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我拿给公子看看。”伙计扯下一段布料,“公子真是眼力好,这是今年刚到的货,细染的料子,不会褪色,也不发黄,”
摸在手里的确很舒服,伙计还在一旁滔滔不绝的介绍,我打断他,“这就个吧。”
“好,拿给您量尺寸。”伙计高兴的从柜子里找来软尺。
一边让他量尺寸,我一边随意的问道,“你们掌柜是谁?”
“是钱来掌柜。”
“呵呵,真是个好名字呢。”
“是啊,掌柜命也好,本来是个没什么家底,凑钱开了个布庄,十多年了,钱越赚越多。”
“是你们掌柜人好吧,和气生财嘛。”
“还好,掌柜对我们还行。”
“有钱的老爷,通常有些奇怪的嗜好,你们掌柜的嗜好是什么?”我压低了声音问。
“哎呦,这您都知道,您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吧,”
“呵呵,有钱了嘛,肯定就要花的。像沈家家主,不就是有名的多情,喜欢女人。”
“不过,我听说,沈家主上个月前,把家里的姬妾都遣散了。”
“不是吧,这么奇怪。”我接着他的话说。
“说起奇怪的,没我们掌柜奇怪呢。我们掌柜从来不去花楼的,最近这些日子不知怎么了,天天往花楼跑,前几天,连着在花楼住了两宿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嫌弃家里的夫人了。”随口问道,我暗忖着,果然有问题。
“也不是,掌柜跟夫人感情很好的,大概半个月前吧,掌柜一个朋友来找他,把掌柜带到花楼,刚开始掌柜还老大不情愿的,但从那次之后,他就每天跑花楼,也不看店了。”
“他的朋友?不是什么很好的朋友吧。”我继续套话。
“谁知道,看着像江湖人士。”
“以前来过没?”
“我到店里来也才两三个月,不清楚,但听账房说,是认识很久了。”
“他朋友走了么?”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最近没看到。唉,连掌柜都好几天见着了,我们几个伙计忙的天昏地暗啊,掌柜也没说要加银子,~~~~”
伙计絮絮叨叨抱怨起来了,我和小烟使了个眼色,他也听到了。
“好了,公子,尺寸量好了,一共是三两银子,明天来取即可。”伙计麻利的收了软尺。
“这是银子。”我把银子放在桌上,伙计递给我一张收据。
“您收好,就凭这个取衣服。”伙计叮嘱着。
我点点头,拉着小烟出了铺子。
“您走好,下次再来啊!”
“怎么看,”走在街上,我低声的问着小烟。
“陷阱。”
“呵呵,是啊,还是个为了抓我的陷阱。”费了不少心吧,江湖人士的朋友?和恩州的王员外有关么?“对了,小烟,你还记得在恩州,救我的时候,那人的武功怎么样?”
“很好,不像家丁。”
“我也觉得,一个员外家,不该有功夫这么好的家丁,说是家丁,更像是江湖人士。”那人轻功极好,使剑的手法也很是熟练。
“你怀疑,这两个任务都是为了,”小烟话没说完。
我点点头,“恐怕是了。”说着我们已经到了客栈,回房间,小心的关了门窗。“都是为了抓我设的局。”
“你得罪了谁?”
“不知道。呼城的那个吴掌柜之后,我就被追查了好久。那几个月我都没敢接任务,再接就是恩州的任务。”
“吴掌柜?”
“嗯,或许是他的朋友想帮他报仇吧。”作杀手,会遇到这种情况也是正常。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先看看吧。”
“我晚上去花楼看看。”小烟说。
“不行,太危险了。”我反对。
“我的轻功不错,不会被发现。”小烟坚持。
“那也不行。”
“你去?”小烟反问。
呃,我的轻功更糟,哑然,算是默许了。“说起来,小烟很聪明嘛,在布店里,我们买了东西,才容易套话。”
“嗯,我是真的觉得该给你添新衣了。”小烟犹豫半晌,如是说。
我无话可说,歪打正着,我们运气还真好。不过,我好像也确实只有两件外衫了,没有春装,小烟还真是为我着想呢,连我都不在意的事。
晚上小烟从花楼回来,“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样?”我拉着一身黑衣的小烟,前后看看,左右看看,确定没有看到伤口,没有闻到血腥味,才放他坐下。“你去了好久,”我一个人在房间,坐立不安,几次都开了房门,又默默关上,一直跳动不安的心终于稳定,在看见小烟的那一刹。
“钱掌柜在百花楼大厅喝酒,身边由一个家丁。那个家丁一动不动,我探不出他的底,但从平稳轻微的呼吸声可以感觉出,有武功,但武功如何,不知。”小烟简单的说明。
“在大厅?”好奇怪呢。
“是,搂着一个花娘。”
“通常,有钱人是不会在大厅的,”那么,他是在等我么?呵呵,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笑起来,果然是个阴谋。对方看透了我的伎俩,守株待兔等着我。如果不是答应了小烟,我即使知道,也还是会故技重施。但现在,要想个新的计策了。
“钱掌柜是农民出身,那个江湖人才是关键。”我分析。
“嗯。但在恩州你得手了,为了报仇,值得赔上性命么?”
是啊,恩州的王员外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江湖背景,但以自己为饵的方式却是江湖义气。“那么多人,是替身还是本人?是自愿还是胁迫?”这两个疑点可能是找出对方身份的关键。
“我去钱掌柜家看看。”小烟说着站起来,就准备出去。
“算了,”我拉住他,“今晚你已经出去一趟了,休息吧,明天再说。”拉他坐在我腿上,抱他在怀里,“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柔声的安慰抹不去小烟眼里的担忧,他没有说话,顺从的靠在我怀里。我头贴在他颈间,把自己埋在他的气息里,“能遇见你,是奇迹,能拥有你,更是我无法可想的幸福。你像是一盏灯,点亮了我的生命,小烟,你是我生活的意义。”
“我们说好的,要一直在一起。”小烟环住我,低低的声音却是如此的坚定,就好像只要他说出来,我们就会实现,轻柔而坚定,说的,我也开始相信,毫无理由的,相信!
夜探
上午和小烟在城里逛逛,找了家酒楼吃饭,下午取了衣衫,在茶馆喝茶听评书,傍晚在街边的面馆吃了面,才回到客栈。一整天,我和小烟就像普通人那样闲逛,谁也不提晚上的事。看着身边,小烟平凡的面容,闲适的神情,偶尔露出的真心的笑容,我紧了紧和小烟相握的手,原来,我也能过拥有普通人的生活,原来我也可以这样平和。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却无力追求的生活吧,和小烟在一起的普通的生活。
戌时两刻(晚上八点),我换上一身黑衣,小心的绑好匕首,“好了,我们走吧。”转身看看小烟,他已经准备好了。和他交换一个眼色,小烟灭了桌上的蜡烛,我则把床铺好,刻意作出有人在床上的样子。借着月色,我们跃出了窗户。
今晚无云,月光没有阻碍的洒在地上,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我们沿着房屋的阴暗面,快步前行,一盏茶功夫就到了钱来的府上。
小烟示意我噤声,沿着围墙,走在前面,走到一处背光的小巷,他轻轻跃上墙头,向我点点头,跳进了府里。我跟上他,墙里是一小片花园,我们弯着腰,掩藏在草丛中,小烟没有动静静等着什么。渐渐清晰的脚步声入耳,像是夜巡的侍卫,他们提着灯笼走过我们面前,一共四人,腰间配有长剑。等他们过了,不一会,又传来轻微而且不连贯的脚步声,一个婢女样的影子慢慢从同样的方向靠近。小烟要我别动,眨眼间消失在了我眼前,带来了那名婢女。
“你家老爷住在哪里?”小烟的声音很轻,听不真切。
“以前和夫人住一间,现在住在东厢。”婢女的表情有些恍惚,眼神不清醒。
“老爷身边,有没有多出什么人?”小烟又问。
“有,上个月,老爷的朋友来了,现在作老爷的贴身仆人,寸步不离。”
我明白了,小烟对她使了催眠术,我以为催眠术只能控制人心,想不到还可以套话,呵呵,真是好用啊,以后逼问就容易多了,不过,我忽然想起上次小烟的晕倒,心里一寒,这次之后,要记得跟小烟说,别再用催眠术了,太伤身子。
扯扯小烟的袖子,要他别太累,他分神看看我,微微点头,放开了那名婢女,拉着我向宅子后面走去。
“你还好吧,”我担心的问道。
“嗯,”小烟在一个院子外停下,拉我躲在角落,“钱来在里面,他朋友也在。据说,连他夫人都不知道那个朋友是什么来历,现在他们俩是形影不离。”
“形影不离?睡在一起?”
小烟点点头,视线一直观察着四周。
“不好下手。”我总结。
“嗯,而且,似乎这个院子有什么埋伏,婢女不清楚。”小烟稍稍探出头,看向院子里亮着光的房间。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钱来就在那间房里,设计找我的人也在那间房里,只要我进去那间房,什么都解决了。想到这里,我气息有些不稳,想着魔一般,手拨开挡在身前的草木,脚已经迈开了。
“别动。”小烟猛然拉住我,拉回我前倾的身子贴上他的前胸。
我一惊,收回了脚步,静静的贴着小烟,他心跳缓和、轻微。我的后背贴着他的前胸,我们的心也紧紧贴在一起吧。
“糟了,”小烟突然说道。
我侧耳倾听,从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们被发现了?!我一把拉出小烟,引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快走,你的轻功和气息,他们感觉不到了。”
小烟不动,还想说些什么,我回头,已经可以看见侍卫的影子了,急忙推了小烟一把,我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想逃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跑出一段距离,估计足以让小烟离开了,我就停下,转身直面身后的护卫。
“什么人,夜闯钱府?”带头那人拔出剑,正对着我的咽喉,厉声呵斥。
“我是你们老爷在等的人,带我去吧。”我宛然一笑,无视刺眼的剑光。
那人一怔,该是没料到我会这么听话,见我没有什么动作,也规矩,稍稍移开了长剑,没有那样紧迫,但也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示意几个护卫把我包围,他在前引路,带我进了院子。
“老爷在里面。”到了房间门口,他指了指房门,就退开,将房间包围起来。
“多谢。”随着轻柔的语句,我迈上台阶,敲开房门。
房内,桌上一盏油灯,房间四个角落各亮着一只蜡烛,把房间照的仿佛白日一般。一人坐在桌前,神色有些不安,一人站在他身后,镇定自若,吐气绵长。
“钱掌柜,”我冲着坐着那人,点点头,在他的疑惑中自报家门,“在下血雁。”
“呃!”不意外听到他的惊讶,他和身后的人交换几个眼神,渐渐冷静下来。
“原来是血雁公子,我一直以为是个女人。”那人冷冷的开口,毫不隐藏对我的杀意。
“好说,男生女相,本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我不介意的笑笑,就好像我们只是在寒暄。
“明明是男人,却做着女人在做的下贱勾当,在血雁身上,男生女相怕是一种幸运。”他出言讽刺。
“呵呵,”我一笑带过,“天生丽质,自然要好好利用。”说着上前一步,“我可以坐么,站久了累。”
“请,请坐。”钱来一面说着,一面把他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