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苍劲,咬牙道,“罗大侠,你一定没有料到我早已知晓了全部的真相吧?”
……
沉默。
良久。
“我的确没有料到。”罗苍劲叹了口气,锐利的双眸逐渐眯成了一条细缝。“否则你今日焉有命在?”
“……你不辩解?”刘福全毫不畏缩地迎视着他的眼,沉声应答。
“事到如今,”罗苍劲笑了笑——仿如一条从冬眠中苏醒过来的蛇,“辩解何益?徒费唇舌罢了。不过,”他带着些许的好奇,“我倒真想不通你为何会知道事实真相。”他凝眸回想,“你爹指证绝心谷那日,从早到晚,我都跟你们父子呆在一起喝酒聊天,根本没让你们有独处的机会——在此期间,你爹未曾道过老夫半句不是。而后,老夫故意带你出城拜访追月山庄的凌庄主,在那儿留宿一夜,次日清晨方回——那时候,你父亲已死。而且我可以确定,他并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只字片言。”
“不错。”刘福全红了眼眶,“我一发现我爹遭到毒杀,便知凶手定是你所派之人——只因我早已知道其中缘由。”他顿了顿,续道,“先父自从残疾以来,便极其喜欢查阅相关书籍,且精研日久,甚至从中习得哑语,就连我也跟着略知一二。”他语中不无讽刺,“当初我还认为先父既非喉中有疾,学之无用,谁料……”
“怪不得那天晚上他说话时的手势特别多,”罗苍劲痛悔,“老夫还以为是喝多了所致,并未放在心上……当真是百密一疏。”他直直地盯着刘福全,“事后,你居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恳求老夫出面替你讨还血债,演技简直出神入化——老夫还真是看走了眼。”
“罗老爷子,”雷玉笑眯眯地插口,“莫非你忘了刘公子的绰号?”
“伶俐拐”——玲珑剔透,机智善变——这样的人,又怎会轻易上当受骗,被人牵着鼻子走?
“……原来……罗老爷子……不,罗……”白玉山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吃吃地道,“当真是暗煞组织的……”
“不错。”罗苍劲目光电转,厉眸生威。霎时,周围众人不知不觉地向后退开几步。
“阿弥陀佛。”智善长宣一声佛号,“老衲不明白罗门主为何要做出此等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的凶残行径?如此荼害生灵,必遭果报。”
“何谓果报?!”罗苍劲仰天狂笑,“成大事者,多多少少总得做出一些牺牲!他人的性命在老夫眼里,无异蝼蚁!!”
“——也包括你的亲生儿子吗?”雷玉闲闲地丢来一句。
“哼!”罗苍劲猛然停止了大笑,面色铁青、神情狰狞,“一直以来能做武林第一人才是老夫的梦想!!谁教金刀门偏要挡在前面碍老夫的路?吴方正算什么东西?!也敢跑来跟老夫争夺盟主之位……”
“所以,你杀了他全家。”苏放替他接下去,“之后的洛阳王家、湖南忠义堂俱是因为同一原因被灭吧?”
“这一次,轮到朝暮楼和绝心谷碍了罗盟主的眼。”雷玉一针见血地道,“你灭秦府满门,无非是想嫁祸于绝心谷,一旦引起江湖公愤,即使是绝心谷也难以抵挡整个武林的追击。”
“至于剩下一个朝暮楼自然是独木难支——”苏放悠悠道,“罗大盟主,你的如意算盘也未免打得太精了。”
罗苍劲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罗大盟主还在等什么?”雷玉眼珠一转,“该不是在指望你派去攻打绝心谷总坛的人能不远千里飞回来救你吧?”
“……”罗苍劲眸中惊怒参半,杀气乍现。
“不瞒罗老爷子,敝谷除了咱们这几个不成材的谷主之外,尚有两位眼明手快、心狠手辣的主儿坐在谷内准备关门打狗——”雷玉一脸可惜地道,“你的完美计划恐怕要泡汤了。”
“危言耸听!”罗苍劲嗤笑一声,“谁有这么大本事?!”——从没听说过绝心谷的当家除了眼前这三号还另有其人的。
“那当然是亭子和大武的师父,也就是区区在下我的亲生爹娘。”雷玉轻轻松松地回答。
!!!!
“……但不知雷谷主双亲的……高姓大名?”连艳的好奇心上涨到了极致——不仅是她,四周众人不约而同地睁圆了眼睛,拉长了耳朵,屏息以待。
“家母雷忆雪,家父靳飞涯。”雷玉一派大方地自报家门。
“莫不是昔日以暗器剑法名闻天下的武林第一美人雷忆雪和拥有一身绝顶医术、以刀法纵横江湖、鲜逢敌手的‘圣手魔刀’靳飞涯?!”余风飞大为感叹,“他二人绝迹江湖多年,没想到一直隐居在绝心谷内。”
“……原来如此。”罗苍劲咬牙瞪向智善,“难怪老夫觉得你这秃驴似乎总在暗中偏袒姓雷的小子——靳飞涯不是你的方外至交么?老夫今日算是中了你们设下的圈套——卑鄙!”
“休得对方丈无礼!!”智真冲着罗苍劲怒目而视。
卑鄙??大伙儿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均有些忍俊不禁——这话从罗苍劲嘴里冒出来,还真教人啼笑皆非。
“哼。”罗苍劲冷哼一声,迳自转头凝视着苏放,“既然绝心谷已有防范,朝暮楼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吧?”
“这个当然。”苏放拍了拍身侧温雅俊秀的男子的肩,嘻嘻笑道,“介绍一下,这位是俞四楼主的孪生兄长。”
“敝人俞骏文,”男子斯文地拱了拱手,“在朝暮楼任总管一职,也就是负责一些烦杂琐事,记记文书、做做帐目之类。至于敝人那个喜好行兵布阵、精于星象八卦的弟弟俞骏飞目前正在楼内恭候浩然门的贵客,只等着瓮中捉鳖。”
——至此,罗苍劲派去的两拨人马算是全军覆没。
“好、好、好。”罗大盟主连退三步,神色颓丧。然而,仅止片刻,他目中重又聚起一丝残忍而恶毒的光芒。
“阿弥陀佛。”智善神情肃穆,“罗施主,你已无路可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哈哈哈哈……”罗苍劲以激越的笑声猝然打断智善的苦口婆心,惨然道,“老夫如今身败名裂,陷入重重围困,即使过得了今天,依旧难逃天下英雄的追击——如此苟延残喘,还有什么意思?!”
“难道……你想就此自尽?”白玉山迟疑地推测。
“哈哈哈哈……”罗苍劲又是一阵狂笑,直笑得前仰后合,久久方绝。他目露凶光,“老夫是何等身份?!就算要归天,也得有千人陪葬——但不知嵩山顶上的各位豪杰侠士意下如何?”
“呸!”连艳第一个不屑,“你要死便死,姑奶奶才没空奉陪!”
“只怕各位是不陪也得陪了。”罗苍劲阴恻恻地道,“老夫早已命人在这山上山下埋下了不止万斤的火药,”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筒,上有一根红色引线。“嘿嘿,只要筒里的东西飞上天,这五岳名山和整个少林寺都将灰飞烟灭,大家一起死无葬身之地——你们说,这个方法妙不妙啊?”
——此言说的人兴高采烈、得意非凡,听的人却是面如土色、头顶乌云,一点儿也不能感同身受。
啪、啪、啪。
苏、雷二人一起鼓掌:“果然绝妙。”
“的确是不错的点子,”刘福全表示赞同,“不过,”他语气一转,以一种比罗苍劲更奸更险的表情望过去,“罗盟主,你现在还有气力拉动这根引线么?”
“老夫……”罗苍劲正待举手,忽觉浑身一震,气力骤失,同时喉头一甜,一缕暗红色的血丝顺着嘴角蜿蜒而下。他瞪大了眼,断断续续、不可置信地道,“鹤……顶……”
“正是鹤顶红。”刘福全冷笑,“罗盟主想必也听说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句话吧?”他冷冷地迎视着罗苍劲努力射来的惊悚目光,嘲讽道,“你方才不是曾亲热地搭过我的肩膀么——罗盟主尚不致如此健忘吧?”
“其实这本来是藏在零嘴里的药,”雷玉补充道,“本谷主只是在时间上略作变更而已,药性却依然未变。”他对着刘福全眨了眨眼,“恭喜刘兄大仇得报。”
“多谢雷谷主托齐老前辈送来了药,”刘福全眸中隐含水光,“刘某感激不尽。”
“哪里,刘兄太客气了。哈哈哈……”
“你……们……”罗苍劲七窍溢血,喉头咯咯作响,他嘴角倏然勾起一抹极其诡异的笑,手掌蓦然一松,木筒落地,顿时摔个粉碎,一丛绿色的火焰化成一朵美丽的菊花绽开在浩瀚无垠的夜空,煞是绚烂——原来此筒暗设机关,稍稍一撞即碎,那根引线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罢了。
——一瞬间,许多人认命地默默阖上双眸,一部分人下意识地尖叫出声,剩下的则上蹿下跳,大有返祖之嫌。
须臾。
片刻。
良久。
闭上眼睛的疑惑地睁开了双眼,尖叫的人嘎然而止,上蹿下跳者亦停止了喧闹——整个嵩山顶上静得连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月光照向清冷的山头,洒在已然躺倒在地、唇角兀自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诡笑的尸体身上,令人心头不由自主地发寒。
“奇怪,”白玉山喃喃道,“怎么还不爆炸?”
“你那么想被炸死吗?”连艳不客气地讥讽道,“如果白少侠当真觉得活着不耐,本姑奶奶倒可以不计前嫌免费帮忙。”
“你这女人……”白玉山自知难及对方的伶牙利齿,只得摇头苦笑,“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你……”
“咳,诸位,”苏放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道,“其实罗苍劲的计划早已为本楼所察,因此,今天在场的每一位均可安然下山。不过,”他话锋一转,一本正经地道,“这么多火药放着不用实属浪费,所以,经敝人与雷谷主商议,在此特邀大家看一场表演。”
“是啊,”雷玉笑得十分开心,犹如春花绽放,耀人眼目。“如今真相大白,巨孽已除,今天又是重阳佳节,庆祝一下也不为过吧?”
“什么表演?”林亭轩心头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为什么这件事连我们都不知道——再瞧瞧朝暮楼那边的人,亦是一脸茫然、满头雾水。
“烟花。”雷玉慢悠悠地答了一句,拿出一只精巧的竹哨运力一吹,清亮悠扬的声音响彻山谷。哨声才起,四面八方立刻耀起大片五彩缤纷、绚丽夺目的美丽花朵,霎时炫亮了整个黑暗的天空。
“真漂亮。”连艳抬首凝视着无比璀璨的烟花。
“是啊。”白玉山仰望星空。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忆起了惨死在梅亦情手里的兄弟,一时感慨万千。
“咦?”有人惊呼,“这是什么?!”
“……好象是几个字。”
“我看看……啊!这不是‘亭子’和‘芷儿’吗?”
偌大的四个字浮在半空发出耀眼的光芒,左边是“亭子”,右边是“芷儿”,中间还有一颗巨大的红心,内有一个金光闪闪的“爱”字。
“大师兄……”林亭轩苦笑。
“大哥……”宁芷儿嫣红了脸。
“快看!那边还有!”
“咦?这个字不一样……”
“南宫……零……”有人边瞧边念。
南宫泯暗呼不妙,急忙捉紧零的手准备开溜。
“你们打算上哪儿去?”余风飞面色阴沉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王家三代单传,现今只剩王贤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