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雷雨的天气里?
「呃──」那凶灵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传入耳中阴森恐怖。
师宴对着那人人骇然的怪物嫣然一笑,「你好。」
「呜──」凶灵不知能否听懂,它仅是个凭着本能活动的怪物,但显然认为师宴是个阻碍,无论师宴走向何处它都紧跟在后。
「降灵你知不知道它到底要干什么?」师宴手里扣着另外一只「妄念之叶」,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和我们无关就让路算了,」她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回过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降灵,故作惊骇娇柔状,「这东西好可怕啊。」
降灵疑惑地看着她的表情,「师宴是活了一千年的……」
「算了算了,」师宴打断了西的话,放弃降灵会心疼安慰她的幻想,「我是千年不死的老妖怪,我知道我知道。」嗳!她在心里叹息,随之对着凶灵盈盈一笑。本姑娘现在心情不好,你要倒霉了。在她一笑之间,「妄念之叶」直飞凶灵的双眼,两柄飞刀刚刚出手,师宴大喝一声飞起一脚直踢它的胸口。
凶灵刹那移动往后闪避,师宴的攻击它并不太在意,它在意的似乎是挂在祭神坛上的食尸鬼,频频抬头看向它。突然往后闪避之中仿佛撞进了什么东西里,它大吃一惊拼命挣扎,「呼」的一声身上盖的布幕被那东西粘去,整个凶灵裸露在师宴面前_
师宴右手对凶灵挥了挥,她左手发出两记「妄念之叶」,右手打出一个奇形暗器粘在树上刹那张开了一张蜘蛛网般的东西,随后潇洒的一踢把凶灵赶进网里,粘了他的遮羞布下来。
布幕之下那凶灵浑然是团黑色的瘴气,隐约残留着骨骼和一双眼睛。
「难看死了。」师宴自言自语,纵身跃上祭神坛,抄起一把火把,对着凶灵招手,「过来。」
身上的布幕被揭,凶灵大怒──它裸露之后极易受阳气旺盛的东西伤害,比如说火焰──虽然恨极了师宴,但却不敢轻举妄动、眼睛一转,它突然向降灵扑来。
「哦?」师宴坐在祭神坛上,支着下颌看热闹。
降灵显然吓了一跳,闪身飘开,缓缓地升上天空。凶灵紧随其后跟着他飘起,面目狰狞地发出一声吼叫,快速地往降灵胸口扑来。
要咬降灵?师宴觉得奇怪,这个凶灵应该没有聪明到想先抓住降灵做人质然后威胁她这种法子,它应该是一开始目标就是降灵,为什么?
降灵开始还东飘西闪,但凶灵追越紧渐渐不容他从容地闪开,降灵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还记得他身为阴阳师的法力吗?师宴凝视着降灵,像这种邪灵你「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净化过多少,只要你愿意就可以顷刻销毁于指掌之间,为什么坚持不肯记得那时候的事?是因为我杀死了你这种回忆太惨淡了吗?你真的会觉得那段往事太惨淡以致于不愿回忆?我都没有恨你,你安排我亲手杀死你我都没有恨你,为什么你自己……
「咯嚓」一声脆响,师宴惊然豁惊,那是什么声音?陡然被她一记「妄念之叶」钉在岩壁上的食尸鬼发出一阵阵大叫,犹如笑声一般,岩壁上的石块纷纷落下,食尸鬼的右手被钉,它用左手在岩壁上挖出了一个大洞。
降灵的灰烬!师宴陡然变色,食尸鬼的目标是降灵的灰烬?为什么?食尸鬼不是专门啃食品坟墓中的尸体吗?为什么要挖掘降灵的灰烬?她飘身而下手持火把往食尸鬼身上烧去。
「呜──」和降灵缠斗的凶灵突然大吼一声,放弃降灵飞速往食尸鬼挖掘的洞穴那里钻去。
师宴一把火烧着了食尸鬼身上的裹尸布,左手反手「妄念之叶」钉入岩壁和食尸鬼一同悬在食尸鬼所挖掘的洞穴之旁。食尸鬼毕竟是凶残的邪灵,遭受她火把猛力一击后依然转过头来一爪子往她身上抓去,师宴「啪」的一声飞起一脚踢中食尸鬼的下颌,把它几乎踢了一个后仰翻。正在这时她悚然抬头,凶灵扑了过来,她一手悬在「妄念之叶‘,不能动,另一手的火把往凶灵身上掷去。
「呼──」的一声,火把从凶灵身边掠过;她骇然变色:凶灵的左手抓住她右肩、右甲抓住她左肩──完了!她知道她下一秒钟就会被这东西撕成两半,就算是神之灵魂也没用!
「炎精式降,苍生攸仰。鹤云旦起,鸟星昏集。
律候新风,阳开初蛰。天严杀气,铿锵三变。」突然有人一字字地念着暝灵咒,只念到「炎精式降」四字那凶灵已然惨叫一声全身起火,念到「铿锵三变」,凶灵和食尸鬼已经灰飞烟灭,销毁于阴阳师的符咒和铃声之下。
「叮咚!」清脆的铃声,像风吹过风铃的声音。
哪里来的铃声……师宴怔怔地看着凶灵和食尸鬼散去后露出来的降灵,他的发丝微飘,眼瞳微闭,在左耳下的发束上缓缓出现了两个圆铃,那铃里没有东西,铃声……不知从何外而来。
阴阳师的光芒──师宴悬在洞口呆呆地看着降灵浑身缓缓地粗发着光彩,就像神抵一样。「降……灵……」刹那间她几乎觉得降灵要离开人间升去了天空,突然丢下「妄念之叶」整个人对着他扑了过去,「降灵不要走!」
「师宴!」降灵突然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只见师宴带着满面惊恐凄凉的表情自山崖岩壁上扑了过来,他也大吃一惊,本能地伸出双手去接──
她扑过来的时候突然哭了,而在降灵伸手去接她的时候她又突然觉得好幸福那样喜极而泣,像她觉得降灵这一伸手是她等了不知多少年才等到的温柔。双手相接──她的手和他的手相接,却床曾接触到任何东西,让她凭空跌了下去。
双手相接的时候只感觉到无限温暖,没有感觉到寒冷,但是她「砰」的一声自十来丈高的岩壁扑跌到了地上,降灵没有接住她。
他们根本不能拥抱!
更何谈相救?
十来丈并不太高,她是千年不死的老妖怪自然不会受伤,但是她伏在地上哭了。
降灵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双手,方才是如何突然念出咒语救了师宴他现在一点儿都没有回想,他只在怔怔地想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不是人呢?
刚才师宴那一扑,如果他是人的话,一定可以接住的。
她就不会掉下去了。
就不会哭了。
为什么不是人呢?
如果是人的话……那有多好……
突然之间种种纷纷扰扰的记忆涌入脑中,像争先恐后的孩子,降灵「啊──」地大叫了一声,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肩头,眉头紧蹩。
为什么不是人呢?为什么不是人呢?为什么从开始……就不是人呢?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如果是人的话,在地洞里怎么会要她滴血相救?怎么会求助无门没有人愿意救她?怎么会不得不分别灵魂以至于到最后要她亲手……烧死自己……如果是人的话……
就可以一直都在一起聊天喝茶,说故事和吵架……
「我……为什么……不是人?」降灵在空中喃喃地说,身上的光晕缓缓地淡去,他慢慢地从半山崖高的地方落了下来。
她伏在地上啜泣,不知道在哭些什么,只觉得好悲哀──为何他第一次伸手,为何他第一次为她担忧,为何在她好希望能够拥抱的时候不能拥抱?为什么……
「别哭……」
身上突然被一阵温暖的感觉包围,她缓缓抬起头来,泪眼盈盈中看见降灵缓缓地扶她起来,他的黑瞳极温柔,充满欲言又止的莹莹的暖色,只听他说:「别哭」
她慢慢地爬起来,看着他温暖的带一点儿晶莹的眼眸,「为什么不接住我?」她忍着抽泣,握紧了拳头。
「对不起。」他耳下的铃在微响,发出的声音仿佛震动在心里。
她摇了摇头,抬起头来伸手想要轻轻抚摸他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我以为你会飞走……
再也不会回来了」
「飞走?」降灵眉头微蹩,「我会再飞回来的。」
她彻底地怔了一怔,破涕为笑,「是啊,你会再飞回来的。」很用力地甩甩头,她擦掉眼泪,「想起来以前的事了?」
降灵沉默。
「你不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她展颜一笑,「高兴吗?」
他点了点头。
「如果现在能牵你的手,那有多好。」她轻轻地说。
「我们坐得很近很近。」他说。
是啊,坐得很近很近。她依偎着那种温暖,抬头向上看,夜空清朗无云。有多少次曾经这样一起看天?而生离死别……也在这样的夜里……
「我的墓破了。」他说。
师宴一下清醒过来,一跃而起,她回头一笑,「我来。」他是她下葬的,就让她再次亲手把他的灰烬封印吧。
降灵飘到了半空,她手足并用地爬上半山崖那个非常深的洞口旁边。那是食尸鬼用左手所挖,极深。
却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我想再把洞口挖开一些,」师宴皱眉,「我不知道他弄坏了里面的盒子没有。」
降灵点点头,「哦。」
她当初把能收集到的灰烬都放进了一个小盒子里,葬在了降灵当做家一样的祭神坛。现在盒子深在岩壁里面,她自己也不知道经过千年到底变成什么样子,手握「妄念之叶」,她开始开凿岩壁。
随着「叮叮」之声不绝于耳,那洞口逐渐变成了可供一个人进出的入口,她满头大汗,突然恼怒起来,「降灵你会不会发光啊?」
「发光?」降灵乖乖地亮了起来,浑身散发出柔和的白光,「会。」
「会不早说。」她吐出一口大气,「害得我什么也看不见,累死了。」说着她就着降灵发出的光往里爬行,「我看看那时候的盒子还在不在。」
「哦。」降灵像尾随的小狗一样跟了过去,反正岩壁也挡不住他。
她顺着食尸鬼挖掘的通道往里挖掘了约莫三四丈,挖得她都怀疑没必要进来看看盒子,这么深的岩壁足够把降灵的灰烬封死在里面,但已经进来总不能半途而废,只得继续。敲开最后一块岩石,她终于触到了当初下葬时埋下的砖头──她砌了个小小的房间在下面保护降灵的灰烬。举起「妄念之叶」撬开砖头,她说:「降灵你来看看食尸鬼有投有弄坏了你的盒子?」
漆黑的她当年搭建的「房间」里缓缓亮起降灵的光,她猛地看见房间里的东西大吃一惊,「啊」的一声大叫了出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降灵一直以为他是一个……人……
那盒子早已破了,此刻躺在降灵墓穴里的是一个「人」,一个和降灵长得一模一祥甚至连衣服都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不,那就是降灵。
实体的降灵。
她情不自禁地全身颤抖,轻轻伸手奔触摸那具降灵以为的「尸体」,那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啊,为什么……触手的温度是温暖的,和降灵的幽魂一样,为什么?难道他──并没有死?她呆呆地看着那个「人」,然后又呆呆地着着一脸无辜的降灵,突然满脸温柔微笑地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降灵漫不经心地说。
她嫣然一笑,「降灵大师,从前的事你都记得了。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尸体’的?」
「那个……」他满脸茫然,「那个我……」
「忘记了?」她越笑越灿烂,手里握着「妄念之叶」猛地往那个「降灵」身上扎去。
「啊──」降灵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不要!」
「快点儿说,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她眼珠子转了几转,「难道你托梦给哪一个无知少女帮你生的?」
「托梦?」,降灵全然一副茫然的样子,「他是从盒子里面长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