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烈火。
「降灵啊。」她俏眉俏眼地一笑,「我也出不去了。」
「骗人。」降灵径直说。
「呵呵,」她指指地下,「我们躲在地下好不好?」
降灵也没想到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也没赞她聪明,只说了声「好。」
火焰就在身前兰十步,在整个府邸倒塌之前要挖一个可以容两个人藏身的地洞谈何容易?幸好紫蜒藏身之处本就在地下,只是需要再往下多挖一个人的位置。
师宴拿着阿鸦的短剑狠命地往下挖掘。降灵一只手断成了好几截已经不能再用,他只能站在旁边,地洞里位置狭小也不容两个人一起动手。
「呼──」随着围墙颤倒塌,土木迸裂,火苗已经不止一次烧着了他们的衣服。
师宴满身是汗,拼命地往下挖,一定要救他!
她一个人当然可以脱身,但是抱着降灵就万万出不去。
降灵留在这里肯定不行,但是火焰在身前三十步他就快要烧着了。
紫蜒的地洞非常浅,没有往下挖不能躲避这种大火,她必须快点儿、快点儿、再快点儿!
怎么他们还没有出来?
阿鸦浓眉紧蹩,「我要进去看看。」他浑身的灼伤医治了一半,突然按捺不住,站了起来。
平靖王吓了一跳,「阿鸦公子,降灵大师必能安全出来,否则他怎会进去?你还请安心养伤,否则降灵大师出来之后不能心安啊。」
那家伙进去的时候哪里会想到还能不能出来啊?
阿鸦满心焦躁,频频看着天空中的星。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夜的星星亮得过头了。
以前怎么不觉得它有这么刺眼呢?
「成功!」师宴双手十指上已经血迹斑斑,火焰已在身后只有十五步之遥,但她依然笑意盈盈,「行了。」
降灵看着她手指上的血,嘴唇懦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她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有好多星星。」
「星星?」降灵抬头看了一眼烈火中的繁星,「嗯。」那些星星明亮清晰,就算隔着烟火也很清晰……
「好漂纂啊。」她轻轻地笑了一笑,拉下降灵,把他压在身下,自已躺在上面,随后压上了她选中的一块大石头,那石头厚实之极,想必怎么烧也不会透的。
正当他们两个刚刚躲好的时候,「轰」的一声,状元府倒塌,一切都在灭光年灰飞烟灭了。
「轰──」
阿鸦蓦然站起,那些在他身上包扎的大夫被他一吓,「当啷!」手里的药瓶跌了满地。
整个雄伟的烈焰倾塌的瞬间,他仿佛看见那是一朵地狱的红莲,对着他开放、对着他露出嘲弄的笑。
他一心一意以为同伴会从那地狱里出来,但地狱却嘲弄了他,说那是不可能的。
那是不可能的!,
劫火红莲……烧的是什么?
烧的是什么?!
阿鸦紧握双拳,他不想哭,鲜血却顺着眼角滑落到了地上。
那家伙……那家伙……怎么可能会死呢?他那么福大命大,那么天真那么单纯!他有神之灵魂!他根本不是人啊!怎么可能会死呢?他善良得给老鼠也剩下饭菜来喂它们,这种东西……为什么要抢走呢……
热……
降灵觉得好热。
周围一片黑暗,师宴就在他身上,她把他压在下面,地面上就是大火。
可以感觉大火的颤抖,爆裂的东西的颤抖。
这里是地下,可是他仍然觉得好热。
他身体里稻草和丝线即使在这个位置也耐受不了大火的温度,在干燥,在偷偷地起火。他不是人;他身体里的水分在方才已经完全蒸发完了,他现在就像干燥的柴火一样,只要有一阵风吹一下,他就会和外面的大树一样起火了。
水……他要有水……
否则他就要起火了。
他不是人,不能耐火。
一点湿润的东西渗入他肩头的缺口里,那里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
那是什么?降灵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听见师宴在轻笑。
更多一点湿润的东西滴了下来,他想摸摸看那是什么东西;师宴却抱着他警告:「别动!」
她防备着他,不在心里想她究竟在做什么。其实师宴心里想的事他一直没有明白过,她想的事情和别人都不一样。
湿润的东西一点点滴下来,浸湿他快要起火的身体,帮他耐火。
血腥气……他虽然看不到、摸不到,但是闻得到……「师宴你流血了。」他说。
「呵呵,」她仍然在笑,「降灵啊,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
「其实那天啊。」
「哪天?」
「叫你去紫骝居门口那天,就是昨天。」
「哦。」
「你等了两个时辰对不对?」
「哦。」
「其实我在你等了半个时辰的时候就来了。」
「哦。」趟
「但是我没有叫你。」她轻笑,「你等人的样子好可爱啊。」
「啊?」他有些不解。
「降灵啊,我在想……你会不会就是……我想要活到长命百岁去等的那个……好人呢?」她喃喃地说着,缓缓移动手臂抱住降灵的颈项,以脸颊磨蹭着脸颊,一直到她找到他的唇吻了下去,「真可惜……怎么不能和你一起活到长命百岁呢?呵呵,我一定会欺负你……欺负你的……」
「哦。」降灵感觉到她身上的温暖和幽香,也许因为心与心太接近,他反而感觉不到她的思绪,只听到她的心跳。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她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有啊。」他似乎很疑惑。
」我喜欢你。」她轻啄了一下他的唇,「嫁给你好吗?」
「哦……」降灵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师宴。」
「嗯?」她吐气如丝,媚媚的。
「你的心跳得太快了。」他说。
「傻瓜,」她轻轻地说,「那是你的心、」她握着他的手压住他自已的心,「诺。」
手掌指尖之下跳动得如此快的心,当真是他自己的心吗?他没有尝试过这样的感觉……「师宴。」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又叫了一声:「师宴。」
黑暗中传来她的轻笑,「笨蛋。」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叫:「师宴。」
她没有回答。
再过了一会儿,「师宴?」
她仍没有回答。
降灵稍稍动了一下,举起一直被她压住的手,透过自石头缝隙中传进来的火光,那滴入他身体保住他不起火的东西──是血。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他那从来不把事情联系在一起的脑子突然清楚了起来,轻轻托起身上的师宴,
在她手腕那里割了好几道伤口,伤口上嵌着她那把刀──那把叫做「妄念之叶」的奇怪的刀……
师宴她用血保证他不起火。
为什么他不是人呢?是人的话就不会起火。为什么他不是人呢?为什么他是活着的傀儡,却不是活着的人?
神啊,为什么我不是人?
他一直这样想了很久,突然想起一句:「也许很多事很多年后仍然想不通,但不管怎么样,能哭就好。」
哭吗?要怎么样才能哭呢?他是傀儡没有眼泪。
地洞上的火仍然在烧,她死了吗?应该还没有,要怎么救她?没有办法救她?不,有一个办法。
五傀儡尸
降灵握住师宴的手,让她手持着「妄念之叶」,慢慢往自己胸口送去。只要刺穿而口,他的神之灵魂就是师宴的了,到时候就算死了也能复生,何况师宴只是昏了过去,还没有死。
「等一下。」黑暗的地洞里浮现出一个影子,一个白衣翩翩的很年轻俊美的男子。
「你是──」降灵的动作顿了一下,「什么?」
白衣男子打了个哈哈,「我是新近的天使,神的使者,因为刚刚上任有点儿糊涂,忘做了不少事,让一个傀儡顶着人皮借用神之灵魂活了那么久,真是罪过啊罪过。」他狡黯地看着降灵,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叫无害,是神的使者,现在要收回你身上那半个神的灵魂,知道了吗?笨笨的小傀儡。」
「不要!」降灵突然说,「我要救师宴。」
「她?」白衣男子继续打哈哈,「她命该如此谁也没办法,好了乖宝宝,把你的灵魂交出来我拿走,就这样。」他倒并没有强抢的意思。
「不要!」降灵紧紧地抱着师宴。
无害有趣地看着他,这样就能躲避神的追债?不可能的,让他白活了那么多年已经便宜他了,是他太忙没发现这种事,不然哪里容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活到现在?他的目光突然一聚,降灵握住了师宴那把「妄念之叶」的飞刀。
刚才紫蜒想他的神之灵魂,他可以给。但现在不可以,神之灵魂他要给师宴,不能还给使者,就算是神之使者也不可以!他要给师宴!
他所有的……最昂贵的东西,即使原本不是他的,他也要给师宴。
「你要反抗?」无害挑起眉,「我们事先说好,我打败你你就把灵魂交给我。」他说得像过家家一样。
「不要!」降灵一口回绝。
无害摸摸头,「不要?不要还打什么?乖,把东西交出来,你是个好宝宝,我不想弄坏你。」他本想说「打伤你」,但降灵根本不是人怎么会被打伤?只能说「弄坏你」,感觉这个词怪怪的,于是摸了摸鼻子。
「我要给师宴,不能给你。」降灵握住「妄念之叶」的刀柄,对着无害。
「你会打架吗?」无害问。
「不会。」虽然满怀敌意,降灵仍然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会做饭吗?」无害又问。
「不会。,」降灵满面疑惑。
无害打了个响指,「那你就是不会用刀了?那还打什么打?快放下来,你看我──」他不知从何处弄来一把刀,刷刷刷亮了几个招式,刀光闪闪虎虎生风,「我厉害吗?」
降灵点点头,那些他都不会。
无害笑吟吟地用刀尖去挑降灵的下巴,「怎么样?我不想欺负你,乖乖地把灵魂交出来……」他还没说完,「当」的一声,他刀尖上两寸长的一段已经被降灵一刀劈断跌落到一边。
他是用「妄念之叶」劈的,反手握着,的确全然不会用刀的样子,但他一点儿都没有放弃,他很努力很相信自己能够保护要给师宴的东西。因为信念,所以那双本是画上的黑瞳如人眼一样闪闪发光。
这家伙……无害心里浮起一种微妙的预兆,长期让他这么下去说不定真的会变成人,不过……他一抖刀身,「降灵,你再不听话,我就要叫你主人来了。」
主……人……降灵全身一震,是啊,每个傀儡都是有主人的。
「大汉朝阴阳师降灵的主人,天地第一傀儡师祀珈。」无害说,「祀珈,你做的娃娃太不听话、出来吧。」
黑暗的地洞之中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的身影,他肩宽颈直,眼神深邃,和别人都长得不一样,看不出有多大岁数,也看不出他衣服的颜色。
「降灵。」他低沉的声音震得地洞嗡嗡作响,
「看来我是放肆你太久了,没想到你也会反抗神的规则。」
不要!虽然面前的男子对降灵来说充满了创世主般的威严和恐惧感,但神之灵魂要给师宴!他是坚持了就不会想改变的单纯的人,拼命摇头,却默不作声。
「还给我吧,我一半的灵魂。」祀珈伸手往降灵身上抓来。
降灵突然挥刀,「妄念之叶」划破祀珈的手指,刀尖带着神的血迹。降灵在空中划了一个符咒,竟然刹那间带着师宴从地洞里消失了。
无害看着这一切,感兴趣地说:「啊,跑掉了。
你对你的娃娃真不错。」
「你如果真的要抓,早就抓了,不是吗?」祀珈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