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似道狠狠瞪了他一眼,训斥道:“谁说解不了鄂州之围?本相爷,哼哼,自有高策!”
宋京一脸疑惑,想不出贾似道的高策是什么。
贾似道见他心生怀疑,更来了劲儿,故作高深地反问宋京:“我问你,皇上派相爷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这谁不知道,解鄂州之围,让忽必烈退兵。”
贾似道说:“着哇!是要我解鄂州之围,忽必烈退兵。并没有指定我必须用什么办法,更没有叫我一定要动刀动枪、血流成河。只要能让忽必烈退兵,解鄂州之围,就没有违背皇上的旨意。兵不血刃能解决问题,才是上策中的上策!皇上不但不会怪罪,还一定会嘉奖我!”
“您是要……”宋京虽然是问的口气,但二人心有灵犀,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贾似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我要不费一兵一卒,叫忽必烈乖乖地把兵撤回去!”
廖莹中看着贾似道问:“相爷是打算?”
“讲和!”贾似道说出了他上策中的上策。
宋京知道,贾似道本来就不想与忽必烈交战,所以听了并没有感到震惊。他担心的是,忽必烈眼下正处在优势,能同意停战讲和吗?
贾似道看出了宋京的担心,说:“你担心忽必烈不会停战讲和?”
宋京点点头,说:“嗯,他眼下处在优势,心气正盛,就怕不肯……”
贾似道很有把握地说:“那就看你给他的好处大不大喽,你肯给他大好处,他为什么不会呢?”
“这倒是。”宋京觉得有道理。
廖莹中尚有些书生之气,不无担心地说:“这……要是皇上知道了,会不会……”
贾似道不悦地白了他一眼,训斥道:“哎呀!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还如此没有见识?皇上听谁的?”
廖莹中喏喏地:“当、当然听相爷您的喽。”
贾似道:“就是嘛,我不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再说,皇上让我解鄂州之围,并没有限定用什么方法。本丞相兵不血刃就使敌军撤退,这有什么不对的?”
二人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相爷高明!”
这天夜里,对于鄂州的吕文德,北军大营的忽必烈,和汉阳宋军大营的贾似道,都是个难熬的不眠之夜。
入夜以后,忽必烈的心情极为紧张,疑虑惶惑,惴惴不安。虽然细作报告说贾似道的大营里没有丝毫临战的迹象,但他依然塌不下心来,会不会是敌人施的迷惑计,有意制造的假象?他派出多路细作密切监视宋军动静,对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况,一一想出应对办法。
忽必烈正在冥想苦思的时候,拔都和郝经走了进来。拔都刚检查完撤退的准备情况,前来向忽必烈报告,说:“遵大王之命,北撤准备一切就绪,明日凌晨即可动身。”
“好。”忽必烈说,“传令全军,严阵以待,不许睡觉!”
“是!”拔都领命而去。
忽必烈急切地对郝经说:“你可来了,你来得正好,我正在担心呢……”
“担心?大王担心什么?”郝经却显得极为轻松。
忽必烈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说:“担心什么?嘿!亏你还问我,你怎么忘了,今天晚上是什么日子?”
郝经依然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说:“我怎么会忘记,今天晚上是吕文德和贾似道约好,同时向我们发起突袭内外夹攻的日子!”
忽必烈说:“形势如此严重,关系到我军的成败存亡,你还有心思说笑?”
郝经说:“王爷,您别急,如果我没有猜错,贾似道现在已经改变了主意!”
“什么?你说什么?贾似道改变主意?”忽必烈惊得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再说胡话吧?对于宋军来说,这是多好的计策呀,可说是千载难得的良机。贾似道再不会打仗,也不会看不出这些,怎么会改变主意呢?再说,两军交战可不是小孩子闹着玩儿过家家,他改变主意,那不是坑苦了吕文德吗?得有多少将士送掉性命呀?贾似道再是奸臣,也不会这么做!”
“我可以跟王爷打赌。”郝经说得很肯定。
忽必烈半开玩笑地说:“老夫子,你这么肯定,难道你真的能掐会算,未卜先知?”
郝经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连说:“诶?世上哪有能掐会算,未卜先知的人?”
忽必烈问:“那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郝经说:“凭微臣对贾似道的了解!在他的眼里,他的命,比千百万三军将士的命都值重!”
忽必烈仍然将信将疑,做了最坏打算,命令全军人穿盔甲,马佩鞍鞯,做好战斗和撤离准备。一旦打响,大部队由拔都指挥急速按原定计划撤退。茶呼和王著断后,阻击吕文德和贾似道的宋军,掩护大部队撤退。
鄂州城中的吕文德,与忽必烈的心境完全相反,激动,昂奋,跃跃欲试。战士们早好了一切准备,蓄势待发,像汹涌澎湃的江水等待闸门开启,奔腾宣泄而出,杀向忽必烈的北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约定的总攻时间子时到了。这是个多么激动人心的时间啊!吕文德和战士们热血奔涌,每个细胞都在颤抖!他们的目光一齐投向汉阳方向,等待汉阳发出攻击信号。子时快过了,汉阳上空依然一片寂静。
众人有些慌了,议论纷纷。
张胜低声对吕文德说:“元帅,子时三刻已经过了,怎么还没信号?”
一位偏将说:“不会是贾丞相变了卦吧?”
吕文德虽然忧心忡忡,但依然大声呵斥偏将:“胡说!两军对阵岂是儿戏!贾丞相身为朝廷首辅重臣,岂能言而无信拿将士生命当儿戏?”
吕文德虽然这样说,但一个不祥的念头,已经像魔鬼一样在吞噬他的心!
子时过了,仍然不见贾似道发出信号,人心开始浮动起来。
张胜对蹙眉凝思的吕文德说:“大帅,会不会是相爷忘了?”
吕文德神情严峻,脸色很难看,忧郁地说:“不,不会,这么大的事,关乎到无数将士的生命,怎么能忘记呢?”
张胜问:“那咱们该怎么办?不管他,冲出去拼了吧!”
吕文德摇摇头,说:“不能莽撞,咱们发信号给他!”
“好!”张胜对身边的偏将说:“发信号!快!”
“是!”
三颗信号火箭腾空而起。
可是,他们失望了,汉阳方向依然一片死寂,毫无反应。
张胜和众将士急得七窍冒烟,顿足捶胸:“吕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啊?!汉阳城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安静得让人害怕啊!”
吕文德脸色铁青,像头暴怒的雄狮蓦然大吼:“老天爷啊!大宋朝真的要完喽!”
怎么办?张胜和众将士期待地看着吕文德,等待他的决断。
此时,汉阳贾似道的大营也不平静。当初,贾似道与吕文德定下里应外合夹击忽必烈的计策以后,贾似道为了炫耀他会打仗、决策英明,曾在军中大事宣扬,弄得人人皆知,他也的确受到战士们赞扬,着实风光了一阵子。将士们憋足了劲,等待着这一天到来,好与忽必烈的北军大战一场。
可是,当出击的时辰到了之后,却不见一丝儿出击的迹象,将士们诧异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定好的军事行动,会不声不息地取消呢?尤其偏将曹志雄和白士璧,更是大为震惊。
曹志雄和白士璧,原是驻守青石矶的宋军头目。青石矶是长江咽喉,占领青石矶就等于控制住了长江的水陆要塞。所以,忽必烈渡江以后,不惜重大牺牲,强行攻占了青石矶。曹志雄和白士璧,浴血奋战了五天五夜,死伤无数,他们也险些送掉性命,总算把青石矶重新夺了回来。当时,贾似道的援军还在来汉阳的路上,因此,二人没有向他禀报,而是直接报告给兵部。本来,这样做并无过错。
但是,贾似道对这件事却极为敏感。皇上任命他为大元帅统兵救鄂,引起不少人的反对和议论,说他不会用兵不懂战事,服不了众。所以,他最担心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为了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他决定拿这件事开刀,杀鸡给猴看。到汉阳以后,他立即把曹志雄和白士璧传来,以藐视相帅为名,予以推究责问。说他们狂傲自大,恃功而骄,小看他文职首相带不了兵,没把他放在眼里。二人反复解释,说绝无此意,确实不知道丞相莅任,才向兵部直接禀报的。贾似道不但不听,还让心腹诬陷二人克扣军饷,打了个半死,暂留军中,等班师回朝后再行严惩。
曹志雄和白士璧与叶李是旧相识,知道贾似道肚量狭小,报复心极强,劝他们多加小心。但是,曹志雄和白士璧都是行伍出身,以杀敌报国为天职,性格卤莽梗直。当他们听到贾似道与吕文德定下里应外合夹击忽必烈北军的计策以后,不计贾似道无辜责罚之嫌,大夸贾似道是位好统帅,憋足劲准备到时大干一场。可是,约定攻击的时间到了,却不见贾似道下达命令。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带领杀敌心切地将士们,来到贾似道的大帐外面询问究竟。
贾似道正在大帐内,同宋京和廖莹中商议与忽必烈讲和事宜,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吵嚷声,贾似道的胖脸一耷拉,不悦地说:“嗯?怎么回事?谁如此大胆,竟敢在大帅帐外喧哗!”
廖莹中急忙出去查看,回来禀道:“相爷,是一帮军官嚷嚷着要见您,问出击时辰都过了为什么不发信号?一个个阴沉着脸,横眉立目,看样子要闹事!您可要有个准备。”
贾似道神情阴冷,恶狠狠地问:“为首的是谁?”
廖莹中说:“乌漾乌漾的,人很多,叫得最欢的就是青石矶来的那两个小子曹志雄和白士璧!”
宋京生气地说:“哼!它妈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炸刺儿!”
“好哇,炸刺儿好啊!”贾似道阴阳怪气地说着反话,然后神色一凛,“看我怎么收拾他!走,去看看!”
宋京和廖莹中陪着贾似道走出大帐。
众将士见贾似道出来,嚷嚷着向前拥挤进来。
贾似道黑虎着脸喝斥众人:“没有命令似闯帅帐,成何体统!!”
宋京狐假虎威:“是啊!莫非你们要造反不成!”
将士们停止议论,安静下来。
曹志雄迈步上前,向贾似道抱拳施礼,说道:“启禀相爷,您不是与吕文德将军约好,今夜子时向忽必烈发起攻击吗?约定时间已过,为何不见动静?”
白士璧和众人附和:“是啊,兵贵神速,晚一刻就可能前功尽弃!”
“放肆!你们是在跟谁说话!?”贾似道神情阴冷,喝止住众人。
曹志雄急忙跪下,说:“请丞相谅解,大家是心里急啊!如果我们不能按时发兵,吕文德将军就会成为孤军……”
一偏将接话:“会被敌军一口吞掉,后果不堪设想啊!”
“好了!”贾似道勃然大怒,“本丞相身为全军统帅,不需要你们教我怎样用兵打仗!发不发信号,本帅自有安排!”
曹志雄焦急万分,用恳求的口吻对贾似道说:“相爷,这样会害苦吕将军的!”
贾似道气得浑身哆嗦:“住口!你太放肆了!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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