”
我无声地静听着。
“之前你在尹宅不是被秦宇楼劫过一次吗?他们能一眼认出你的身份,并且目的就是逼你交出双犀璩。那么换句话说,在你家被双犀宫寻到之前,双犀璩的秘密就已经泄漏了。”他顿了顿,“而且那个时候,估计你父亲已经知道对方的实力了。”
“所以我父亲选择现身?”我喃喃,感觉心抖得厉害。
“不现身的话,也许结果就是灭门,而被双犀宫找到的话,起码死得不辛苦,还能留下一个活口。”
我的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掉在胸口上:“我不相信……”
夕轻轻地说:“芍儿,你知道吗?23年前双犀宫的那场事变,几乎所有的人都死了。如果不是你父亲有心现身的话,银是绝对不会知道的。而且……你家被抄的时候,银和天冰地雪都不在现场,如果你父亲真的想抵抗,以他的武功,击退双犀宫的人并非难事,可他却没有这么做……”
“……”一滴咸涩的泪水划进嘴里。我的心突然很慌。
眼前,5年前的景象又重新浮现上来……
双犀宫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跪满了我熟悉的人,我的父亲笔直地跪着,眼里满是忧愁,他的声音一夜间变得沙哑,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很可悲的笑容。
“我想用我身上的特赦牌请求宫主饶一个人。”他的口气里有种几近哀求的沧桑,“小儿尹芍。”……他转向我,语气变得温柔,“芍儿,你是我们家唯一的生命了,我们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你要一个人自己走。对不起……”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我突然发现,我的父亲临走前没有惊惶过,只是浓浓淡淡的忧郁和歉意,仿若云烟般缭绕在他身骨里。
我的心颤抖了一下,我悲哀地意识到夕说的也许是真的……
是真的吗?我的父亲,为了更好的保护我,选择了走上双犀宫的不归路,故意死在银宫主的樱花散下,故意的,是吗?
我突然觉得好讽刺,为什么所有我看到的事实,永远都是假的,永远都是骗人的?
以为玉楼没有武功,才发现,他能够轻而易举地解开我点的穴道……
以为我爱上了银,才发现,他根本一点都不在乎我……
以为父亲一直爱着母亲,才发现,他的笛声中永远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以为银杀了我全族,现在才告诉我,是我父亲故意的,银只是执行了他的职责而已……
那么我心中所执着所肯定的那个憎恨的源头,究竟是什么?我那几年起早摸黑拼血拼命的练功,到头来真相却像玻璃瓶般一触就碎……
我的心忽然惊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我真的怕……我再用力的挖下去,会不会,看见更为可怕的事实?
我的眼泪一道一道的流下来,打湿了我耳际的发。夕没有再开口,他只是温柔地搂过我,让我蜷缩在他的胸口哭泣,给我一个可以靠的地方流泪。
我哭着哭着却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整个头都埋在夕的怀里。他睡在我身边,仿若云间的天使般漂亮而安静,几缕碎发搁在脸上,浓长的睫毛上沾着白湿的雾气,晶莹如珠。他的手,始终覆在我的掌心上,温如暖玉。
我不忍心打扰他睡觉,于是睁着眼睛望向床顶的石壁。
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一次次跌打滚爬熬过来,走到这里,我才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安全感,就像坐在孤舟上,我永远害怕下一个浪就会将我卷入海底。
突然有一个念头——我想自己强大起来!
对,强大起来!既然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任何事值得信任的,如果心理觉得不塌实,那么只有一个方法能够解决,就是自己强大起来,强大了,就可以自我保护,就不容易再受到伤害!!
“芍儿,在想什么啊?”身边的夕柔柔地看着我。
我楞了一下,抬头碰上了夕有些雍懒的目光,我摇摇头:“没什么。”顿了一下,我问,“夕,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武功,可以迅速地练成?”
“你想练武?”夕问。
我笑了笑,摇摇头:“我只想保护自己。”
夕看着我的眼神闪了一下,他垂下睫毛,白皙的脸上像是凝固的琼瑶。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淡淡地开口:“有一种武功其实很适合现在的你,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练。”
“什么武功?”我追着问。
夕看住我:“双犀合飞。就是双犀璩里的武功。”
我的神色暗了一下,我说:“双犀合飞,不是两个人一起练的武功吗?”
夕点点头,静静地说:“是的。这是一种双人剑法,双生合花,比翼剑飞。但是这套剑法的运气自成一套,修炼者其一必须是毫无武功之人,打通他全身的经脉推入真气,再依靠配合者心有灵犀的默契,能成至极。”
“要练多久?”我问。
夕说:“你的内力可以通过双犀璩获得,一共7层,每3日可修得一层。但是两个人的默契程度,则是要靠两个人的不断磨合才行。”
我眨了眨眼。
夕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你可以在21日内得到浑厚的内力,保护自己没有问题。只是……练这样的武功,免不了肌肤接触,你愿意……和我一起练吗?”
我怔了怔,双犀合飞……双犀合飞……合飞……
“好!”我抿了抿嘴,“只要能重新获得武功,我练。”
我坐起身子,坚定地看着夕,他浅绿如水晶般的眸子里,像是一抹波光莹颤,像是一抹黯然若失,竟迷幻地看不清他的微笑。
后面的几日,我的生活开始充实起来。
修炼“双犀合飞”的内力需要尽除衣衫,相视而坐。夕怕我难堪,于是练功的时候就熄了石室里的壁火,一切在黑暗中进行。夕的手指游走在我的身体上,以双犀璩内封存的寒气,替我打通各处的经脉,贯入真气。
黑暗如绸,白雾似烟,双犀紫气,缭绕遍身。
静坐间,我微微睁开双眼,夕冰玉般的肌肤,映着微紫的光亮,如同静欲待放的空谷幽兰,单薄而静谧。蛋清的容颜上,那柔和的微笑仿若月光下的湖水,浸染风月……
三天以后,我练成了第一层内力。
夕打了一盆水,将双犀璩置于水面上方,运动真气,双犀璩立刻散出莹亮的紫光,这紫光僵持额半柱香的时间,渐渐在水面上聚集起来,形成闪闪发光的文字。
我一下子看呆了,原来双犀璩的武功秘笈是这样收藏的!!!
“芍儿,这是‘双犀合飞’的武功口诀,你我都要牢牢地记住。”夕静静地说,“我已经开启了里面第一层的口诀,以后你的内力每上升一层,就能打开相应的心法。”
我“哦”了一声,也没多想,迅速记下了所有的口诀。
夕收起真气,将双犀璩放回到水晶盒中,纤指入盆弄清泉,紫字碎却,琼珠颤若银。
“芍儿,这屋子里不适合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