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宋启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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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川-宋启珊-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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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飞笑了一下,没出声,然后他看见椅子上一件浅灰色裙子,职业习惯,他拿起来看一下:“杨老大设计的吧?穿上不会很舒服。” 
启珊将衣服收起来,她此时不想听到关于杨杨及这件衣服的评论。 
凌云飞道:“我会为你设计一件更好的,你喜欢什么颜色?” 
启珊想了想,回答:“正红。” 
凌云飞愣了愣:“红?” 
启珊道:“红到尽时便成灰。” 
凌云飞喃喃道:“倒是有点难度,不过,应该没问题。” 
搞文艺的就是这点好,反正关于艺术见人见智,人人都可以认为自己是最好的,没有标准,没有公论。 
凌云飞又提起精神:“喂,周未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启珊笑问:“玩什么?” 
凌云飞道:“游泳去,好不好?” 
启珊倒是一愣:“游泳?”已有多年没去游泳了,因为启珊的狗爮很不上档次,而且游泳这种肉体与肉体直面相见的活动,好象不太适合一男一女初次约会吧? 
启珊笑道:“我这个年纪是不会同约会我的男孩子赤裸相见的。” 
凌云飞道:“你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多。” 
启珊道:“那倒是,可是你看上去好似只有十八岁。” 
凌云飞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约你吗?” 
启珊道:“想我支持你参加全国服装设计大赛?” 
凌云飞倒是一呆,想不到启珊完全明白,他见启珊一派兴高采烈的样子,以为启珊尚余一片天真呢。 
凌云飞的脸,慢慢变红了。 
是,他还会脸红。 
启珊看见他的面孔红起来,直红到耳朵上去,立刻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开玩笑。” 
凌云飞呼出一口气,快,借这个台阶下台吧,要不还能怎么样?一甩袖子转身离去吗?还不是得再回来:“不,我只是嫌钻石不够大。” 
凌云飞笑了:“你会支持我的,我是你的员工啊。” 
启珊道:“你同杨杨只能去一个。” 
凌云飞等着,他沉默地看着启珊。 
启珊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笑了:“怪了,难道我同杨杨还有什么恩义可言?” 
启珊笑着拍拍凌云飞的肩膀:“别让我失望,记得,机会只有一个,你抓不住,下一次不知要轮候到哪一年。” 
凌云飞点点头:“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启珊回想起自己拿出所有私房钱支持杨杨去参赛的情形,杨杨也说是这句话:“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启珊忍不住对凌云飞道:“你失败了,并不会让我失望,只会让你自己失望。”在心底,启珊自己同自己说:“你成功了,才会让我失望,连带令我对人性失望。” 
凌云飞那漂亮的面孔靠过来,离启珊很近,近得看得见黑白分明的凌的瞳孔里启珊那微微悲哀的面孔,凌云飞说:“我不会让你失望,若我成功,我就娶你,若我失败,我就做你的小玩意。” 
启珊微微一呆,这男孩子许诺呢。 
即使知道,许诺同实践是两回事,但,听一个美丽的男孩子信誓旦旦地说着天长地久的誓言,依旧让人感动并快乐。 
对,杨杨也说过:“我会永远爱你。” 
对,启珊现在已经不会再相信这种话。 
但,启珊依旧愿听。 
即使是假的,即使说的那个人并不是她所爱的那个人,启珊依旧愿意听:“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至一千遍一万遍。 
启珊只是个女人。 
启珊微笑:“我不会把别人当小玩意,年纪小是一回事,没有人是小玩意。” 
凌云飞在启珊脸上看到尊重与真诚,他也感动了。 
这个女人知道他是一只想要肉骨头的狗,并没将肉骨头抛到地上,让他奔过去争抢取乐,而是将肉骨头放在碗里,端到他面前,说:“请慢用。” 
即使是一条狗,也会懂得感动的吧? 

第二天,凌云飞倒底过来带启珊去游泳。 
不是市里的游泳馆,凌云飞说:“我们穷人不去那种地方,你跟我来。” 
到了江边,启珊道:“江水是臭的,我是不会在这种水里游泳的。” 
凌云飞道:“过了江,那边有清水。” 
过江,启珊惊叫:“什么?从江桥上走过去?” 
要走十五分钟不说,那条江桥,铁的,是专为过火车设计的,火车道两边有五十厘米的一块块铁板铺的道,你站在江桥上可以清楚看到涛涛江水在你脚下。 
宋启珊以三十几岁的高龄初次登上这座桥,双腿软软的,走到一半时,哭丧着脸往身后看,考虑到往前走与往后走路程可能差不多,只得咬咬牙,向前行。(此情此景,譬如人生) 
凌云飞气定神闲地,对着宋启珊微笑。 
宋启珊道:“我要是掉到江里,一定拉着你。” 
凌云飞诧异:“拉着我干什么?你掉下去,我一定会跳下去救你的。” 
宋启珊谨慎地:“你学过救人吗?在水里游泳同救人可是两回事!” 
凌云飞拍着胸膛:“我救你没问题。”才怪! 
宋启珊笑笑,当他是说真的。 
忽然“呜”的一声巨响,宋启珊面无人色地看见一列火车开过来,铁桥即时随着火车的节奏“轰嚓嚓轰嚓嚓”地晃起来。 
启珊平时的大胆,这下子都化为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了。 
凌云飞笑着过来抱住她肩膀。 
拉手、拥抱、接吻甚至上床,都要好的时机好的情境恰当的心情呢,此时此地的拥抱,比较容易接受。 
说一句放开怀抱,接受新人新生活,很容易吗? 
陌生的男人,一只手搭过来,一只胳膊拥过来,不是原来那只,不是原来的感觉。 
原来的那只手那个人,抱过来,立刻让人安下一颗心,觉得温暖、觉得安然、觉得幸福。那只手的温度,那个人的味道,那双眼睛里面的情谊,象瘾君子的药。 
新的人新的手,搭过来,先是一惊,然后是反感:你是谁? 
整个身体似乎都认得旧人,每一个汗毛孔都在喊:不对,不是那个人!不要,我要原来那个人!不,我宁愿死在原来那个人怀里,我不要认识新人! 
你以为只有你的脑子有记忆?才怪,每一个细胞都记得那个人。 
启珊苦笑:杨杨。 
男人,会不会也有同感? 
或者,只是女人才有此种幻觉? 

凌云飞感觉到手臂里环着的那个柔软的身体里的僵硬在慢慢地溶化。 
他怜惜地放开手臂,可怜的人,得给她时间,让她慢慢学习,学习依靠新的人,从新的人身上得到乐趣。 
可怜的女人。 
男人从来不用,男人享受新的人,而且可以只享受那种新的感觉。 

长长的火车呼啸着从他们身边过去,宋启珊被火车声震得魂飞魄散。凌云飞笑:“你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 
启珊出一口气,这才一笑:“是你做泰山的时候了,我吓到腿软。” 
凌云飞背过身伏低身子。 
启珊问:“做什么?” 
凌云飞道:“背你走。” 
原来这孩子也有宽厚的肩膀,伏在他肩上的感觉也是温热可靠的。 
男人的好肩膀,总给女人可靠的错觉。 
可男人总会让女人明白,天底下最可靠的就是自己那双手。 
在凌云飞背上,看涛涛江水,更加可怖,宋启珊忍不住道:“你小心点走。” 
凌云飞干脆跑起来,宋启珊一路尖叫,引无数路人回头观看,然后躲闪嘲笑。 
这座江桥,十分有趣的地方就是,在它的铁栅栏上,每过一块,就有人写着:某某爱某某。或某某恨某某。 
爱比恨多,有的,还祈求能相守一生。 
这是一座愿望桥。 

过了桥,启珊这口气松下来,终于看到难得一见的沙滩。 
凌云飞将她扔到地上,启珊坐在沙滩上,抬头看见凌云飞那年轻的胸膛在起伏,年轻的面孔上有星星点点的汗珠。年轻真好,出了汗,也不臭,要是中年人出了汗,你想想那是什么情形,什么味道。 
启珊微笑:“我终于知道杨杨为什么要离开。” 
凌云飞诧异地低头看启珊,启珊示意他坐下,然后给他擦擦汗:“年轻真好。” 
凌云飞回答:“每个人都年轻过。” 
启现说:“所以每个人都知道年轻真好,除了正在年轻着的年轻人。” 
凌云飞笑了:“随你说吧,我们去游泳。” 

杨杨去财务室预支设计费用,管财务的张清清看了一眼单子,想了想说:“这一项,凌云飞已经领走了。” 
杨杨呆了一下:“领走?凌云飞领走了?他有什么权利领这笔钱?” 
张清清道:“是宋经理批的。” 
杨杨半晌才道:“这是什么意思?” 
张清清吞吞吐吐地:“您去问问凌云飞吧。” 

杨杨在工作室找到凌云飞,凌云飞拿着一张图过来:“杨杨,你来看这个设计。” 
杨杨接过来,一把二把三把,将图撕个粉碎:“我看个屁!” 
凌云飞倒也宠辱不惊,只静静等着。 
杨杨喝问:“参加比赛的设计费呢?” 
凌云飞道:“宋经理让我去参加这次比赛。” 
杨杨道:“你,你凭什么去?你以为参赛象吃软饭一样容易?” 
凌云飞微笑:“我不知道,这倒要请教师父您了。” 
杨杨握紧拳头,凌云飞笑道:“打仗,我可是不会输的。” 
杨杨握拳良久,竟没有动手。 
凌云飞道:“要我说,你早该离开公司了,宋启珊买下这个公司是为了什么,你难道不明白?你不过欺她良善,利用她的不忍。你打人家的脸,现在,人家赢了,你欺人家良善,不好意思打还你。杨杨,真可耻。” 
杨杨伸出手来指着凌云飞:“启珊都是受了你们这些人的唆使……” 
凌云飞问:“启珊那么好,你为什么不要她?” 
杨杨的手指颤抖,半晌,自己默然离开。 

次日,宋启珊同张社一起午餐,接到张清清的电话:“杨杨辞职,信在我这里。” 
宋启珊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说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然后默然。 
张社问:“什么事?” 
宋启珊道:“杨杨走了。” 
张社笑道:“才走吗?早该走了。” 
启珊道:“是不是太过了?” 
张社道:“当年他让你走路时,有没有想是否太过?” 
启珊道:“我觉得……” 
张社道:“启珊,你是那种人家拿臭鸡蛋扔你脸上,你还以为人家送鸡蛋给你吃,只是一时失手,送错地方的人。” 
启珊沉默一会儿:“杨杨当年……”没说完,当年如何的好,都当不得最后那一句:“我要同你离婚。”吧?虽然启珊觉得事情已有些不妥,但是,如果别人找杨杨的麻烦,让启珊伸手阻止,实在是难了点。 
启珊摇摇头,沉默了。 
张社问:“你还爱他?” 
启珊象被热水烫一下似的:“不!怎么会!” 
怎么会?一个人爱别一个人,会因一件事一句话而改变吗?多少年来,她等他回家。什么也不为,他回到家里,她就觉得喜乐,听见他的声音,她就高兴,她习惯了他的味道他的拥抱他的手。 
所有的痛苦来自何处?来自他的绝情吗?不,来自她的爱与依恋。 
醒来时的孤枕,房间里清新的空气,是的清新的空气,如果房间里没有男人,那空气真是太清新了,清新得让你觉得孤寒。还有那一时忘记了,伸出去已经拨打电话到一半的手,在按下电话的一瞬间,是多么痛多么痛。 
她爱他吗? 
真爱不是会到永远吗? 
即使杨杨的爱是假的,启珊的爱却是真的。 
那个人陪伴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十年,你同一个人十年都睡在一个床上,那么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他。即使你恨他,你能说你不再爱他吗? 
张社以为报复会让启珊出一口恶气,然后她的心平了,然后她的伤,也就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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