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起小帘,正想跟他们说明白。
一个大汉面色如上,「他……他是鬼捕燕无拘!」
这句话马上炸了起来,一时锣敲鼓响,浩浩荡荡的一大群贼人杀下山,将马车围了个密不通风。
倒像蚂蚁见了蜜糖,真是倾巢而出……
无拘没了办法,动上了手,「妹子!别出来!」
丽刚叫了几次,众人声音太响,她虚弱的叫声被掩盖了过去。气到没办法,她下了马车,几把刀枪直往她身上招呼。
「妹子!」无拘大吃一惊,眼见抢救下及……
「老五。」丽刚沉了睑,「敢碰我一根寒毛?你是不想活了?」
那带头的大盗刷刷几下金刀,把几个兄弟的武器打飞,望著她,慌得直抖,「神……神……大人!」他腿一软,跪了下来, 「哪……哪儿话。是我们瞎了狗眼,没看出您。」
她吼得四林皆惊,「格老子的通通给我住手!」
认出丽刚的,通通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满满的跪了一地。
无拘看到眼睛都直了。
「神」?这些无恶不作的人,做啥这么怕丽刚?
殊下知神隐除了是鬼医的「密友」外,独步武林的轻功和来无影去无踪的巧手,更让贼头们吓破胆子。达官贵人抢抢无所谓,武林仇杀也尽量,就别去惹到寻常老百姓。
哪天上告一篇血书,那真是鸡犬不宁,倒楣到极点了。
有回金鳖帮的帮众奸杀了一位姑娘,神隐不去寻那人晦气,硬要金鳖帮帮主清理门户。这等小事帮主怎么会处理?都是江洋大盗么,虽说奸杀实在不光彩……
帮主决定不睬她,这下可好了。做啥买卖败啥买卖;要销赃商家不收;鬼医挂牌拒医金鳖帮有关人等,连结盟的都不医;官府也一反常态,就算送过银子也抓得要死。闹得金鳖帮差点灭了。
帮主赶紧去寻了那个逃走的帮众宰了,捧著首级到姑娘家磕头赔不是,花了大钱娶了姑娘的牌位回家,这才算了事了。
其他林林总总,江洋大盗听到「神隐」这两个宇,脸孔就发白。
现下神隐大人出现在碧翠山,就算她带著一马队的肥羊,谁跟天公借胆碰碰?不要说鬼捕了,就算是镶钻石的皇帝,还是让他过去吧。
「神什么?」丽刚的神情更冷峻。
「神……神……」老五额上大滴的汗滴下来,「神经病!我说我是神经病!看不出大人来了……」
「嗯。」丽刚哼了一声,「让我们过去吧?」
如潮水般猛退,凶神恶煞的一群人,乖得跟绵羊一样,让出整条路来。
无拘满腹疑惑的执起缰绳,策马往山上去, 「……妹子,他们何以这样怕你?」
含著梅糖,丽刚有些含糊下清的说:「他们哪是怕我?这叫「狐假虎威」。他们怕鬼医怕死了,我不过足仗仗她的威风。」
鬼医不过是个姑娘家,何以有这样的威风?他的疑窦一开,不禁寻思起种种疑点。
策马到了鬼医的医馆,门里门外好不热闹。寻常石砌的宅子,塞满了各个黑帮邪派。
瞧见了丽刚,人人脸色大变的让出路,比看到鬼还怕三分。
无拘的疑窦更深了。
还没进大厅,就听到有人大喊大叫。
「为什么大家都活了,就俺哥哥死了?鬼医你说句话儿,是不是故意医死俺哥哥的?」
端坐在帘幕後面的鬼医看下清楚脸蛋,声音意外的娇脆,听起来不比丽刚大多少,「刀疤李,要我说几次?你自己看看切结书,就说这寒伤不容易治,治了也未必活。真要吃我的药,就要有进鬼门关的准备。你大哥自己都签了,又怎么怪我?不高兴送别处治去,我这里病人多,已经嫌烦了。」
「俺不管!」刀疤李吼著,「俺哥哥爱你好久了,一定是你嫌烦弄死了他!我杀了你给俺哥哥当娘子去!」说著提著狼牙棒就街上前,几个黑帮高手拦下了他,打得好不热闹。
「我这里不是杀人的地方!」帘幕一动,一道银影飞出,刀疤李晃了两晃,翻白眼昏了过去。
无拘心里一凛,好俊的认穴功夫!这么远的距离,单单靠一支银针,就命中曲池穴,将这莽汉弄昏了过去。
「抬去躺躺。」帘幕後的姑娘挥挥手,「约莫两三个时辰就醒了。还有谁不愿医的?把病床空出来,我也好歇歇。这些天闹得我骨头发疼。」
「大夫,我这小弟卤莽了……」同帮的冷汗涔涔,「实在不是我们怨了大夫……」
「我知道。」鬼医厌烦的托著腮,「还有哪个病人要看的?我还得去巡房呢。」
另一个大汉急步上前,「大夫,我快十日了……这伤到底有没有救?」
「没得救。」鬼医回得很乾脆,「十日满先服了五毒丸吧,我还没弄清这寒伤怎来的,等我弄清楚再说。」
「嗄?还得吃这个?大夫,再吃下去……老子捱不住了。」大汉想到毒发的痛苦,眼眶不禁含泪。
「你也可以不吃。」她看看四周发现了丽刚,「死丫头,来了不用说一声?给我过来!我就知道你命硬,死不了!」
没好气的回答,「三……三姑。这位是无常鬼捕燕无拘燕大哥,就是他救了我。」
三姊呀,你别露了我的馅儿。
丽郭在帘後笑出来,忙取罗扇遮掩。
她这娇俏模样,看呆了一厅的江洋大盗。说怕,当然是怕的。到底当中有几个是因爱生敬,因敬生惧,那就说不准了。
「燕大侠,我这没用的『侄女」烦你了。」她乐得辈分提高一阶,「随我到後堂来吧。」
先安顿了燕无拘,她抓著丽刚到自己房里,先把了脉,开了药方,挥手让小婢煎药去。
「所谓因祸得福。你倒是拐了个能看的妹夫来了。」丽郭摇著罗扇,笑得不怀好意。
丽刚脸红著摔了她的手,「三姊,你说这啥话呀?他是燕大哥欵!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跟燕伯伯是世交……」
「唷,世交是没错,怎么我费尽口舌劝他别同房,你又欲言又止,难分难舍的?这个亲上加亲哪……」
丽刚沉了脸,「你别当我不知道你的鬼王意。我若嫁了,爹爹逼婚就逼得没那么紧了。你当什么姊姊呀?我都快死了,托你来看看,就顾救你的江洋大盗……」
丽郭一扇子打在她头上,「死没良心的。你知道姊姊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拉著丽刚低声,「我治这些江洋大盗,似乎让人盯上了。若不是我日夜防备,哪还有命在?连大门都出不去了!救你?我还指望你来救我勒!」
她朗声,「我卜过卦,你这行虽然凶险,却有贵人相助,又红鸾星动。怕啥?你知道我的卜从来没失灵过。」
丽刚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寻思一会儿,也觉担忧。「哪天失灵到我身上,你就知道了。」
丽郭含笑,自信满满的摇著罗扇,「安啦。我可不是光会弄草药而已。医术有爹爹在前,我不敢说。若说卜卦……我要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你信我就对了。」
她狐疑的看著这个比自己更刁钻的三姊,总觉得她的笑容不怀好意。
染香群《翠袖逗情郎》
第六章
在鬼医宅内数日,无拘虽担心丽刚的伤势,冷眼观察,却觉得这些榜上有名、他势必追查的汪洋大盗很是特别。
入了鬼医门,恩怨摆两边。在外面抢地盘抢得腥风血雨,杀气腾腾,这些无恶不作的恶人进了碧翠山,每个人都客客气气的,彼此焦急的询问关心对方的伤势和病情,若有人痊愈,旁的人都帮他们高兴,不能饮酒,也捧著茶碗呼暍庆祝。
原来恶人也是有人性的。
鬼医行药霸道态意,光看五毒丸就知道了。实在看不出这个外表温婉的美貌姑娘歹毒若此……但是这帮大盗对她恭恭敬敬,有些眼中还流露出深深的仰慕……更让他觉得奇特又好笑。
初到时,因为鬼捕的身分,几乎没人同他说话。见他在受针灸的丽刚房外焦急徘徊担忧,终於有人对他开口了——
「神……我是说丽刚姑娘,可好些了?」
一看是金刀王五,他低了低头,「看气色是好些了……但是鬼医行药霸道,她伤後体力甚虚,不知道是否禁受得起……」
金刀王五满眼同情,「哎哎,鬼医对姑娘家不同我们这群皮粗肉厚的汉子……可他们林家姑娘都迷人得很,是吧?怪不得坐立难安哩。」
无拘两耳发烫,「没那回事儿。下过是基於世交的情谊……」
「怕啥?」金刀王五拍拍他的肩膀,「入了鬼医门,恩怨摆两旁。出了这门,又要你追我躲了。此刻不聊聊更待何时?你这死臭脾气,格老子被你追得乱窜,吓破胆了。」他悄悄的说,「我瞒著鬼医藏了瓮好酒,要跟兄弟暍去,鬼捕大人,你也来吧。机会难得呢。」
要待下去,又压抑不住好奇,他也跟著去了。
几碗黄汤下肚,这群疏豪汉子见无拘喝酒面不改色,谈笑自若,忍不住起了惺惺之意。伤後无聊,闷个贼死,跟鬼捕谈天说地,越发眉飞色舞。
「来来来,再乾了这碗!」金刀王五呼喝著,「鬼捕大人,我也没指望出去以後跟你攀交情。我知道你铁面无私,老子杀人如麻,早看开了。落到你手底,若记得这碗水酒,上刑场前带瓮烧刀子给我送行,就算承情了!不过说真话,别破不了的案子硬栽到我手底。江南儒侠灭门,不是我金刀王五干的。他家又没美姑娘,穷酸得要死,我做啥浪费力气?买卖也不是这么做的!」
「著呀,老五,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半醉的盐帮帮主拿著碗,「我人还病在这儿,倒说我杀了四川唐大侠。鬼捕大人,你倒是评评理。辣块妈妈的我挨了小人暗算,得了这个不死不活的寒伤。说来丢脸,我自己就是靠『玄冰掌』这记吃饭的。辣块妈妈!唐大侠就算死於寒掌,也别说就是老子干的!虽然说老子手下干下的案子不少,但也不甘愿多扛这一条……」
众汉子七嘴八舌,他心里微惊。细细询问,发现这一个多月来,各大黑帮帮主、名盗,皆遭了暗算。比对容貌,应是墨阳无疑。
「你们都不想活了?快快给我滚出宅子!就跟你们说这寒伤遇酒不利,你们个个给我喝个东倒西歪!」丽郭擦著腰,柳眉倒竖,薄瞠更见娇俏,这票汉子像是老鼠见了猫儿,低著头,规矩得像是学堂的学子。
她二话不说,把酒全倒了。 「还要命的给我回房躺著去!你们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连说带念的,训了他们一顿。
众汉子头低低的溜回自己房里。
「鬼捕大人,你也真是的。跟我的病人喝什么酒?真是……」
无拘苦笑的打断她的碎念,「丽刚可好些了?」
「刚施了银针,得歇歇。先别进去吧,她好不容易睡熟了。」丽郭摇著罗扇,轻轻叹口气。
这口气却在无拘的心里重重的捶了一下。
「……这寒伤,难道没有根治的办法?」他越发焦虑。
「你和她共处经月,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个寒伤吧?这无名寒伤已经接近完成的阶段了……」
他猛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丽郭细细看了他一下,罗扇後的笑容有些莫测高深。 「鬼捕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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