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本血红的《燕法医手记》,在阳光下,衬托出王大队长的脸,分外的青,铁青。
《较量》
这两年大学毕业生的就业形势是越来越不乐观了,您去人才交流中心瞧瞧,连卫生局招环卫工都要求‘大专以上学
历’——人家考虑得多周全啊,您想想,万一这儿正扫着大街呢,那儿来个国际友人问路……依我说光‘大专学历
’还不够,至少应该是‘英语四级以上,会三门外语者优先’!这样咱们才算跟得上时代步伐,配得上咱WTO的面子
嘛。
所以说,也别管什么专业对口不对口了,能找到个工作您就算走了狗屎运了,要是这工作比扫大街还强上那么一点
,得!赶紧的别磨蹭,还不上庙里磕头去!
包娉婷就是这么磕着头进了关怀福利院,当了一名爱心妈妈。
包娉婷是学财务的,本市一所知名的财经大学会计专业毕业。按理说这专业要混碗饭吃也不难,再小的单位也离不
了会计是吧。包娉婷的成绩不错,在学校表现也不赖,没打架斗殴没补考留级,考试作弊没被抓,上课溜号没被逮
,周会缺席也有病假条,尊敬老师团结同学,时不时的参加个什么比赛还能拿个安慰奖……总之,就凭这么一份天
衣无缝的简历,就已经不是混碗饭吃而是混碗什么饭吃的问题了。
包娉婷还真是混过几碗好饭,谈不上海鲜鱼翅宴吧至少也是火锅自助餐——外企、私营、上市大公司……人家包大
小姐天生就是当白领的料。
可是包娉婷终究还是吃不惯海鲜鱼翅宴火锅自助餐,每一餐都以她干脆响亮颇有乃父之风的一记耳光或者一招旋风
腿告终——顺便说一句,包大小姐的‘乃父’生前是市局刑警大队长,曾经有过赤手空拳对付八个小流氓的记录。
这里我们要澄清的是:并不是当老板的都是小流氓,只是当老板的都有点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以为赏了碗饭给
手下,人家就得感恩戴德惟命是从,帮着他偷税漏税做假帐改报表出了事还得全替他兜着……扯蛋!
来来回回跳了几次槽以后,包大小姐终于认识到自己不是干会计的料,没办法,死鬼老爹的那点臭脾气全让她继承
下来了,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稍有不对就跟老板拍桌子——这样的会计有谁敢用!
接回前面的话题,包娉婷之所以进了关怀福利院,固然是和死鬼老爹临终前叫她‘做个最优秀的幼儿园老师’的遗
言有关,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由于实在是缺少人手,福利院院长简直是求贤若渴特别地礼贤下士,一见着包娉
婷就亲热得跟什么似的,搞得包娉婷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上门来借厕所的,稀里糊涂的就把合同签了……
上面这段是我打算挖的另一个坑的内容,摘录在此做为本篇的背景材料,下面咱们开始正文——正文的开始,包娉
婷已经是福利院的院长了,女人的年龄属于敏感范畴,恕不透露。反正是包大小姐已经步入更年期了……
关怀福利院院长包娉婷昨天接了个电话,她老哥打来的,说是有两个同事想领养个孩子,问问看需要什么手续。
包娉婷回答得很冷淡,虽然对福利院来说这是个减轻负担的好事,可是对包院长个人来讲,总有点自己在打着合理
合法的旗号倒卖儿童的罪恶感……
照本宣科地给老哥宣布了政策,包娉婷顺便问了句:你们俩有没有打算要一个?
包娉婷说的是老哥和他的上司,那俩人不清不楚地混了有十来年了,到现在还在非法同居,倒不是故意和婚姻法过
不去,实在是不够条件——除非哪天老哥想开了去医院把变性手术做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含糊,包娉婷咯咯一笑,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挂了电话以后包院长也没往心里去,没想到今天一大早,真就有俩人在福利院门口等着了。
福利院建在离市区十几公里的小关山上,环境不错,包娉婷每天坐公共汽车到山脚,徒步上山,掐着时间算好了蹭
点孩子们的早点吃——稍带着还能练练晨跑。
包娉婷到大门口的时候,那俩人显然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春寒料峭冻得够戗。高个子的那个握着旁边戴眼镜的手
呵气,低声下气地求着人家回车里暖和暖和。戴眼镜的死活要把手挣出来却死活挣不动,气得脸通红。
高个子笑得很得意:哈哈,咱可是有名的散打王呢,看你敢不听话!什么?耍流氓?咱今天还就流氓到底了……
包娉婷走过去,一脚踢上他的膝关节,趁势一掌劈向肩膀,只听‘噶嘣’一声,散打王就扶着胳膊跪地上了。
戴眼镜的立刻就白了脸,二话没说就跟着跪下去了,捏胳膊捏腿地检查了一下,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胳膊脱臼
,你放松点!
说完很熟练地上手撑下手托,又是‘噶嘣’一声,胳膊接回去了,动作干脆利落,一看就是个大夫。
你干什么你!高个子胳膊刚好就冲包娉婷嚷上了,想打架怎么着?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老子今天非唔唔唔唔唔唔
……燕飞你捂我嘴干吗!
戴眼镜的显然就是燕飞了:对不起小姐,今天早上出来得急,他大概牙没刷干净,嘴臭,你别见怪。
包娉婷点点头,我见过你们,是我哥的同事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燕飞是法医,哦对已经改行当老师了……那你
一定是王其实了。
王其实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那你下手还这么重!
包娉婷低头拿出钥匙开了门:以后少在我们门口打情骂俏的,孩子们看见了影响不好。
一句话说得那俩人的脸刷地就红得没法看了,包娉婷神情自若地扶着门:二位平身吧,别跪了,不就是想领养个孩
子嘛,不至于行此大礼。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平了身’,燕法医的脸反倒不红了,抽着嘴角上下打量着包娉婷不说话。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燕飞丢过来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大姐,心里不痛快别冲着我们来啊,该找谁找谁去,老把邪火压心里头……法医
官压低了声音,坏坏地笑,当心更年期提前哦。
一声‘大姐’叫得包娉婷血压升高,忍了半天才勉强没发作,转过身冲着食堂喊了一嗓子:小朋友们,今天有两位
老爷爷来看大家哦,大家快过来跟老爷爷问好!
如果——注意,我是说‘如果’——你是个风华茂盛正当年,自以为还有大把的青春可挥霍大把的时间可浪费,基
本上还属于组织上‘重点培养的中青年干部’的男同胞,忽然有一天,几十个天真浪漫的小孩子必恭必敬地、齐刷
刷地、排山倒海地,站在你面前,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老——爷——爷——好——
你没晕过去,算你坚强!
王其实和燕飞很坚强,他们没晕。虽然脸色铁青嘴唇发颤手脚冰凉,但是我们的人民警察有钢铁般的意志——可见
,报纸上喊的口号还是有道理的。
王其实咬着牙:到底谁惹得她不痛快了?她这么整咱们!
燕飞微笑地冲小朋友们还礼,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装什么糊涂?不是你哥还能有谁!
王其实立刻不说话了,包大小姐跟他老哥这梁子早就解不开了,谁让他王大队长一跟头栽到家,愣把人家唯一的亲
人给拐跑了呢。
包院长笑咪咪地一拍手,小朋友们,解散!
你们两个,要领养孩子是吧?跟我来!
手续都带来了吧,证明呢?哟,还真开出来了,你们街道办事处还真放心呢,花了不少钱吧?很明显带着刺儿的口
吻。
没花多少……王其实傻呵呵地刚说话就被人一脚踩得闭了嘴。
哼!包院长一声冷笑,看上谁了?说吧。
什么看上谁了?王其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废什么话!我刚才不是叫孩子们排好队给你们看了吗?喜欢哪个快点说,别扭扭捏捏磨磨蹭蹭的,我这儿正忙着呢
!
啊你有没有搞错啊!就那么一下子我看什么看啊……哎哟燕飞,你掐我干吗!
第四排,左起第三个,穿白色防寒服蓝毛衣黄色灯心绒裤子白袜子红皮鞋,头上扣个钢盔帽子的小女孩。燕法医镇
定自若回答得从善如流。
包娉婷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你……看得这么清楚?
燕飞一耸肩膀:仔细的观察,准确的判断,这是我们法医的本能。
王其实自豪得都不知道方向了,哈哈,还是燕飞厉害,瞧这丫头张口结舌的样子,真解气!
包娉婷确实有点张口结舌,咳嗽了半天,喝了几口热茶,这才又能说话:怪不得你要改行呢法医同志,第四排左起
第三个,穿白色防寒服蓝毛衣黄色灯心绒裤子白袜子红皮鞋,头上扣个钢盔帽子的那个,是、男、孩!
关爱国?怎么取这么个名字!燕飞不满意地翻着资料,包娉婷撇撇嘴没说话。
男,两岁半……王其实凑过来跟着念,哟,这孩子长得真像个丫头,水灵灵的!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性别特征不明显,这个是常识,别大惊小怪的。燕飞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呢?
小阿姨领着关爱国进来了,小男孩儿手里拿着半个苹果,歪着脑袋看着他们不说话,看得两个大男人心里头直打鼓
。
你们先联络联络感情吧,包娉婷蹲下来跟小孩商量,小国,跟叔叔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是老爷爷。小国很认真地纠正。
包娉婷差点笑出声来,赶紧正了脸,一本正经地继续打商量:那……小国带老爷爷们出去玩好不好?
那……可不可以叫爱民哥哥一起去?
可以啊,小阿姨,你把关爱民也叫过来吧。包娉婷站起来看向燕飞,他和那个关爱民是好朋友,从来是焦不离孟孟
不离焦的。
关爱国,关爱民……八成还有叫关爱党的吧?
没错,这是民政局的规定,不然不发经费。包院长回答得很流利。
回去我就给他改名字!王其实气狠狠地发誓。
随便你。包娉婷坐下来打报告,请求民政局增加福利经费。
关爱民跟在小阿姨后面进来了,叫我来干什么!很酷的表情,可惜脸上的鼻涕没擦干净,还有块泥巴沾在头上。
爱民哥哥,你又跟大胖他们打架了啊,谁赢了?小爱国兴高采烈地迎过去。
那还用问!关爱民继续摆酷。
我就知道爱民哥哥最厉害了,来,这半个苹果是我留给你的,还有哦,这两个老爷爷要带我们出去玩哦。
关爱民抬头瞪了眼两个‘老爷爷’,不去!你也不准去!
为什么?
他们才不是想带你去玩呢,他们是想带你走,那咱们就再也见不了面了,哼!
那……老爷爷,我不去了,我要和爱民哥哥在一起。
是‘叔叔’,不是‘爷爷’!王其实忍无可忍。
叔叔,我不走,我要和爱民哥哥在一起。小家伙改口改得很快。
包娉婷埋头写报告,根本不理会眼前这四个人的‘国民谈判’。
燕飞过来抽出了她的笔,别写了!我问你,燕法医一个深呼吸,我们要是想再领养一个,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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