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说什么,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哦。”小妙想了想说,“他是无极教教主。”
“这个我知道。”
小妙又想:“他大概二十七、八岁。”
“这个我也知道。”
小妙拼命想道:“他是男的。”
看到熙元脸变黑了,小妙皱起了脸:“陛下,您到底想知道什么呀?”
真的有点为难他呢。其实熙元自己也不知道想问什么,似乎只要是有关他的都想知道。
“他有家室吗?”熙元抿着茶。
“没有,没听说他娶过妻。”
“那他有意中人吗?”
小妙想到靖元:“有的。”
熙元当即变脸:“那个人是谁?”
小妙想说靖元,但又不甘心,于是回答:“我不知道。”
熙元闷闷不乐:他怎么能有意中人了呢?目光一冷,不管是谁,他都是我的,没人可以从我手中抢去任何东西,狂傲散逸脸上。
小妙紧张兮兮地看着皇帝微妙的变化。
“小妙,无极教在哪儿?”
“西南,凤无崖上。”
熙元了然点头,起身整理衣服。
“陛下要回宫了吗?”巴不得他早点回去,这些日子靖元每天回来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谁说我要回宫了,我要在这住几天。吩咐管家给我打扫间屋子。”
小妙垮下了脸。
“我还有件事要问你,这件事你一定要好好回答我。”
“陛下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熙元平和的目光在一刹那变得锋利,好象一把匕首,直插对方心脏,当即把小妙震得心慌意乱:“无极教是不是有什么行动?或者说,他们在寻找某样东西?”世事磨砺,他很清楚他该用什么手段来了解他想知道的事情。
小妙闻言,脸色巨变。他不清楚皇帝知道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像只渺小的蜉蝣,暴露在他尖锐的目光下,无处躲藏,根本抵挡不住他强大的心理攻势:“他们……”
秋似水在离开包府之后,并没有回凤无崖无极教,也折返回了京城。原因是他收到消息说:张太尉家死了条狗。
一汪碧潭,几缕丝绦,夜为背景,一家小酒肆点缀其中。酒字招牌在微风中飘摇。人稀清冷,倒有几分雅趣。
一俊逸男子和一威武男子临水而坐,穿着朴素,凝望湖中。
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酒肆喝着小酒,心无杂念明若镜,普通的酒水也变成上等的佳酿。
一高大男子跨进酒肆,向两人走去,拜了拜:“主子。”
熙元点头,示意他坐下:“打听到什么消息?”
宋琏答道:“张太尉家今天死的是厨娘。”
熙元吟声道:“已经开始死人了呢。”他的目光投向湖中,一丝清风,撩起他的发丝,手指轻轻敲击酒杯,发出清脆的声响,“算时间,他应该回来了。”
第六章
原本静谧无人的街道,兀然出现两道被拉长了的影子。人随影近,乃一白面书生和一樵夫。
“白老弟,听说你最近娶了娇妻,正春风得意呢,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请兄弟几个去喝杯喜酒?”
“是小弟疏忽了,日后一定补过。”
“嘻嘻,新婚燕尔,乐得找不到北了吧?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嘛。”
“呵呵,段大哥,你在消遣小弟吗?”
这两人一个是白书生白未延,一个是黑心樵手段成仁。他们谈笑风生,若无旁人。七拐八弯,穿过几条小巷,在一间小宅前停下脚步。
“你们来了?快进来吧。”屋内传来清亮的声音。
两人推门而入,对着屋中的人一揖到底:“属下段成仁、白未延参见教主。”
屋中之人端坐在桌边,烛光映渲染着他的脸庞。秋似水放下手中书卷:“坐吧。”
“教主急传我们来是有什么事?”白未延问道。段成仁与白未延最近在京城附近活动。
“知道京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未延答道:“几天前开始,张太尉家不断有活物离奇中毒死亡,到了今天,已经开始死人了。张家上下惊慌一片。”
段成仁接口道:“最重要的是依他们的死状来看,所中的毒是本教的酥心散。”
“酥心散究其毒性来说,算不上一等的毒物,教中甚少有人使用,但因为是本教之物,所以在江湖上人人皆知。”
“这事既然不是本教所为,定是有人想陷害本教。”
听了两人轮流的回答,看来他们对这事时已经了解清楚了,秋似水点头:“我叫你们来正是要你们协助我彻查此事。”
“教主。”白未延上前,“张太尉在朝中势力不小。属下大胆猜测,有人把目标定为张太尉,是想挑拨朝廷对本教不利。”
这正是秋似水忧心之所在。闯皇宫的误会尚未解除,此事若不澄清,引起轩然大波,恐怕他真的会不遗余力地铲除无极教。毕竟只是一个无极教,如何与百万大军抗衡?这个高傲的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势力受到威胁呢?
“滋事体大,关系到我教声誉,所以我才想亲自调查。
这以后,张家一天死一个人。
第二天,张家又死了一个人,这次是张家千金的丫鬟。原本张家千金已许了人,可对方听说她家发生了这种事,立马派人退了亲,说她必定克夫克子。
娇生惯养的小姐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整整哭了三天三夜,觉无颜见人,竟投缳自缢了。
张夫人痛失爱女,家里又天天闹鬼似的,一惊一恐,自此一病不起。
熙元每天在湖边,由两护卫给他通报消息,眼看张府已无人敢接近。漫天的流言蜚语。人人都在揣测,张太尉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或者惹了什么厉害的人物。
无极教一词已隐约在部分人口中传开。
是夜,月更清冷,虽已春深,却还有些许凉意。酒肆中都是见多了的熟人,今日多了两张生面孔。
熙元远远看见秋似水与一陌生男子来到酒肆,在一旁坐下,点了几样小菜,眉头不禁深深皱起。
另一人正是段成仁。
两人在酒意正兴时,宋琏来到他们身边:“打扰两位,我们家主子请两位过去喝一杯。”回头向熙元望去,熙元紧紧绷着脸。
宋琏与蒋中范将座位让于秋似水和段成仁,两人虽不知道他是何意,但也安然入座。
熙元深邃的目光在秋似水身上徘徊许久。淡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件物品,搁在桌上:“烦劳两位把这个交给你们教主。”
两人大惊失色,那个“秋似水”看着熙元,再看看段成仁,显出被揭穿的惊慌。这“秋似水”不是别人,正是易了容的白未延。
白未延假扮秋似水也不是第一次了,却是第一次被人揭穿,而且还揭得毫不留情面,他谨慎地问道:“公子与教主是旧识吗?”
“旧识?”熙元笑道,“可能算不上吧。”
白未延与段成仁目光一对,又落在熙元取出的东西上,又是一惊。
桌上赫然搁置着一个朱红漆金的令牌。
讶然望着熙元,他说道:“我想你们教主用得上这东西,所以借他一用,日后务必归还。”
“小人替教主谢过公子了。”白未延小心得收起令牌。
“另外。”熙元补充道,“替我转告一句话。”
“公子尽管吩咐。”
“告诉他:探营时要小心。”
两人疑惑地对望一眼:“小人一定传达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小人好向教主禀报。”
“不必了,他见了这东西,自然就知道了。”
酒后,白未延与段成仁回到小宅。白未延一直做着“秋似水”的装扮。
“教主,属下回来了。”假的“秋似水”向屋内的真人回禀。
“嗯,一切还顺利吗?”
底下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他的都还顺利,只是今天遇到了一个人。”
察觉出他话中的迟疑,秋似水奇道:“什么人?”
白未延摸出令牌交与秋似水:“那人说,只要教主见了这东西,便知道是谁了。”
秋似水拿捏在手中,当即了然,低声道:“是他?”见白未延一脸懊丧,不禁失笑,“是不是被他认出来了?”
“属下无能,有负教主厚望。”他抱拳道。
“不是你的错。”他轻轻叹了口气,“恐怕你骗得过整个天下,都骗不了他。”
秋似水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摸不清是什么,他那句警告的话重重敲击在心上。令牌在他手中翻转,自言自语道:“既然他把此物借我,那是表示相信这件事不是无极教干的了?”
他思索了半晌,目中含威向他们道:“白未延继续做我的打扮,明天我要潜入张府,大概要三、四天吧。”
“教主,你要进张府?”白未延惊道。
“是啊。”秋似水奇怪他为何反应如此强烈,“我让你装扮成我,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白未延不可思议般摇了摇头,焦躁不安。
“怎么了?白未延,你有什么异议吗?”
“属下不敢。”白未延哽了哽道,“那位公子还让属下带句话给教主。”
“什么话。”
“他说:探营时要小心。”
惊讶在他心中燃起,尚未到达脸上,被他立刻压制,微微蹙起修眉。
他居然已猜到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
正在烦心怎么调查张府最近是否牵涉了重大事件,他已料准了自己的所需,送来了令牌;假扮自己多次,而从未露过马脚的下属,轻而易举地被他揭穿。
自己的行动方向都被他料中了,还嘱咐自己要小心,是该高兴还是该恼怒呢?内心被他一览无遗,怎能让他安得下心?
眉头越皱越深。
熙元与两护卫回到昱亲王府,护卫好奇地问熙元:“主子,您怎么看出那人是假扮的秋公子?小人怎么看不出有哪里不像了?”
熙元白了他们一眼:“他哪里像秋似水了?回去以后要招太医给你们治治眼睛了。”
脑中又浮现出那人的身影。在他心中,那个玉一般的人是谁也假扮不了的。
熙元依旧每天在那家酒肆中喝酒。当白未延假扮的秋似水与段成仁来时,他也依旧请他们一同入席。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顺着他们的打扮称他教主。有时候,目光长期停留在窗外那波碧潭上,沉默不语,沉浸在思索中。
此时的秋似水已在了张府中。
“小团,把这药给夫人端去。”
“好。”被唤做小团的人接过药,穿过廊轩,来到一间大屋前,敲了几下门。
“是谁?”屋内传来一声庄重的女声。
“给夫人送药。”
出来一个大丫鬟,从他手中接过药。
又是那个声音叹道:“唉,府里真是没人了,居然叫个小厮来送药。”
大丫鬟看了看屋内的人,示意小团快走。
于是他照着原路返回,半途中迎面走来一绿裳的年轻丫鬟,一边走一边用帕子抹着眼角。
“小翠姐姐,谁欺负你了。”小团上前笑道。
小翠急忙抹了抹泪,红着眼睛,不吭声。
“小翠姐,谁敢欺负你,我帮你教训他。”他说着卷起袖子。
小翠扑哧一笑,不好意思地扭过脸,轻声道:“主子你也敢打吗?没规矩!还不是那两个活阎王,喝了几口酒,又吵了起来。我千不该万不该那时候去倒酒……结果……”她泪水又涌出来,“被大少爷狠狠扇了一巴掌。”
她口中的活阎王正是张太尉的两个儿子。
她絮絮道:“最近府里闹鬼,大家心里都毛毛的,他们还这么凶!这下人真不是人当的!”
吵架了?不如去听听他们在吵什么。小团心中暗想。
小翠见他不出声:“想什么呢,呆瓜!还不干活去!”
小团冲他一笑:“我这就去。”
他这一笑,小翠却看呆了。这张平凡的脸上竟生了对深刻的眼睛,低喃道:“小团,我发现你变得好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