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个门前,桔平停住,将皮箱放下。
“家具已经摆好了,需要人帮忙时再告诉我。”
“好的,谢谢你。”
木门的中间,挂着一张门牌:
“二O二室,* * * *”
房间号数以下是空白。
“把自己的名字写上。”
桔平指着空白处,智之点点头。
同时插入钥匙,将自己的新房间的门打开。
“欢迎来到草莓园。”
风从开着的窗户中吹进来。
站在房间中央,智之吸了一大口风,冷得咳了二声。桔平则默默的站在门口。
这是,早春的三月。
智之的新生活,在浓密的新绿芳香,和英俊青年奇怪的笑脸中开始。
“爸爸:
伦敦的生活如何?英语和食物是否感到不习惯?
我今天住进了N大宿舍了。
这里很乡下,坐巴士要一个小时。建筑物又大又古老,真是吓我一跳。”
写到这里,智之停住了。靠着椅背,转动着手中的笔。
抬头望向窗外,夜空中皎洁的新月照耀着。
墙壁上的时钟指着晚八点,而伦敦现在应该是上午。再看看信,感觉写得不太好,好像文字太平凡了。
“好像不对……”
踩踩脚,视线再打量一番房间。这种新生活的兴奋,应该再考量一下文字才对。
鲜花绿草的味道,独自一个热过的十五岁的春天,以及奇妙同宿者的相逢。
风声敲打着窗。夜晚的草莓园被寂静包围着。
想跟春假中没有回家的人打招呼,但除了一O一室的N大教授外,其他人都不在。桔平说这是很平常的事。
“常常都有不知在不在的感觉,大家都捉摸不定。”
所以智之只好打开行李,专心整理房间。
在打扫房间时,桔平一直没有露面。直到傍晚,桔平突然带着便当来到房间,给智之当晚餐。
“今天阿慧跟阿航不在,所以没人做好吃的料理。真抱歉。”
阿航好像住在智之的左侧,是留下来唯一N大生。
然后桔平告诉智之,早上八点在一楼的餐厅有早餐,宿舍没有关门时间限制,这是唯一的“规则”。
对于这样不合常规的规则,智之客套的点点头。
已经是晚上,但还穿著名牌服装的桔平,最后说“夜里很冷,不要露出肚子睡觉。”说完笑了笑。
桔平走后不久,外面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智之探身窗外,看着红色跑车在夜色中开了出去。
隔壁的美男子,想不到是个亲切很会照顾人的人。而且对女人也很认真。
“管他的。”
现在的智之,对于桔平的轻薄及好奇心并不介意,反倒是对于明天开始的新生活,有点担心。
第一次,过高中生活,跟外人且是比自己年长的人密切的共同生活在一起。过去在身边比自己年长的,只有父亲和老师。
跟父亲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如今缺少了一人,智之的世界变得意想不到的空虚和寂寞。
坐在窗前,智之喝了一口矿泉水。地板擦得发亮,橙黄的灯光中,桌上杂乱的摆着写了一半的信纸和照片,以及吃剩的桔平送来的便当。
“…能好好过日子吗?”
对于自己年幼时去世的母亲,智之已经印象模糊了。
父亲有时会说说很母亲之间的回忆与爱情给他听。照片里温柔的笑脸,只能在智之心中回荡。
没有再婚,父兼母职的父亲将智之带大。父亲工作很忙,智之从小便什么事情都自己处理。
照片中微笑相依偎的亲子样子,智之觉得不好意思。
“没问题,我会好好努力的。”
事实上,好多次就这样克服困难的。
任何寂寞、孤独和困难,都已经超越了。
春天的夜晚还是有点冷。智之用袖口擦了擦嘴角,两只光着的脚丫子互相搓了搓。
夜空里繁星闪烁,灿烂的光辉让智之的精神为之一振。
智之要入学N大附属高中,与N大隔了一条马路。是智之父亲的母校,交通便利,但与都市有一段距离。
父亲与母亲结婚的前两年,父亲也是住在这个宿舍。那个时候跟现在,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
巴士一小时才一班,有一家新开的超市在那里。
早上钟声未响智之便起床,大概是太紧张睡不着。
昏沉沉的头望着窗外蓝蓝的天空,使他几乎睁不开眼睛。窗外的小鸟不停的叫着。
“…好冷哦。”
下床穿好衣服。房间里有厕所及洗脸台,洗完脸后,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
初见面的印象很重要,前面的头发似乎长了点。
身体还在发育中。对于自己瘦瘦细长的手脚,以及尚未发育完全的十五岁身体,真是生气。
走到楼下,闻到早餐的味道,听到嘈杂的声音。智之先瞄了一下桔平昨天说的厨房。
“啊…早安。”
厨房里有一位高高的手拿平锅的男人,及肩的长发随意扎成一束,穿着一件黑色的围裙。
“早安。”
向智之看一眼,冷淡的打声招呼后,这名青年便走向柜台去拿碗。智之随后站到他旁边,在流理台上洗手。青年用很奇怪的眼光看着智之。
“我来帮你的忙。”
智之卷起袖子,青年看了一下便默默的用手指着正在网架上烤的鲑鱼。
“好的。”
看着智之用长筷子翻动的技巧,青年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是二O三室的国分航。跟朝比奈同年,高中留级一年,现在N大一年级。”
“我叫樱井智之,刚进M大附属高中,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阿航点点头,再也不说话。
跟桔平的社交性成强烈的对比,不太礼貌。
垂着头的模样,慵懒的风情带着一股禁欲主义者的冷酷帅劲。
“烤好后装在盘子上,然后帮我添饭,碗在柜子里。”
“好的。”
“煎蛋的旁边,要放上酸梅和甜菜。都在冰箱里。”
不刻意装的很亲切,也不会客套。阿航自然的态度,让智之有了好感。
“人数…到底几个人,芽衣小姐?”
阿航说到,柜台的空隙中伸出了洁白的手臂,然后露出了小小的脸。
“六人。阿慧跟圣也不在。”
“OK。”
从柜台里露出脸的是一位女人,她对智之笑了笑。虽然不是美女,但有股年龄不详的艳丽,声音嗲嗲的很甜。
“我叫芽衣。昨天有事出去,所以没见到你。我住在一O五室。同室的山科慧是N大的研究生,为了打工去了埃及,所以不在。”
到埃及打工?智之对这种奇妙的话,没有做太深的追究。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我是二O二室的樱井智之,请多指教。”
跟宿舍的人见面,在日常生活中很轻松的就打发了。
“喔!长的真可爱。”
芽衣以一种钦佩的眼神看着智之。这种坦白的语言,让智之不会觉得不快。
“就像桔平说的一样耶。”
“喔…跟阿慧是不是姐妹?”
“不,没有关系。在社会上叫同僚。”
笑了一笑,芽衣把头缩回去。
这句话的意思,智之无法马上理解。
“叫做同僚。”
阿航也同样说了一句。这种开玩笑,让智之觉得很不自然,打从心眼里觉得“好冷”。
这种不好的感觉,可以跟桔平相比。
“我是真由,早安。今天天气真好,真是太棒了。”
举起双手大声的说着,真由出现在餐厅。她今天穿着碎花的红洋装。
“MORNING,MAYU,KIPPEI”
坐在餐桌上一位白发的绅士,对着真由和后面的桔平微笑着。
蓝灰色的眼睛,戴着无框眼镜。这是住在一O一室的N大教授竹中杰莫斯。刚满四十岁的他,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
教授是英国父亲和日本母亲的混血儿,有着英国人优雅的血统。
跟智之同年的儿子圣也,住在一O二室。春加期间回去父亲的故乡——英国。
“早安,教授!”
桔平跟教授打招呼后,马上走向厨房。真由则在教授的旁边坐了下来。
“早安,樱井。你睡得好吗?”
桔平以明朗的声音说着,对着智之笑笑。
头发有点乱,而衬衫也有点皱折,但不会令人感到不整洁。大概是因为是美男子吧。
“…回来了?”
“咦?”桔平对智之眨了眨眼。
“因为你昨晚出去,我以为你没有回来。”
智之说完后,桔平没有答腔。在智之后面的阿航,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桔平搔搔头说。
“是吗?住在隔壁应该会发觉啊。对不起了。”
智之以一种责难的视线对着桔平,然后走出厨房。
桔平的嗜好虽然跟智之无关,对于他喜欢结交女友的个性,也不想去了解。即使他是如何亲切,如何温柔的男人!
看着在厨房帮忙芽衣的智之背影,桔平一本正经的抱着双手。
“青春期吗?或者是洁癖?这是尴尬年龄。”
“朝比奈!不要得意。你行为应该检点一下。”
阿航边说边脱掉围裙,桔平则耸耸肩的笑了一笑,说“一定!”
充满晨曦的大餐厅,好像古老的外国电影里出现的场面。
茶绿色的壁纸、白色的窗。木头做的大餐桌上,铺着方格花纹的桌巾,玻璃杯里插着院子里摘下的玫瑰花。
围着餐桌的是热腾腾的蒸气、食物的香味和人群。像及了英国乡下的气氛,但摆出的却是白饭和味噌汤。
这些饭菜都是坐在智之邻座的阿航所煮的。智之仔细一看,发现他的手指纤细很好看。
不同的国籍、性别、年龄,却坐在同一餐桌上。智之以奇怪的心情看着大家。
安静的餐桌,现在空出了两个座位。
吃着和食的杰莫斯教授,高雅的气质无损于任何场合的气氛;而芽衣习惯性的筷子拿法,显得独特而艳丽。
阿航默默无语,桔平吃饭的样子也显得无精打采。这两个人彼此都不交谈。
小鸟的叫声响起,大家都默默的在用餐。按捺不住这种寂静的真由,突然说“好清爽的早晨呀!”
“好久没有像这样,大家团聚一起吃早餐了,真是太好了。嗯,有阿航的家庭味道!”
这种夸大的言词回荡着。教授温和的微笑,芽衣装作若无其事,而阿航却一厌烦的脸色看着真由。
“…可是,大家一起吃早餐,不是规定吗?”
对智之的疑问,桔平的脚在桌子下面动了一下。真由则“喔”的一声趴在桌上。桔平对智之微微一笑。
“智之,你的房间整理好了吗?”
“好了,行李不多。”
“是啊,很少的行李。本来就这样吗?”
被这么一问,智之有点不好意思。
智之只带了简单的行李。因为不希望家里太空虚,所以把许多东西都留在家里。
这也是一种留念吧?
看着低着头的智之,桔平皱了皱眉头,也不再问什么。
智之以为他们回问东问西,对于桔平及其他人的不搭讪,感到有点意外。
他们好像对智之的来历不感兴趣。
“智之,你身高是一百七十左右吗?”
芽衣以双手的食指量了智之肩膀的宽度。
“听说智之的父亲住在伦敦。是住在什么地方?伦敦市内?还是郊外?”
杰莫斯教授好像对智之父亲工作的地方感到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