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什么?
杀死……远坂时臣!!
说出来。
不,不能说。
快点,说出来!
不能说,绝不能说。
告诉她,快点告诉她,你是为了她们的幸福未来而参与这场不洁的战斗的啊。
告诉她吧,全部告诉她,将你所受的痛苦和折磨,将你所看到的一切悲剧和惨痛,将你看到的那个走进万千虫堆中央的那个小女孩——
一定要啊,一定要完完全全地将这一切都告诉她——
我为你——承受了多少痛苦!
“我……在身体里,养着无数只虫。”
嘴唇不听从理智的命令,擅自地动起来。
“它们成为我独一无二的魔力回路,为我提供魔力运输的轨道。”
上下颚也不由自主地移动着。
“我……是berserker的主人。我是七位令主之一。我参与这场战争,为了争夺圣杯。”
每一个词发出声音之时,都好像挣脱了一道枷锁。话语越来越流畅,随着那词句流出的感情也越来越爆裂。间桐雁夜的声音嘶哑,眼神迷茫,看上去好像整个人陷入恍惚状态,但他的言语却如同摆脱肉体的灵魂一般,毫无束缚地迸发出来。
“我会杀死其他人。我会杀死其他所有的人,我要得到圣杯,我一定要得到圣杯——”
他这种异常的状态落入禅城葵的视野,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惊恐。内心的恐惧已然战胜了这位夫人好不容易才鼓起的质责青梅竹马的勇气,令她忍不住松开了手,向后退去。
然而间桐雁夜却挺直了身体。
他以那只灰白的死眼和那只唯一完好却看上去如同虫般浑浊的独眼望着她,绝望地,却又饱含着她所无法理解的希望。然后她听到从他口中吐出的自己丈夫的名字。
“我要杀了他——”间桐雁夜的脸上露出了扭曲的、令人难以理解其中意味的笑容,“我会杀了远坂时臣!”
“……呜!”禅城葵发出一声悲鸣。
她捂住嘴,双眼之中充满泪水,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向后退去,看着间桐雁夜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时臣呢?我丈夫呢?他为什么没有来?你把他——怎么了?”
她哭着质问,看着间桐雁夜的目光满含憎恶,就像看着一个凶手。
间桐雁夜愣住了。他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正在向后退的禅城葵。然而她却退得更快了,用恐惧和厌恶的眼神瞪视着他颤抖地伸出去的手,露出反胃的表情。
她那张温婉美丽的脸庞,因大颗大颗的泪水流过的痕迹和恐惧的表情而显得狼狈极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也因为无比的负面情绪而暗沉。
葵啊……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间桐雁夜不解地想着。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为什么……用这样抗拒、这样厌恶的眼神看着我?
我明明……是想要……让你们幸福才踏入了这个战场的啊!
“别这样看我……别这样看我!”
间桐雁夜浑身颤抖着呢喃。
刻印虫在他全身的经络中疯狂地游窜,咬碎他的血肉和骨,然而它们所造成的痛苦不及眼前女子的表情所带给他的十分之一——那眼泪和痛恨的眼神已经化为剧毒的利刃,将他的灵魂和梦想全都割得粉碎!
“把时臣还给我!”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用着他所不熟悉的语调尖叫着哭喊。
世界因疼痛化成一片混沌。
视线完全黑暗。听觉也完全消失,就像独自一人身处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只有零星的人声,从不知何处的地方传来。
“别这样看着我……闭上眼睛!别这样看着我!”
是谁在惨叫?
“闭上眼睛……快点闭上眼睛!”
是谁的骨头发出断裂的响声?
“我要把樱救出来……从那个老怪物的手中!”
是什么液体……红色的,喷溅得到处都是?
“我要让葵和她的女儿得到幸福啊!!”
他的手中……握着……什么?
原本是温热柔软的……现在更加软了。
却又在……渐渐地、慢慢地僵硬,冷下去。
……没有声音了。
间桐雁夜松了一口气。
没有声音扰乱他,这样的安静令他感到安心。不会再有了,那个让他感到刀绞般剧痛的质问,也不会再有了,那令他灵魂破碎的憎恨眼神——
视野慢慢回复清晰。
面前的地面上,横躺着一具躯体。
长发的女子眼睛大大地睁着,眼角犹有泪迹。她的颈项上满是紫黑的手指印记,头不自然地向一边歪着,那双原本美丽明亮的眼睛,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神采,无机质地瞪着间桐雁夜的脸。
……这是谁?
又有声音……嘈杂的、刺耳的声音……乱哄哄地在脑中炸开……
间桐雁夜无法呼吸。
也无法闭上自己的眼睛。
禅城葵正躺在他身前的地板上。
脖颈被掐断,声息全无。
间桐雁夜开始喘息,喘息得越来越粗,越来越沉重,最后,发出几乎破音的悲号。
☆、第五十四章
耶稣垂着头被钉在十字架上;手心脚心被钉子穿透,流下鲜血。
他满身褴褛;遍体鳞伤,似合非合的双眼向着教堂之中大放悲声的怪物投下悲悯的目光。
空旷的教堂深处,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黑色制服的男人的身躯在光明的地面之上投下暗影。
因步伐的动作而飞扬起来的下摆,映出犹如蝠翼一般的形,就如同深渊恶魔的黑暗彻底将神圣污染。
然而他的脸上,却是一副平淡到几乎神性的神色。
他胸前的金色十字架反射出壁灯干净明亮的光芒;手中抱着黑色封面的圣经,就那样从后方的祈祷室一步一步地走出来,走到间桐雁夜的身边。
“……晚上好,雁夜君。”
言峰绮礼以温和的声调说道。
他向着地面横躺的女尸投去不带任何感情的冷漠目光;接着就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间桐雁夜的身上。
间桐雁夜全身痉挛。他的身躯扭曲成超越人类想象的形状,就像是从久远的泥土之中挖掘出来的干瘪尸身一般,看上去丑恶又可怜。然而这样的间桐雁夜在言峰绮礼的眼中看上去,却比神坛之上的耶稣更加圣洁——
死亡啊,绝望啊!如同疼痛一般狂热的杀戮啊!比杀戮更加美丽的愧悔啊——多么、多么地,令人窒息的罪恶啊!比鲜血更加艳丽,比美酒更加浓厚的馨香,比什么都、比任何存在都更耀眼的痛苦啊!
真是……至上的愉悦感哪~
忍住内心的骚动,言峰绮礼低头看着间桐雁夜。
即使心脏正为这样的间桐雁夜而疯狂搏动着,血液因他的绝望呐喊而狂烈沸腾着,言峰绮礼的脸上依旧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间桐雁夜没有回答他——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像野狗对着坠落的月亮狂吠一般,看着禅城葵的尸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我……我!”
他破了音的声音在教堂内回荡。
“我——我杀了——我,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他已经因为精神的极度混乱而语无伦次了。
否定看到的,否定听到的,否定自我,否定现实,否定一切否定所有——不管是任何事情,只要是关于禅城葵之死的任何讯息全部否定,这就是间桐雁夜目前的状态。
不要对我说话啊!
我不想听任何言语!
把这个……从我的眼前挪开啊!
我并没有……并没有……并没有……!!
【你杀了她】
住口!住口啊啊啊啊!
【你杀了她】
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间桐雁夜的视野变得光怪陆离。如同水下荡漾的阳光一样,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散发着异常的色彩。而在那异常世界的中央,禅城葵的尸身清晰完全地映入他的眼帘。
为什么你会躺在这里?
在这冰冷的地板之上。
为什么你在神的殿堂中遭遇了死亡?
这是神明的领土啊。
葵。
葵啊!
快点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是这么的、这么的在意着你的微笑啊!
【你杀了她】
我杀了她。
【你杀了她】
……不!我没有……我……我!
【你杀了她】
我杀了她。
【你杀了她】
有什么东西,碎开了。
间桐雁夜的喉中发出垂死般的咯咯声。
他以扭曲的表情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喃喃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自言自语。
……是我,杀了她。
没错。
是我用这双手……这双丑陋的手,掐住她细弱的脖子——
无视她的哀嚎和求饶——
无视她的惊恐与泪水——
掐断她的呼吸。
扭断她的骨头。
让她的□和哭泣全部被堵在喉咙里。
让她用最痛苦的方式窒息而死。
间桐雁夜无法控制自己散乱的视线。当他的目光触到禅城葵的眼睛时,他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嘶叫。禅城葵惊恐而怨恨的浑浊双眼对上他畏缩的视线,令他瞬间捂住了脸,就好像被刺伤了一样,向后仰倒。他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脸,不让一丝光线漏进双手所塑造的黑暗之中。
他开始慢慢地、惶恐地发出哭泣的□,如同犯了错误的孩子,失去了一切自我思考的能力。
她死了。
禅城葵已经死了。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已经……坏掉了?
言峰绮礼缓慢地俯□子。
他那双满含扭曲兴味的双眼专注地凝视着间桐雁夜的模样,几乎不愿意破坏这令他无比愉悦的景象。
但——这可不行呐。
就这样坏掉的话……
我可还需要你的力量呢,间桐雁夜。
将间桐雁夜和远坂葵一同约到深夜的教堂,正是言峰绮礼。
对于远坂夫妻与间桐雁夜之间的事情,恐怕除了间桐家的那位之外,也就只有言峰绮礼可以称得上是了如指掌。
通过assassin的活跃,从情报的集中收集,到后来几人行踪的全盘掌握,所有的讯息都在那一双双潜藏在黑暗之中的眼中记录。
言峰绮礼的手中已经紧握着所有人的命运之线——他的五指关节上拴着的,是令所有人为之跳动歌舞的操偶线。
有的连接着木偶的脊椎,只要轻轻一动就足以撼动所有。
有的连接着木偶的四肢,只能间接地触动,但却可以让木偶因此而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言峰绮礼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偶师。
他在辽远的高空,玩乐地舞动着自己的十指,看着线下束缚着的木偶们哭泣哀嚎,愚蠢地拼杀。偶尔他也会松开线,将自己的手指伸下去——木偶咬住他的指尖,血滴会沁出来,然后,木偶会被他的其他丝线割得粉身碎骨。
这就是言峰绮礼追求愉悦的方式——这就是追求堕落愉悦的言峰绮礼,披着圣洁外衣的男人。
轻启嘴唇。
双眼微微眯起。
目光专注地看着间桐雁夜的侧脸——那些刻印虫依旧在他的皮肤下窜动,有时也会攻击他的表皮,令他的侧脸上不时会凸起一个半透明的鼓包,几乎能够看到底下飞窜的虫。
言峰绮礼的眼睛愉悦地弯了起来。
他在间桐雁夜的耳边,以低到极限的声音发出恶魔的诱惑。
“复活吧。”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