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飞天,抱著玉盆不时的低头看,全然没注意到另两个人的神情有什麽不对。
山路不算长,不用多时就走到了明吉那片竹林的外面。
行云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手,忽然伸手过来揽著飞天的肩膀。
飞天几乎没吓得跳起来,看看有些紧张的行云,又看看一脸坦然的平舟。
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什麽药。
屋里传来明吉略有些失常的笑声。说失常是因爲他平时说话的声音总是满虚僞的,明明尖酸刻薄的性子还装得温文尔雅,飞天这是切身体会。
可是今天他笑的尾音有些尖有些颤,
来的什麽人啊,能让一向对生人假得不得了的明吉发出这麽真实的笑声。
真实的反应出他现在心里很慌张。
飞天的手里还抱著玉盆,平舟伸手将虚掩的院门推开。
院子只有几步宽,屋子的门是开著的。
飞天一眼看到有人坐在居中的主位上,银色的美丽长袍,长发如瀑。
这一个惊吓非同小可。
要不是平舟手疾眼快,这一次打碎的就不是茶杯而是小生生的窝窝——那个玉盆。
屋里那人从容起身,笑容如晓露清雅:“飞天。”
飞天的下巴都快要落到了地上。
结结巴巴的声音,都不象是自己的,听起来特别的陌生了:“辉,辉月。”
行云在一边有些凉凉的说:“哟,什麽时候改叫辉辉月了,倒别致。”
飞天哪有玩笑的心情,腿有些发软,行云示威似的,抱住他肩膀的手臂又紧了一紧。
辉月极温文尔雅的笑,看看平舟又看看行云,最後目光落在居中的飞天身上:“倒巧了,都在。”
67四个人。
平舟还是坐在左边,行云坐在右边,辉月坐在对面。
桌子正中放了一只玉盆,盆里有只小龙名叫生生。
床上睡了一只肥鸟名叫丹丹。
这是飞天的小院里,屋子里的大致情况。大的四个,小的两个。
辉月爱怜横溢的目光注视著玉盆中的生生。被注视的那条长角小蛇今天又玩水又嬉戏,早累得呼呼大睡。
飞天发了半天呆,才想起小生生晚上没吃东西。
去拿了一把茯苓粉来放在茶杯里,并没有冲水。现在冲的话,等这小家夥儿能醒过来吃东西,早该凉了。还是等一
会儿,等它再睡一会儿,把他弄醒的时候现冲水的好。
平舟脸上带著从容不迫,行云脸上静静的没有什麽表情。
好象坐立不安的只有飞天一个。
这样闷坐……真不是个办法。
飞天苦中作乐地想,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玩儿麻将……四个人坐桌,正好搓八圈儿。
要不,打拖拉机双扣八十分,四个也正好……
左边右边前边都不敢看,飞天的头快要低到自己的领子里去了。
这算是……算是……
算是什麽场面啊?
算故友重逢?嗯,勉强算。
算旧爱再会?嗯,也可以……这麽说。
算,家庭会议?
看看远近大小各不同的两个孩子,飞天在心里扯乱一团的麻线。
这到底算他XX的啥子局面啊!!!拜托谁来给他传个道解个惑好不好?或者老天降道雷把地劈一条缝子出来,让他钻进去避避风头也好啊!
辉月的手探进水里轻轻抚摸小龙的背脊,动作轻柔无比。
飞天大气都不敢出。
原来看到行云的时候,还敢问一句,你怎麽来的。
现在看到辉月,满心的疑惑却只敢压在心里。
万万不敢冲口而出一句“你干嘛来的”,他又不是老寿星想上吊纯属活得不耐烦。
辉月那谈笑用兵刀不血刃就克敌制人的功夫,他又不是没经历过。
忽然一只手从桌下伸了过不,握住了他的左手。
温暖而柔软,是平舟。
另一只手则在下面拉他的袖子,进而握住了右手。
有些汗意的手掌。
是行云。
对面的辉月似乎没注意到他们在桌面下有什麽小动作,专注地看著小生生。
忽然头也不擡地问了一句:“什麽时候可以爲它化身?”
飞天打了个突,才反应过来他问了问题,慢慢说:“明,明天。”
辉月微笑著擡起头来:“怎麽一段时间不见你,说话变得这麽不利索了。”
飞天看著他明亮似星辰的眼睛,干脆连结巴的话也说不上来了。
“名字取了麽?”
飞天咽了口口水,硬挤出声音:“叫生生。”
辉月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天色渐渐黑了。
晚饭吃了什麽,怎麽吃的,飞天根本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屁股下面坐的根本就不是椅子,而是一桶满满的火药,引信子一点即著,而他的左右和面前,则稳稳坐著三支火把。
喂了儿子,收拾了下屋子。
飞天看著屋里三尊大神,头痛得厉害。
本来……本来平舟是和他在一起,这些天他们都是同榻而眠。
行云昨天走的时候就有些不甘不愿。
现在辉月坐得稳稳的,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小忧小离来收饭篮子的时候只顾偷看行云和辉月的容顔。
当年并称帝都双壁的两个人竟然同时驾临隐龙谷这麽一间小小的竹舍,更何况还有平舟这个美誉扬名的无忧剑……
三张俊逸潇洒温和绝色的容顔相映相对,让人觉得这小小的一间屋子里珠光玉耀,似乎薄薄的板壁都要被胀破了。
汗……
那两个呆头小子收了篮子失魂落魄地走了,竟然没有说给辉月安没安排住处。
死明吉也没有什麽表示。
那,这个……
请神容易送神难……
进来的时候擡腿就迈进了门。
现在想送客……可是,怎麽……
怎麽送呢?
竹舍这麽小,只有一张床,平时两个人睡在上面都不会觉得宽阔……
不可能招待再招待多出来的……行云和辉月两个啊。
68古人曰,三人行,必有我师。
现在连大带小凑了个六人行。
也就是有俩我师了。
这个什麽东西多了都不好,古人还说,过犹不及。
飞天满脑子乱七八糟的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飞天看看辉月,又看看行云,最後看看平舟。
一手抱起丹丹,一手端起生生:“三位慢聊,我去散个步。”
行云一把揪住他头发拖回来:“三更半夜散什麽步?丹丹要睡觉了。”
飞天皮笑肉不笑:“既然这麽晚了,你早早也回去休息吧。”
昨天的客是平舟送的,今天平舟一声不响,坐壁上观。
既然初一有人做过了,那自己有样学样做一次十五……
行云斜斜瞄他一眼,说不出的妩媚风致:“我不想和丹丹分开,今晚就在你这歇了。”
飞天象是被这眼光电到一样,扎著手退了一步。
行云横过手来把丹丹抱了过去。
辉月微微笑著看飞天哑口无言垂头丧气,转头向平舟说道:“夜色正好,出去走一走?”
平舟点头:“固所愿尔。”
飞天有点愣神,看著辉月和平舟这麽一前一後的出去,衣袂飘飘,好不动人。
两人的背影在月光下拖出长长的纤秀的影子,一转眼便越出了院墙。
这,三更半夜的,出去谈什麽啊?
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追著他们离去的方向看。
忽然头皮一紧,行云扯著他的头发向後拉扯:“还看?有什麽好看的。”
飞天打个趔趄,玉盆里的水泼溅一些出来,小生生极不乐意的用尾巴拍盆壁,显然是恼火于睡眠被人惊扰。
飞天看看儿子,又看看笑得明显与善良二字沾不边的行云,慢吞吞的小声说:“我先……喂孩子。”
把茯苓粉冲水拌匀,按著半睡半醒的小生生吃了一大半。行云一直坐在一边看著,极专注的样子,眼睛亮得让人不敢逼视。
喂完孩子了,打发小丹丹去睡了。
飞天看看行云,行云冲他一笑。
那一笑异常复杂又单纯。
要说复杂呢,是里面包括了许多许多未出口的话。
虽然是未出口,可是飞天却完全明白那些话都是什麽意思。
要说单纯呢……就是这些林林总总的话,汇成一句,就是——
飞天慢慢退一步,行云跟进了一步。
再退一步,他又跟近一点。
“那个……有话好说……”飞天摆出戒备的姿势:“不要靠这麽近……古人云,要文斗不要武斗……”
简直是头晕脑涨不知所云。
“没和你说丹丹的事的确是我疏忽……可是一开始我都不知道蛋是我生的……等我知道的时候就来不及做别的事情了。再说,再说了,也不知道你在什麽地方,想捎信都没地方捎去……何况我对鸟类品种没研究,都吃不定丹丹他是不是孔雀,万一是别的鸟……”
行云好看的尾毛竖了起来:“你还和别的鸟扯不清?”
那神气活象要吃人,要是飞天敢说是,估计一定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没有没有……绝对的没有……”飞天几乎没竖起手来指天誓地。
“那你对我这麽冷淡?”行云居然眨一眨眼,露出极委屈的神色:“一直都装著认不出我来。连平舟都认出来了,你倒装的没事人儿。当我的面和他亲亲热热,吃他挟的菜对我不闻不问,和他不明不白住在一间屋里睡一张床把我赶走去睡客舍……?”
简直是秋後大算帐!
天气明明不算热,飞天却大汗淋漓。
行云的脸越挨越近,呼吸都吹到了飞天的脸上,那股暖热一下子把飞天的脸烤得烫热起来。
“我最近灵力不足,真的没认出你来,不是故意……”
剩下的话都没有来得及出口,行云的唇贴了上来。
“喂喂……”费力的扭头找出声音,飞天还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指不定那两个出去散步的啥时候就回来了呢,这情形能见人麽?
“你这……”
行云退了一点,声音低哑:“我快要发疯了……还以爲没有你,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下去。可是不行,就是不行。醒著睡著睁开眼闭上眼,都抹不掉你。你有什麽好?明明……”
他的唇重重吻上来,飞天被他一把推倒仰在床上。
“不行……他们随时会回来……”飞天用了三成力,把行云格在一臂之外。
“回来就回来,让他们看看!”行云反扭著他的手臂,也用上了真力:“就让他们看看!”
“少发疯!”
有点恼了,两个人在床榻上厮打。
虽然行云本领是不赖,可是飞天到底也不是软柿子。
以前是以前,以前不肯对他违逆,不代表现在还是一样任他予取予求。
是他先放开的手。
放开的过去。
飞天用力眨著有些发烫的眼睛,狠狠的又一次踢中了行云的胫骨。
这一下够狠,不知道行云痛得怎麽样,反正飞天自己的脚趾都觉得有点要骨裂似的痛。
行云的闷哼硬忍在喉咙里没出声,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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