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甜笑在覆面下漾起,她蹲伏在大梁之上,很满意底下的慌乱警戒。
人越多越乱,越能遮掩她的「小宠物」们的工作。
度银针让动物听命,是心慈的母亲为了医治飞禽走兽,偶而发明出来的小技巧,没想到她学会了这于,还让小宠物们听命的时间延长至十二个时辰。
将破棺真剑放在沉重的木匣,派人二十四小时严密看管……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那一人高的木匣用铁杉制成,连推开门都得使力用劲……门上系满铃铛,稍一碰撞非大响不可。
这难得倒她侠盗神隐?
覆面下的笑意更深了。接下来的工作……需心细如发。而心细,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
预告的时间越接近,武当众人的精神越紧绷。若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被盗走镇山之宝……武当的面子要往哪摆?
时刻到。
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掌门松了一口气,看起来……神隐失手了。
只见一个核桃从暗处滚出,掌门一个箭步过去拾起,核桃乍开,薄丝绢上写了几个字——
拜领。请放强掳儿童,将完壁归赵。神隐。
他脸色大变,「追!」冲上前去使劲拉开沉重的匣门……铃铛乱响,沉重的门开启,发出嘎嘎难听的声音——
破棺真剑了无所踪。
「快追!神隐盗走了破棺真剑!」
* * *
无拘得到消息,暗叹一声。
他到了武当已多时,但是武当掌门严拒他的协助,连预告信都不让他看看。
等神隐盗走了破棺真剑,这才没有办法的拜托他。
他察看木匣,又叹了一声。
「掌门……你开启木匣的时候,破棺真剑还在的。」他点亮火摺子,照著匣顶两个极小的破洞,「神隐从那儿垂下银丝,套住了破棺真剑两端,当你开启匣门的时候,他将破棺真剑拉到匣顶,趁你们都外出追缉的时候,把剑盗走了。」
「这……不可能的!」掌门失声叫了出来,「他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凿出这两个洞!」
无拘跃上匣顶察看,这不像是任何工具凿开的……倒像是……
「附近松鼠多吗?」他问。
「多得很,每一晚都啃木头啃得很吵……」掌门不耐烦的回答,接著一愣,「……不可能的。」
「可能的。」无拘苦苦思索,却想不出哪个门派有这种本事,「他驱使松鼠帮他盗剑。」
明明知道手法相似……但是这点线索这样的渺茫。「贵派梁上没有安下警戒的人吗?」
掌门羞红了脸,「……有,但是他们都挨了银针点穴,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就这样僵在梁上,根本不知道是谁……」
「银针能让我看看吗?」他接过掌门的银针,这般小巧……倒像是绣花针。
认穴奇准,又是绣花针……难道是医家的女儿?
他很快的把这种想法排除在外。这样胆大心细、狂傲态意,不可能是女人家做得出来的。
应该是个浪荡子,专门脂粉里打滚的,顺手取了身边女子的绣花针,夜行到这里来。
或许该查查青楼。
「何事大惊小怪?」白发苍苍的道人缓步进了道观,「吵吵闹闹的,可有点修道人的样子?」
「师兄。」掌门垂首,「破棺真剑让……让神隐盗了去。」他羞愧难当,不知道怎么跟师兄交代。
望著这位仙风道骨的前辈,无拘心知是武当太掌门灵虚真人,恭敬的拱手,「灵虚道长,晚辈燕无拘。」
「鬼捕到了武当?老朽近日闭关修练,不问世事,未曾远迎,见谅。」灵虚微微一笑,「全真,何必这样愁眉苦脸?需知执妄乃是修道大忌。若破棺真剑与武当无缘,被盗乃是宿命。不过……」他掠了掠美髯,「破棺真剑与武当缘分未尽,仍在本觐中。」
他解下腰上配剑,「此乃破棺真剑。」
剑一出鞘,如秋月冷光,数丈外依旧寒气森森。
「神隐此徒自夸眼光奇准,四处作案,受害者无数。虽然盗的是假剑,却也不可放此恶徒逍遥法外。」灵虚眼神一凛,「更何况,居然捏造敝派强掳儿童,污辱敝派清誉,罪无可恕!敞派将广发英雄帖追拿此恶徒。鬼捕大人,也请朝廷发下四海追捕令,武当将尽力配合朝廷!」
不是说不问世事?这真人也知道太多了……不知道为什么,灵虚对神隐的态度居然让他有些不快,不过他还是压抑住这种不悦,「自当如此。朝廷也追拿神隐已久,能得武当助力,更如虎添翼。若有什么异状,还请贵派告知。」
「这个是自然的。鬼捕大人,请入内奉茶。」灵虚又恢复温柔可亲的模样,「追捕神隐,还望您多多肋力。」
无拘客套著,随著灵虚入内室。望了望那把锐利充满杀气的剑……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在他心底盘旋著。
第一次,他觉得神隐似乎走入了一个精细的陷阱。
* * *
好一把剑!
丽刚悠哉的在峨嵋的禅房欣赏刚盗来的破棺真剑。剑出鞘,霭霭含辉,如珍珠玉石,宝光流转。轻弹剑身,嗡嗡然如琴筝和鸣。
妙的是,这把名剑无锋。
果然是武当镇山之宝。大巧无锋,端的是御剑气而行,下伤人性命。真真是道家慈悲为怀的意旨。
但是……为何慈悲为怀的武当派要强掳儿童?
她接获血书明察暗访,发现强掳二十一个儿童是真。但是官府不受理,失子父母上官衙,连案子都没留文字记录。
越查越疑,这些孩子都是卯年卯月卯日卯时生的。他们强掳这些孩子做啥?人口贩子掳儿童并不少见,她透过三姊的管道查了又查,发现是武当派透过人口贩子掳的,这就更奇了……
这些大盗虽然不入流,却怕三姊怕得要死,说啥也不可能给假情报。甚至她还拿到了几张书信,核对笔迹,果然是武当掌门发出来的。
她苦苦思索了一夜,想不出结果。
天一亮——
她虽一夜末眠,但是心情大好,精神奕奕的吃斋饭,只见峨嵋的弟子窃窃私语,她满脸甜笑,「姊姊们,有什么好玩新鲜的消息?」
她长得甜,姊姊长、姊姊短,哄得峨嵋弟子都喜欢她,来小住几天,上上下下倒混熟了一半多。
「武当出了大事了。」只当她是林神医的女儿,峨嵋弟子也不防她,「听说神隐昨夜儿盗去了破棺真剑。」
「哎呀,怎么会这样呢?」她张大眼睛。
「不过,神隐失手了。他盗去那把剑,可是假的。」另一个女弟子吃吃的笑了起来,「武当誓言要拿下神隐呢。送信给我们师父,要我们帮著抓神隐。」
「哦,这样啊。神隐可插翅也难飞了。」这把剑是假的?武当侮辱她的眼光吗?
「不过谁知道神隐长什么样子呀?」女弟子们开始说笑起来。
「呵,不过武当想抓人,又发了追杀令,我想还是抓得到吧?」
「师父也要我们下山去找可疑的人呢。我们这下子可有机会出外玩儿了。」
「你就只想著玩儿,神隐可是很凶恶的。」
「啧,你又知道了?你见过?说不定是个翩翩佳公子……」
「噗,搞不好是满面胡子的汪洋大盗……」
丽刚跟著说笑,眼神却森冷了下来。上可杀,不可辱,侮辱她的眼光……她神隐的面子往哪摆?
这把若不是破棺真剑,她愿意把剑吞下去。武当明明就是怕丢脸,捏造假剑想充面子是吧?
虽然是个陷阱,赌上神隐的名声,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一闯。
我看你有几把假剑。就是盗光全武当的剑,也不容你们轻视「神隐」。
她那带点邪气的甜笑又露了出来,这个时候的她,分外的美丽。
染香群《翠袖逗情郎》
第二章
静静的蹲伏在梁下,她的呼吸调整得悠长而静谧,将气息降到极低。
距离预告还有六个时辰,她已经耐性的在安放「假破棺真剑」的大殿守候多时。
锐利的眼神注视著宁静的大殿。这次武当派将假破棺真剑出鞘,明晃晃的摆在大殿中间。四周没有任何人看守——表面上。
她算了一下,窗外的弓箭手、地板下的伏兵,梁上两人一组紧张的守卫……说这个大殿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但是这么多人精神紧绷的注视著那把剑,任谁也没办法熬过六个时辰保持精神面的锋利。
但是她可以。她让自己沉静下来,气守丹田,闭上眼睛。遮断虚伪浮面的感官,才能真正「看见」。
在黑暗中,她看得到每个伏兵的所在处,听得到他们细微的呼吸和接近气音的交谈。松风吹过这个悠久的道观,像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在她坐禅的时候,内在的感官反而如炬火般清晰,清晰到可以听见遥远山门外,武当入门弟子打水的声音……
和一声稚嫩的叫喊。
她倏然睁开眼睛,灵妙的眼眸闪了闪,更专注的倾听。只有无尽的沉默。
羽翼飞扬,宛如一片影子的母猎鹰飞到她胳臂上。
她在心里问著这只不受她豢养,却忠心耿耿的猎鹰朋友,「鹰儿,你可听见什么?」
猎鹰偏著头,敛翅。
那声音非常微弱,并且马上被掩盖住了。但是,这不该属於武当道观里的声立曰。
她几乎把武当内外部勘查过了。没有儿童。
一阵悲风从树梢盘旋,将无助微弱的哭喊送进她灵敏的耳中,「娘……」
戛然停止。这种沉默,有死亡的气息。
盗剑不重要,神隐的名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答应过娘的。尽她一点点的力量,就尽她能尽的力量。
悄悄的,她离开了大殿。
「鹰儿,血。」她咬破指头,让猎鹰看著自己涌出的鲜红,「血的味道,在哪?」
她那默契十足的朋友,展翅盘旋了几周,飞向後山。她拧眉,那是灵虚真人的闭关处。
踏遍武当勘查,她独独没有踏入灵虚闭关的所在。一来,灵虚内功已臻化界。
娴热天下所有武学的母亲,常讲江湖轶事当床边故事哄女儿们睡觉,耳濡目染,她对天下武学尽知七八分,知道这是个惹下起的人物。
旁人夸她武学奇才,她很清楚自己就仗著一点天分,将轻功练得出神入化,实在内力囿於年纪,招式花俏唬人而已。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她稚嫩得跟婴儿一样,无所遁形。
若是摸到灵虚的住所,绝难全身而退。
再者,灵虚清誉在外,自束发为道以来,慈悲为怀,排忧解难,跟父亲一样都是侠者风范,父亲和他一直都是至交。虽然见面少,她还让灵虚真人指点过内功心法呢。
说什么她也不愿意相信,这件强掳儿童的丑事,会跟闭关修练的道长有什么关系。
但是鹰儿不住的在灵虚的禅房盘旋。猎鹰不会说谎,跟人是不一样的。
她那和蔼的灵虚伯伯,房里有著血腥味。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潜入号称「天下第一侠」的闭关处。武当建在陡峭的崖上,而灵虚的闭关处,又在另一峰,濒临著千百仞的悬崖。
这陡峭的山路难不倒她,艰难的是,如何避开灵虚的耳目。
从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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