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一不知道薰是在怎么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以前,薰曾经告诉过他,自己跟哥哥胜义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知道薰是妾生的孩子。但是,又过了好一段时间,才知道薰的母亲是一宫樱子,出身于没落的贵族家庭。
一宫樱子一家人,曾经有一段时间,接受过胜义的父亲高阶胜次的照顾。高阶一心想得到樱子,终于在金钱的力量下,半胁迫的拥有了樱子。
听说,就是在这个时候怀了薰。
樱子生下薰后没多久,就与世长辞了。
一宫樱子是个绝世美女,超然脱俗、气质典雅,就想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却也拥有一颗像仙子般冰冷的心。
一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都不曾对高阶说过一句温柔的话,或许是因为这样,薰出生后,高阶并没有马上收养他,所以,薰是在一宫的亲戚相互推诿下长大的。
战争结束那一年,高阶胜次在神田一带从事黑市买卖,贩卖从军队流出来的通讯器材、私藏物资等。长期照顾薰的伯父一宫幸久,把薰带到高阶胜次面前,要求高阶胜次收养薰,并索讨他目前为止付出的养育费。
当时的一宫家,已经把所有可以变卖的东西都变卖光了,不得不做出这么卑鄙下流的事。
高阶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收养了薰。
不久后,高阶在松涛买了房子,举家搬到松涛定居。对薰来说,父亲经常不在家,跟他年龄相差甚多的哥哥胜义,也不怎么理睬他,他是在非常寂寞的环境中长大的。
不久,罹患了肺结核,移住侧屋,薰又开始了另一段孤独的日子。
父亲胜次卷入无聊的争吵中,遭刺伤身亡,胜义继承了父亲的事业,扩大了经营,于是,薰一个人孤独的躺在床上的日子,也越来越多了。薰以为,自己将一个人窝在重门深锁的微暗房间里,听着风声,孤独的迎接死亡。
就在这种日子里的某一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回来的胜义,借着酒意,硬是摘下了薰未经人事的青涩花朵。
这样的折磨一连持续了好几天,薰哭着哀求他、痛苦的喘气、呻吟,最后还被整得喀血,不得不在天亮时请来盐泽大夫。但是,不久后,不管哥哥会对他做出多残忍的事,他都期盼着哥哥的到来,陪他共度时光。
只要哥哥偶尔对他说一句温柔的话;给他短暂的温柔拥抱,他就觉得非常幸福。薰对爱情的渴望,已经迫切到这种程度了。
春日井家的房子,都已经让渡给别人了,现在,绫子夫人跟长子孝贵、长女琉璃子、长久以来跟随他们的管家夫妇,五个人一起租屋居住。虽然是独栋的房子,可是,庭院非常狭窄,对春日井一家人来说,卖掉房子后的迁居地——东京,是个非常难以生存的地方。
绫子拒绝了琉璃子跟高阶胜义的婚事后,到处拜访熟识的朋友,希望可以找到新的姻缘,但是,春日井家已经没落,世间给他们的回应,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连那些以前曾受过春日井家恩惠、照顾的人,不报答春日井家也就算了,还用爱理不理的态度来对待他们。向来坚强的绫子,也陷入了穷途末路的困境中。
“绫子,你的确是尝尽了苦头,可是,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有琉璃子跟孝贵,他们两个会扶持你。就这一点来说,你比我们好多啦。”
“哪有这种事,自从我拒绝高阶那椿婚事后,琉璃子就老跟我闹别扭,没有一件婚事谈得成……”
“对了,绫子,”
一直在旁边听春日井绫子抱怨的高津镜子——她是绫子年轻时,跟绫子一起去欧洲玩,变成了闺中好友——的母亲插嘴说:“说真的,绫子,听说那个高阶胜义是个大资产家呢,如果可以谈成他跟琉璃子的婚事,不就可以重建春日井家里吗?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听说,高阶让那个跟琉璃子差不多年纪的妾生弟弟住在侧屋里呢。”
绫子皱起了细长的柳眉,看着高津夫人。
“你是说……薰……吧,听说他得了肺病,在那里修养。”
“您知道他?”
“既然是他,就更不应该拒绝了,为什么要拒绝呢?那个叫薰的孩子,是北家樱子小姐的孩子啊……”
“北家的……?”
在一宫的家族中,樱子诞生的这一家族,是被尊称为“北家”的名门。
“怎么可能是北家樱子的……”
“没错,即使他是高阶的父亲偷情生下来的,你这么做也等于是摆明了因为不满樱子小姐的孩子,才拒绝让女儿嫁入高阶家。”
绫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这一惊非同小可。
“真的吗?真的吗?”
“不会错的,听说他长得跟去世的樱子小姐一模一样。”
高津夫人所说的话,在绫子心中引起了极大的回响。
“再说呢,时代已经变了,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啦。”
说归说,有些事情还是改变不了的,尤其是决定于血统的所谓“家世”,是春日井绫子最在意的东西,即使时代变迁,新的思想开始在人们的心中落地生根,绫子也不会轻易改变她这样的执著。
这一晚,琉璃子发现母亲喝了一点酒,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母亲,很担心的看着母亲。
“是不是在高津伯母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琉璃子今年春天才从女校毕业,长得眉清目秀,有如出水芙蓉。清丽的外表,令每一个看过她的人都为之动心。绫子对琉璃子的婚事,抱着相当大的期待。
琉璃子的婚事,对春日井家来说,是最后一张拯救家业的王牌——就是基于这样的想法,才会把高阶这么低俗的男人都列入婚事的考虑中。
“琉璃子,你到底觉得那个叫高阶的男人怎么样?”
母亲突然这么问,让琉璃子有点惊讶。
“不要不好意思,你有你的想法吧?现在就明白的告诉我吧。”
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琉璃子就很老实的告诉了母亲,虽然婚事已经没有希望了,可是,自己还是非常欣赏高阶胜义。
高阶并不像大家传说中那么粗俗,而是个身材挺拔、风流倜傥,不输给任何演员的英俊男人;浑身还流露出一股叫人震慑的矜贵气势。
琉璃子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深深被他吸引了。
“我知道了,既然你这么想,我就在近日内找个人做中间人,再去一次高阶家。”
“妈妈,是我们自己拒绝了人家,现在又擅自做这种决定,行得通吗?还有,您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您不是很讨厌那个人吗?难道是因为我说了那些话?”
也难怪琉璃子觉得不可思议。
“不,琉璃子,不是因为你的关系,而是我已经深切领悟到,不可以让春日井家断送在我们这一代。听说,北家的樱子小姐,也是因为这样,甚至不惜生下了那种男人的孩子。不过,我真的没想到,那个薰居然是北家的血脉呢。”
“不会吧,妈妈,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春日井家怎么可以瞧不起北家的人呢。”
绫子还存在着对一宫樱子的回忆。
那是在绫子比现在的琉璃子还年轻的时候,樱子来绫子就读的学校参观。
当时,樱子比绫子还小一岁,可是,在擦身而过时,因为身份的关系,绫子却得后退一步,低下头来送她离去。绫子知道,为了不失礼,这种时候绝对不可以看对方的脸,可是,绫子还是稍稍抬起头来,偷看了樱子的模样。
绫子永远忘不了,樱子当时雍容华贵的姿态。
“琉璃子,为了你去世的父亲,孝贵一定要重建我们春日井家,不管时代怎么变迁,还是要守住血统。但是,我也不会因此让你一个人为这个家牺牲的,我也……”
绫子会对家世、血统如此执著,跟那一天见到北家樱子的姿态,也有很大的关系。
“琉璃子,我也打算向那个男人低头,我春日井绫子要向那个男人低头呢。”
绫子露出坚决的神色,凝视着正前方的黑暗。
可是,在如此深刻觉悟的母亲背后,琉璃子却看到了春日井家的衰亡。
第四章
薰穿着下摆染有红色石蒜花图案的长袖和服,难得的走出了庭院。
夏天的花木,有合欢木、栀子、红与白的夹竹桃……可是,薰所在的庭院,看不到任何一种花朵。能够称得上花的,只有薰衣服上的石蒜花,以及比任何花都要娇艳妩媚的薰。
“小主人、小主人……”
才出了绿意盎然的庭院,就听到阿鸨的叫声,薰慢慢走回到外廊时,阿鸨已经紧张得气急败坏了。
“小主人,请不要一个人到院子里。柏木大夫不在时,如果出了什么事就不好啦。”
薰听得出来,阿鸨的语气又急又气,只好无奈的走回房间。进了房间,就看到床头边插了一朵鲜艳的蔷薇。
“蔷薇……”
薰一注意到这朵花,阿鸨立刻开开心心的说:“在夏天,要开出这么大一朵花,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呢。”
仿佛这朵花是自己亲手栽培出来的。
“对了,小主人,柏木大夫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只说马上回来……”
“是吗?”
阿鸨想知道柏木大夫回来的时间,是为了准备晚餐。
“先生快要回来了,小主人,请您不要再到庭院里去了。”
阿鸨再次叮咛他后,就匆匆的离去了。薰目送阿鸨离去的背影,然后,遵守阿鸨的嘱咐,乖乖待在房间里。
他从壁橱中拿出秀一买给他的昆虫图鉴,时而看看书;时而眯起眼睛凝视着绚烂的夏日阳光。接着,稍稍蹙起了眉头,把视线转移到寂静的空间里。
刚才,秀一还待在这个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下午,他说要去盐泽大夫那里一趟,所以,吃过饭后就出门了。薰觉得,秀一不在的时候,时间变得非常漫长。
看看时钟,才两点多,秀一大概要到傍晚才会回来。到那个时候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
更难过的是,秀一一不在,薰就会想起两个人在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徒增惆怅。
薰最喜欢睡前,秀一在他枕边念书,或说旅行时的故事给他听。听秀一描述陌生城市的模样、述说学校生活点滴、欣赏音乐盒,是薰最快乐的事。
忽然间,玄关传来了声响,薰以为是秀一回来了,赶紧钻出棉被迎上前去。结果,站在玄关的不是秀一,而是哥哥胜义。
“……哥哥。”
“哟,你还会出来迎接我啊,真难得。”
胜义穿着西装,不知道是工作中暂时回来,还是今天就这样回来不再出去了,薰疑惑的看着胜义。
“怎么了,柏木在吗?”
“不,现在不在……”
当薰这么回答时,仿佛看到哥哥眼中,瞬间掠过一抹凌厉的冷光。
“怎么?你以为我是柏木,才冲出来迎接的吗?”
“不、不是的……我是听到了声响……”
胜义脱鞋上来,只斜眼看了薰一眼,就没再说什么了。
接着……
“给你……”
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包裹,交给了薰。
装在包裹里的巧克力,因为塞在怀里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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