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似水你知不知罪?”
不称他为教主,而直呼其名,秋似水便觉不妙,一直笼罩心头的不安就要在此成为现实?
纪长老继续道:“你身为教主,却与皇帝串通一气,谋害教中兄弟,使我教大受挫败。你居然还有脸回来?”
秋似水心中一寒:“纪长老何出此言?”
身边白未延维护他道:“纪长老你胡说什么?教主一心护教,怎么可能想害无极教呢?”
“白未延,恐怕你也被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给骗了。他做过什么让他自己说吧。”
好象有团气堵在胸口,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无极教上下都是我兄弟,我怎么可能起加害之心?纪长老不要听信小人谗言,误了教中大事。我到底做了什么,还请纪长老明言。”
他说的话,很巧妙,表面上听去是心平气和的求和劝慰之词,但有意无意地向众人暗示,这是纪长老一人误听误信,搬弄是非,无中生有。
“口说无凭,纪长老,你倒是拿出证据来。”白未延原以为回到总坛,便万事大吉,可以共议杀敌大计,不想旁出枝节。
纪长老急道:“不是我一人胡说,你做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教主离开凤无崖之前,在教中留住的那人是不是就是当朝皇帝?”
秋似水大吃一惊,原以为他的身份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在搞鬼,泄露秘密?
“不错,他就是皇帝。”在众人骚乱声中,他继续道,“那并不代表什么。我的确与他相识,但那时我并不知道他会对无极教不利,所以才会留他暂住。这件事我的确有错,怪我引狼入室,过于轻信。但纪长老就此事摆出这么大阵势,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教主的威仪不经意地显现,底下人动摇不少。
“谁我说只是为这事?”纪长老举措略显惊慌,毕竟公然带头谋反的罪名不小,不成功,则成仁,“你的行为宋沫涵最清楚了,问他吧。”
众人目光集聚在宋沫涵身上。被他们多人盯着,他顿时不知所措,脸也红了。事实上他还没有了解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指着自己结巴道:“我?我、我知道什、什么?”
“秋似水原本是说有秘密行动,这秘密行动是什么?这段日子他在哪里?”纪长老问。
“他在皇宫里。”宋沫涵老实回答。
“他去皇宫做什么?”
“是去拿夜明珠的。”
“那有没有拿到夜明珠?”
“没有,什么都没拿到。”
“他是不是从你那儿拿走了镇教之宝的琴谱?琴谱现在哪里?”
“他说,走的时候太急,被他遗忘在宫里了。”
在场的人开始议论纷纷。纪长老越问越得意,秋似水的脸色则越来越苍白。他到底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是谁在背后指使他,或者说促使他起了谋反的念头?秋似水疑惑不已。
“还有,我再问你,你去找他时是不是被侍卫抓住了?”
“没错,他们人好多。”
“但是他很轻易地就把你救出来了,对吗?”
“是的。”
“那就对了,为什么你会被捉,而他不会?所有的通缉令上惟独他一人是只许活,不许死,要不是他和皇帝串通好了,又怎会发出如此奇怪的通缉?”
此刻,连宋沫涵都开始用怀疑的眼神看秋似水了。
那些侍卫对秋似水有所顾忌,不敢伤他也是有的,但这又怎能成为辩解的理由?
第十七章
秋似水百口莫辩,也无从辩起,急于想寻缓兵之计:“陆长老在哪儿?”四位长老数陆长老最信任,他不相信连他也反他。
“陆长老身体不适,在内堂休息。”
原来是被暂时关押起来了,看来在他到这里之前,已经发生过一场争执了。
“纪长老,你要看清现在的局势。无极教处处受敌,正是存亡危机关头,我们不如先把这事暂且放在一边,等解决了外敌,再来说定我是否叛教的罪名。”
秋似水说的话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仿佛有根绳子牵住了每个人的思想,听他说话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而且这话说中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事。
“秋似水,你不要混淆视听!”纪长老也不是傻瓜,谋反之事一次不成,怎么可能有第二次机会?“正是因为要团结对外,所以才清理你这种叛徒。”
一口一个叛徒,秋似水只觉气血上冲,喉中一股腥甜。做梦也想不到会被扣上“叛徒”的罪名。对无极教所做的无怨无悔的事,难道都是假的吗?知道教中有难,万里迢迢从京城赶回来,一路被人追杀,难道是跑来散心的?被自己全心奉献的东西摈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要不是为了无极教,他又何苦与熙元对立?以为回到凤无崖可以重整旗鼓,以他的能力并非难事,不想却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再向前半步,便是总坛,可这半步竟如此的遥远与艰难。
目光扫过两位长老,及他们身后四位散人,既而落在在场的所有人身上。这些都是自己兄弟呀,今日竟将手中刀剑指向了自己,无一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弟兄被人屠杀的仇恨迷住了他们的眼睛,使他们基于泄愤,辩不清是非真相。一双双充血的眼睛,一只只受伤的困兽,居然会相信他们一直效忠的教主会出卖他们。
“纪长老,我自问做人无愧天地,我觉不会做背叛弟兄的事。”此刻,他只能试图妥协,大敌当前,他不想眼看无极教灭亡,希望自己的话能打动众人,“从我坐上教主之位时,我就不再把我当成我,而是把整个无极教当成我,像守护生命一般守护他。我对无极教和历代教主的忠心日月可鉴,若我有丝毫叛逆之心,天诛地灭。”
“罪证确凿,摆在眼前,你还想抵赖?你不配做教主!”他呼吁道,“无极教众弟子听令,今天决不容许这个叛徒踏入无极教半步!”
抖起手中兵器,刹时响声四起,威吓声此起彼伏。
看来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呢……
没有怒也没有恨,只有浓得化不开怨,缠绕在心上,恐怕此生都难化解了。
艰难地转身,跨出一小步。
“教主。”白未延在他耳边轻轻叫了声,神情是焦急无奈和疑惑的。
秋似水顿了顿,迈开步伐,一身的傲气。他秋似水不会轻易被毁灭的,即使失败了他也要昂首挺胸,像个堂堂正正的人一样走出去。
“站住!你想就这么走?难道你不知道叛教是死罪吗?”
秋似水愕然回头,事到如今他竟还不肯罢休,还要自己连性命都交上?
“叛教之过,罪大恶极!你若还有半点悔意,就当束手就擒,就地正法!”
看来要他命的还不止是江湖上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更狠的是并肩作战的人从背后捅你一刀,促不及防,受伤的不仅是身体,更是内心。
“我若是真有叛教行为,不用你们来擒,自会负荆请罪!”冰眸化做冰箭,射中每个人的心窝,“可我并没有丝毫愧对你们,到底是谁在背后陷害我,我总有一天会查出来,把他碎尸万段!”他说罢,转身就走。
“你休得在这里口出狂言!”纪长老命令众人,“把他拿下,教规处置!”
教主武功高强,他们素来敬畏,可仗着人多势重,一涌而上,拦住他去路。
刀光剑影在秋似水眼前闪烁:“混帐!我平日待你们不薄,今日竟咄咄逼人,难道你们真要逼我动手?”
众弟子被他话语一震,犹豫着彼此顾盼。
“到这个时候你还想狡辩?”纪长老威吓一声,捉刀跳到前面,横刀攻来。
他一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出手,当即乱作一团。
纵横交错,叮当作响,利器如网般从天而降,将他重重围住,施不开手脚。
纪长老一刀削来,斩断他一缕青丝,离他脸颊不过寸许。
秋似水迫于无奈,又要留心脚下退路,又要避开无情的刀剑。曾是共浴生死的人,现在却是嗜血的群狼,一个个铁石心肠。手无寸铁的他不忍向他们用狠招,冷不防一剑刺来,不及避让,刺中左肩,穿透肩背,顿时血流如注。
不能再恋战,否则就真的冤死凤无崖了。他捂住伤口,掌风逼开挡路的人,逃脱出去。
步入冬季,心也为之结冰。
万木凋零,萧条索瑟。默立在枯枝之下,轻抚树干上沧桑的褶皱,心也如同这树一般累累伤痕。
繁花落尽,不可避免地给树留下重创,孤立在砭骨的风中。
任凭峭劲的山风刮过脸颊,回眸凝望凤无崖,这里的每一片土地都是自己所熟悉的,却被硬生生排挤。
内心苦寂又怎是一片枯败的落叶可以描绘的。冬风不及他凄凉,冬雪不及他阴冷。
不知失败为何物的人,此间心境又有何人能明,何人能解?
这件事传出去,必将落为笑柄。一生英明,毁于一旦。也罢,让他们说吧,我秋似水若是为别人活着,早就灰飞烟灭了。
卸去教主之位,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又有何用?从此以后该何去何从?一时竟迷惘起来。
既然身上不用再背负无极教,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回去找熙元?他会不会夹道欢迎?
脑中忽然冒出了个奇怪的念头,不禁咯咯笑出声来。
真好笑!是一时无法接受这现实,受了刺激吗?竟会有这种荒诞无稽的想法,会被他瞧不起呢!真好笑!
他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流出了眼泪。肩上伤口裂了开来,已凝结成暗红色的衣服,再次被鲜血浸染。
笑容顿逝,归于寂静。
站在陡峭的山顶,脚下是碧腰带般的河流。闭上眼睛,微微昂首,劲风托起他的身体,有乘风欲飞的错觉。
“教主!”忽然一人从背后冲出来,死死拉住秋似水。
“干什么!”甩开他的手,不喜欢被人胡乱拉扯,回头一看,是许久不见的关邻枫。
“教主,你的事我刚刚都听说了,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凭教主的实力,东山再起决不是问题!”
原来他是以为秋似水站在山顶是想寻短见。不过是瞻仰一下冬日山景,竟会被人误解为逃避现实的懦夫。秋似水不悦,白了他一眼,向山下走去。
“教主!你受得伤很重,让我给你重新包扎下!”
“不要叫我教主,我已经不是什么教主了。”忽然之间觉得卸去了一道枷锁,浑身轻松许多。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一个心中呼唤了千万遍的名字,顶在喉头。
“三爷怎么会来这里的?”他轻飘地把话题带过。
“我听说朝廷对无极教用兵,所以就想来看看你们这边怎么样了,有没有需要我关家出力的地方?刚到凤无崖,又听说了……那件事,然后一路寻到这里,见这站这么高……教主,你听我劝,千万别气馁,过了这段日子,他们自然会清醒过来。相信你是冤枉的。”
回望关邻枫关切又真诚的眼神,心中感慨万千。一个并不太熟的外人尚且能相信自己的清白,与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却一个个要置自己于死地。
“你凭什么相信我是清白的?朝廷高额悬赏我们,我随便骗几个去见官,就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么好的事,何乐而不为?”
“教主何苦妄自菲薄,教主若是背叛无极教,天下便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不要叫我教主!”背负了这么多年的一个包袱,压抑了他太久太久。
他不停下脚步,关邻枫紧跟不舍:“那……那我叫你似水行吗?”
见秋似水并不理会他,他小跑了几步来到他身边:“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你觉得我应该去做什么?”
“当然是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陷害你,然后找到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秋似水摇头,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