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戚少商在她剑下已连换了六种最精奥的身法,最后脱身之术竟是他自学艺以来就未能成功使出过的“天罗步法”的最高奥义。饶是如此,他肋下还是被削去了衣服,可见险到了极点。
刚才戚少商身临险境自无暇多想,此刻逃出生天反倒越想越后怕,背后汗水涔涔而下。
这边云守中已然解决掉了自已的对手,虽瞧见戚少商形势大为不妙,却忌惮自己刚刚吃过莫无涯的苦头,哪肯上前帮忙,只佯作未见。转身,他瞧见钟北空和宋鈺正战得火热,便赶紧跳开去帮钟北空了。
戚少商、莫无涯和陆沉久三人心中都有些发毛,对恃了片刻,才再度战在一起。戚少商竭尽所能,小心施展,只无奈对方二人联手的实力实在是强过自已太多,不出数十招便又陷入了苦战。激战中,陆沉久蜈蚣钩一晃,戚少商知他又准备要发蜈蚣镖,心中暗道不妙,却是无计可施。
这时,猛听一阵“叮叮噹噹”急促的兵器相交之声,却是应霜叶杀入战团,在陆沉久发镖前截下了他。
原来,应霜叶见戚少商独立难支,早想到他身侧帮忙,只无奈自已功力不够,一时插不进手去。之前,他和张赫、穆鸠平曾与陆沉久交过手,当日三人合战他,却反被他毒镖伤了穆鸠平,也知自已一人绝非陆沉久的敌手,是以不敢轻举枉动。但他素来机警,见陆沉久有所举动,料他欲发暗器。毒镖一出,戚少商必陷绝境,自己又怎能让他得逞?是以,应霜叶把心一横,舍命使出一套地蹚刀法,欺身而入,专攻陆沉久的下盘。一阵急攻倒也逼得陆沉久腾不出手来放暗器了。
这边莫无涯单战戚少商,戚少商顿觉压力轻了许多。只是那边陆沉久脚跟稍稍站稳,便招招直攻应霜叶的要害,应霜叶立刻险象环生,眼看就要抵挡不住。戚少商很想前去援手,但想要一招半式间迫退莫无涯,实在谈何容易,突听身侧一人喝道:“快去救小叶,这妖女我来对付!”
却是张赫到了。
张赫深知以他的武功,即使和应霜叶并肩做战,也依然不是陆沉久的对手,只有自已先拼死拦一下这莫无涯,让戚少商先去对付陆沉久,才能解应霜叶之危。而莫无涯能和戚少商几乎战成平手,张赫自然知道其武功之高更非自已所能敌,只是自已做出这样的决策,实在是想以自已这下驷先缠住莫无涯这上驷,只盼应霜叶和戚少商能合力迅速杀掉陆沉久。
张赫的心思戚少商焉能不知,二人虽然未曾对上只言片语,但心意已是相通。张赫抱定必死的决心缠住强敌,这冲天的豪气刺激的戚少商也热血沸腾,连莫无涯小剑上所散发出的刺骨寒气都仿佛瞬间减弱了。
见戚少商仗剑杀来,陆沉久不敢轻易逆其锋缨,只舍了应霜叶,向一侧避开。救下应霜叶,戚少商冲张赫高喝道:“我们三人连手应敌!”
来的路上戚少商和应霜叶、张赫也曾切磋交流过武艺,提到过三人合击若是能配合默契,取长补短的话,合击的杀伤力必定大大超过三个人单独的功力之和。所以,此时,戚少商这话一出,另二人立刻心领神会,三人顿时并肩成犄角之势,以戚少商顶在最前面,应霜叶、张赫则根据需要,随时进行交叉换位。三人与莫无涯、陆沉久战在一处。
本来,戚少商与莫无涯战成平手,而应霜叶和张赫合力也不敌陆沉久,但是由于三人合击,戚少商主攻,另二人配合。戚少商的身法、功力均胜过莫无涯,依仗这一优势,他左突右进,时常弥补张赫和应霜叶的不足。同时,有了另二人的帮助,戚少商也不用顾忌陆沉久会冷不防地发出毒镖了。
一时间,五人战成平手。
只听一声惨呼,众人余光扫过,原来在云守中和钟北空二人联手之下,宋鈺已经毙于钟北空的杖下。那两人杀了劲敌,立刻大笑着又四处斩杀了周围的警卫几人。部分警卫见自方已落于下风,纷纷跳河逃命。其他仍在奋战的也明显越来越不敌这一众江湖群蛮了。
莫无涯见此状况,自知大势已去,眼见急切间也不可能战下面前这三人,她暗暗向陆沉久使了一个眼色。陆沉久心领神会,突然大喝一声,猛退一步,“嗖嗖嗖”几枚蜈蚣镖激射而出。
趁着戚少商等三人躲闪飞镖之际,莫无涯左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飞爪,抖手向岸边的树影重重处扔去。那飞爪身后系着的白色细索,长度超过十余丈。莫无崖确定一爪抓住了岸边的树木后,便小剑入袖,左手抓住细索,右手拎起陆沉久的衣领,凌空飞起,落向河岸另一边。她身形妙曼,灰袍舞动,在黑色的天幕中如一抹淡烟,缭缭飘过河面。
戚少商三人见状目瞪口呆,想追哪里还来得及?
应霜应看在眼中,一时被她动作美妙所感,情难自禁,脱口而出道:“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古人诚,不余欺也。”只是他没想到在周围一群武夫之中,发出这样的感概实在是相当的不合时宜。
陆沉久人在半空,见生辰纲已然失手,又气又恼,心生毒计,恨恨地大声对戚少商道:“戚少商,你就算劫了这船又怎样?生辰纲中最贵重的宝贝已被顾惜朝在前面渡口带上岸了!”
他心中本就对顾惜朝恨意不浅,只是碍于朱勔的面子一直不能发作,此刻气急之下,便想出了这驱虎吞狼之计。若那二人对决,无论是顾惜朝,还是戚少商受伤身死,都对他有利无害。
戚少商怒喝道:“你当我真稀罕什么生辰纲?我是为你而来!你害了我兄弟穆鸠平的性命,就算逃到天边,戚少商还是要取下你的狗头,为我兄弟报仇雪恨的!”
陆沉久闻得此言脸色变了数变,回道:“以后天高地阔,人海茫茫,你想再找到我,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戚少商只冷笑,却不答话。
莫无涯面色冰冷,转身遁入黑夜中。陆沉久连忙跟在她身后也逃了。
见船上大局已定,大家四处搜索,都忙着找寻生辰纲藏匿何处。立于蜈蚣舟上压阵的秋慕容也跳上大船,来到戚少商等人身边。
张赫见他前来,忙问道:“那女子刚才用来逃跑的飞爪甚是奇妙,是什么东西?”
秋慕容是天生的“斥候”材料,素来博闻强记,熟知江湖中各类异事奇闻,所以张赫有什么不知道的都会问他。他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好象是传说中的‘天遁神抓’。”
戚少商也看向他,道:“她手上的小剑也是异宝,慕容兄弟可识得?”
秋慕容深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那剑我却不认识。”
应霜叶不由感叹道:“这女子应该就是领头的‘莫无涯’了,她的宝贝倒真是不少。”
这时,忽听一人从水下探出头来,惊喜喊道:“找到了,找到了!”正是兄弟会的一个兄弟找到了生辰纲。
原来,为了麻痹想来劫船之人,这生辰纲一直没有放在船上,而是用八只硕大的密封铁箱装着,再将这铁箱连着十几根大铁索系在船在四周,牢牢栓住,拖在水下。从表面上看,一般人只会认为这是艘游船,绝对不会想到船下的水中藏着生辰纲。
张赫、秋慕容以及一众江湖客都立刻跑上前去帮忙,戚少商却依然站在船头,动也没动,只看着夜幕中深黑的河水若有所思。
他在想陆沉久的那句话,想那句话里的“顾惜朝”。一想到顾惜朝,他的心就乱了,顾惜朝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也极有可能,必竟他是蔡京一手提拔之人。如果这船上真的只是生辰纲的一部分,那顾惜朝带走的那部分他还追不追?他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上次见他时,他醉酒后一脸委屈的哭相还深深印在自已的脑子里……
“少商兄?你在想什么?”应霜叶看着月光下戚少商的双眸由深沉变得柔情,猜测道:“息大娘?”
戚少商心中一震,忙道:“没有,想一位故人。”
应霜叶冰雪聪明,眉头一皱,想起了陆沉久的那句话,于是又问:“难道是顾惜朝?”
戚少商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应霜叶看着正在忙碌地把宝箱弄上来的一群人,淡淡道:“其实这里的钱财足够大家分的了,他那里的不劫也罢。”接着,他话锋一转道:“只是穆兄弟的仇尚不得报,事也没能做完……可惜。”
在江湖上时,他就听说过戚少商与顾惜朝的那段恩恩怨怨,在他眼里,恩是没有分毫,怨是一大箩筐,再加上穆鸠平平素恨透了顾惜朝,被他缠着讲戚少商的事迹时又免不了把顾惜朝的恶处添油加醋一番,是以他恨极此人,觉得顾惜朝害了连云寨、戚少商那么惨,早该死了十次八次了,只当戚少商念及昔日和他曾有过的兄弟情谊不忍下手而已。他心中一直不平,寻思不如借此机会激戚少商一下,再从旁计划将顾惜朝杀之而后快。
戚少商被他一句话点中要害,刚才云里雾里的脑袋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凉水,豁然清醒,斩钉截铁道:“要劫!这趟生辰纲一点不能留,全部要劫下!”
应霜叶连忙道:“等大家分了这船上的生辰纲,兄弟会的先让慕容压送回去,我和张哥随你一起去追顾惜朝……”
戚少商沉声打断他道:“不用,顾惜朝那里,我一人前去便可。”
应霜叶摇了摇头道:“你一人怎能成事?现在只知道他从陆上进京,却不知道具体走哪条路,带多少人,怎么追?”他叹了口气又道:“我知道你现在行事心切,不过还需兄弟们先去打探了解……”
戚少商挥手打断他:“顾惜朝,我了解。上京途中有一个地方他定会去停一停,看一看。我会在那里等他。”
应霜叶再待说些什么,戚少商却摆了摆手,侧身走过他身边,道:“不必多言,我自有主张。”
然后,戚少商走到甲板上那湿漉漉的八只宝箱旁,向周围正愁打不开箱子的众人拱了拱手,示意他们退开。等众人退下,他手中逆水寒脱鞘而出,划过一道电光,待收剑时,八只箱子的锁头都已被他斩断。有这一剑的魄力震摄,虽然箱锁已断,但众人都只望向戚少商,暂时没人敢上前打开箱子。
戚少商又向众人拱了拱手道:“这里的应该足够朋友们分了。”
说着,他麻利地几脚踢开八个箱盖,只见赤的是金,白的是银,圆的是珠,光的是宝……这八箱金银珠宝数量之多,已令在场的江湖人士无力全部带走了。
戚少商接着道:“我前面上岸,追寻剩下的部分,这里的东西诸位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钟北空、云守中等几人连忙拿出包裹,塞得满满地背在身上,个个心花怒放。云守中冲戚少商道:“戚大侠风彩绰绝,令我等佩服,若以后能到淮南一带游走,定要支会在下一声,当尽心款待。”
此时,大船已被兄弟会兄弟在秋慕容的指挥下驶到了岸边停靠妥当。云守中等人便各自离去了。
“若不嫌弃,在下想投入戚大侠的兄弟会!”胡刚却并不去拿那些宝贝,只向戚少商拱手施礼。
他话音一出,后面又有几个江湖人士站了出来,都随之冲戚少商抱拳。
戚少商一时也有些惊奇,这几人能做到富贵不能淫,端的也是义字当头的好汉,想了一下道:“我还不是兄弟会的人,”然后指了指张赫,道:“这位才是兄弟会的老大,张赫,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