屎倒尿,给沂王擦身子,换衣服,还要强打精神,陪沂王说话,为他解闷儿。
一切,万贞儿都做得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大概,这便是万贞儿的命运。冥冥中,老天爷早做好了一切安排,万贞儿没能力反抗,也只有认命的份。
我才不要做女人(2)
万贞儿和沂王相处久了,都培养出感情来了。有时候,万贞儿甚至产生错觉,感觉到沂王便是她的儿子,她是沂王娘亲一样。本来嘛,万贞儿和沂王的年龄相差那么大,整整十九年。十九年的距离,是母与子的距离。
万贞儿问沂王:“脚还痛吗?”
沂王说:“好很多了,不大痛了。”
万贞儿安慰他:“忍耐一下,很快就会好的。”
沂王说:“万姑姑,我,我知道。”
万贞儿忍不住,取笑:“哎呀沂王,你干嘛老是这么倒霉?”
沂王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我会这样倒霉。万姑姑,有时候我常常想,如果没有你,我应该怎么办才是好?”
万贞儿惊诧:“咦?沂王,长了些年龄,居然学会对万姑姑客气起来了。万姑姑照顾你是应该的啊,万姑姑不照顾你,谁来照顾你?”
沂王眨着眼睛,又想哭了,他眼泪婆娑地说:“万姑姑,你对我真好。”
万贞儿嘲笑他:“沂王,你的前世到底是不是女人啊?这么爱哭。”
沂王红了脸:“我抑止不了我自己。遇到什么事情,我都对我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哭,可我的眼泪,就是不听话要流出来。万姑姑,我,我没有办法嘛。”
万贞儿撇撇嘴,不屑:“我是女的,可我都没有哭。”
沂王很理所当然回答:“因为万姑姑坚强嘛,没有人比万姑姑更坚强了。”
万贞儿气,戳了他的额头,恨铁不成钢:“沂王,你脱下裤子给万姑姑看看,你那玩儿还在不在?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啊?如果是男人的话,你就坚强起来,老是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有时候我想,我们是不是投错了胎?你应该是女人,而我应该是男人才对。”
沂王的脸涨得更红,他嘟哝:“我才不要做女人!”
我才不要做女人(3)
万贞儿白眼看他:“那你做男人,应该要有男人的样子!”
沂王低头,不敢看万贞儿,也不敢说话,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万贞儿叹了一口气。
她想,她总不能对沂王要求太高。这些年,也难为沂王,贵为皇子,却终年见不着父母,孤苦无助,小小的年龄就受尽了世人的白眼,生活充满了坎坷。换了别人,估计早得了自闭症,或神经失常了。
外表坚强的万贞儿,其实内心也很脆弱,她也想找个宽阔的肩膀来靠靠,做一下小鸟依人状。只是万贞儿没有那个福气,没有做小鸟依人的命。
万贞儿有的,不外是她自己。
没法子,万贞儿只好做一个坚强的女人。
现在,万贞儿不但没有宽阔的肩膀靠,而且还得把她那算不得宽阔的肩膀,腾出来,尽量让沂王靠。总不见得,让一个比她小了那么多,手无寸铁,什么都无能为力的小屁孩,来保护她吧?
沂王的脚,要一个月后,才完全好。
按照沂王以往的性格,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此不敢再骑马了。谁料,这次万贞儿判断错误,大跌眼镜,估计是万贞儿骂他的话,起了作用
沂王对万贞儿信言坦坦地发誓:“如果我学不会骑马,我就不姓朱。”
万贞儿很是惊诧,把嘴巴张得大大的,睁大眼睛瞧他,不可置信:“咦?好奇怪,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呀?沂王,你怎么啦?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勇敢起来啦?”
沂王挺了挺胸膛,很臭屁地说:“人总是要长大的,是不是?万姑姑,我总不能老是要你保护我,是不是?”
万贞儿说:“是是是。但你现在还小啊,还没长大啊。”
沂王说:“我总会长大的嘛,是不是?万姑姑,你听着了,我是男人大大夫,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我一定要学会勇敢,学会坚强!”
我才不要做女人(4)
万贞儿盯着沂王,眼神像盯怪物一般。真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自一向懦弱,胆小怕事的沂王嘴巴。
万贞儿呆了一会儿后,便跑了上前去,把手放到沂王的额头上去探,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发烧,居然说起胡话来。
沂王这小子,虽然年龄小,虽然性格不大像男人,头脑却也不笨,自然知道万贞儿这个举动的用意,他很不满,用力地把万贞儿的手拔开。
万贞儿又再把手伸到沂王的额头上。
沂王的体温正常得很,没有发烧呀。
万贞儿迷惑,问他:“沂王,你是不是吃错药啦?”
沂王抗议:“万姑姑,你干嘛不相信我的话?”
万贞儿嘻嘻笑:“我奇怪嘛,奇怪你怎么来一个三百六十度角的高难度大转变,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男子汉,因此万姑姑一时三刻的,暂时适应不过来。”
沂王伸出小小的手,握了万贞儿的手,很豪气万丈地说:“真的!万姑姑,你相信我,我一定要学会坚强勇敢,我长大后,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不给别人欺负!万姑姑,我说得到,我一定会做得到!”
万贞儿又再嘻嘻笑。
万贞儿不是不相信沂王的话。只是,沂王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保护她?他拿什么来保护?这不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嘛?不要她保护就阿弥陀佛啦,还保护她哪?
不过,沂王的出发点还是好的,可嘉可奖,为了不打击他的积极性,万贞儿拚命地忍住了笑,一本正经地说:“沂王,你说话要算数哦,万姑姑记着哪。”
沂王到底还是小孩子,头脑简单,天真无邪得很,他举起了手,很认真地和万贞儿击掌,很认真地发誓:“万姑姑,我说出的话,我一定要做得到!”
万贞儿咧嘴,很花枝招展地笑。
沂王还真的不食言,还真的跑去学骑马了,而且还学得很专心,很认真。经过千辛万苦,最后,沂王终于学会了,敢一个人骑在马上溜达。虽然沂王骑马,与其说骑马,不如说溜马——要多小心翼翼便多小心翼翼,要多慢便有多慢,蜗牛速度得很。
但,沂王还是学会了。
真不简单。
也不容易。
将来夫君(1)
沂王长大了些,八岁那年,他那个现任皇帝的叔父,终于想起来要给沂王扫盲了——不不不,也许不是他想起来的,是不知道哪一位好心肠的大臣,无意之中想起来的,后来斗胆上奏。
不管是谁想起来,总之,沂王那个责任皇帝叔父,大概也不想让自己的侄子成为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这有损他们皇家的名声,不能因为沂王这一粒老鼠屎,搅坏了他们朱家的一锅好汤,于是便派来了一个德高望重学富五车教书先生,教沂王读书识字。
刚开始那几天,万贞儿也陪着沂王,跟着读书识字。
万贞儿不放心那个教书先生,谁知道他会不会害沂王?
后来,万贞儿看到那个教书先生,善眉善目的,不像是坏人,毕竟人家是多喝了几年的墨水,知书达礼得很,千“沂王爷”,万“沂王爷”的,给了沂王春天般的温暖,王爷式的尊重,不单单是万贞儿,就是沂王,那绷紧的神经,便松弛了下来。
听了教书先生摇头摆脑读了几天的“之呼者也”,听得万贞儿头痛欲裂。
苦不堪言。
万贞儿不知道她学那些“之呼者也”有什么用,她又不是考状元的料——女人能有状元考嘛?不是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吗?为了做一个有德之人,因此凡是女人的,都不必要有太多的学问,对吧?
沂王也懂得体贴万贞儿,对她说:“万姑姑,以后你就不用陪我读书了。”
万贞儿巴不得沂王这么一说,顿时大喜过望,不由分说就抱住了沂王,在他的额头上,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吻。
沂王“咕咕”地笑。
虽然沂王日渐长大了,但他还是很喜欢万贞儿这个亲热的动作。
沂王去念“之呼者也”的时候,万贞儿闲着没事做,就去找李姑姑,跟她一起做一些针线活。这个李姑姑,就是当初除了万贞儿之外,另外一个义无反顾地随了沂王,从东宫到沂王府的宫女。
将来夫君(2)
李姑姑能做得一手的好针线活。
李姑姑最擅长的是打络子,用长针把线的一头钉在坐垫上,另一端用牙把主轴线咬紧,绷直,然后十个手指,夹着五颜六色彩线,往来不停地编织,又是挑,又是钩,又是拢,又是合,一点点的,编成各种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
以前孙太后打赏给万贞儿的两个金锭,周妃娘娘偷偷摸摸塞给她的那些银两,还有平日里从牙缝里辛辛苦苦省下来的那些,这几年来,万贞儿都差不多都花光了。有时候,她和沂王想加点菜,想吃点新鲜水果,或买些什么东西,都得自己掏腰包。有时,万贞儿还得常常给下人一些小恩小惠,要不根本就不能使唤他们。
一来二去,万贞儿银两便渐渐的空了。
做些针线活,可以拿去换钱,有些收入。
其实那些针线活,也不容易做。
刚开始学的时候,万贞儿常常被针扎着手指头,出了血,还有那些线,也络得万贞儿的手指生生作痛,那红肿好几天都不消去。
但万贞儿紧紧咬住牙关,坚持着。
万贞儿的犟脾气上来了,她不相信她学不会。别人能做,为什么她不能?见不得,她不如别人。渐渐的,万贞儿做的针线活,开始得心应手起来,手法越来越熟练,虽然手艺比李姑姑的差得还远,但万贞儿已不断地在进步中,越做越精致,越做越好。
这使万贞儿很得意。
看吧,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一向不苟言笑的李姑姑,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她说:“万姑娘,真聪明,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还做得不错。”
万贞儿也不谦虚,大言不惭:“这叫名师出高徒。”
李姑姑大为惶恐,嚅嗫地说:“老奴,老奴怎么敢做万姑娘师傅?”
万贞儿奇怪:“为什么不能?本来你就是我师傅,是你教会我这些针线活儿的呀。”
将来夫君(3)
李姑姑还是惶恐:“老奴不敢。”
万贞儿追了问:“为什么不敢?”。
李姑姑说:“老奴哪有资格?”
李姑姑口口声声自称“老奴”“老奴”,好像万贞儿是她主子一样。其实,万贞儿的地位和她的地位都是一样的,都是奴婢,地位低下的小宫女。只不过,李姑姑做惯了奴才,她从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很浓郁的奴才气息。
而万贞儿不。
万贞儿是心比天高,人比纸薄。
李姑姑懂得一点面相学,平日里深藏不露,从不显山露水。那天,李姑姑心血来潮,打了一阵络子后,抬起头,盯了好一会儿坐在她对面的万贞儿,突然说:“万姑娘,你是个有福气的人。你的面相生得极好,额头长得很饱满,耳朵肥厚,人中分明,额圆发润。日后,万姑娘必定是个大富大贵之人。”
万贞儿失笑。
还大富大贵哪!如果沂王那个变态的皇帝叔叔大发善心,没给沂王乱盖一个罪名,捉去“咔嚓”掉人头,万贞儿估计她这一辈子,就这么等老,等死,孤苦寂寞地过了。搞不好,沂王运气背,被捉去“咔嚓”掉人头,那万贞儿只有被去陪葬的份,和沂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得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到阴间地府,再继续做伴去。
李姑姑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