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你还活的好好地,只是失忆……”
他自言自语了许久,直到指尖都沾了莫罹的温度,才收回手。
“你中了毒。”他正色道。
莫罹不甚在意的问道:“什么毒?”
白绫衣摇摇头,有些沮丧的道:“我看不出来。”他忽然抓起莫罹的胳膊就往外拖他,边拖边道:“你跟我走,去见师父,我没办法给你解毒,师父一定有办法解毒,天底下绝对没有师父解不了的毒。”最后一句,也不知道是安慰莫罹,还是安慰他自己。
莫罹被他拉出房间,反手扣住白绫衣的胳膊,“你,别着急。”
白绫衣气的冷笑,“我着什么急,你的命你自己不着急,我是你什么人,凭什么替你着急!”
莫罹叹气,无奈道:“我自己的命,我怎么会不急,只是既然剧毒积压这么多年都没有发作,那么也不会在顷刻之间毒发。你别着急。”
白绫衣“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话。
“我来这里几日,还不曾拜见过白前辈。”莫罹看着白绫衣。
白绫衣撇撇嘴,“师父就住在庄子里,你自己找吧。”
莫罹道:“我是个半吊子阵法高手,万一再困到阵法里边,再没有先前那么好的运气……”
“啰嗦。”白绫衣咕哝了一句,扭头就走,“跟我走吧。”
莫罹暗道:难怪仲翼说陵衣性子乖张。
“我师父性子古怪,你待会儿见到了他,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白绫衣带路,走的磨磨蹭蹭,一路上不情愿的叮嘱着莫罹,“师父那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毒物,再好看的也一样,你记着无论是什么,只要我不让你碰,你千万别碰。”
莫罹听着,忽然疑惑道:“我中了碧桃花瘴气之后,你有没有给我把过脉?”
白绫衣脚步一顿,“我都跟你说了,我忘了你不防备碧桃花瘴气……”他忽然转身瞪莫罹,“我当时给你把脉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你身上还有别的毒。师姐也给你把过脉,她脉息极好,也没有看出你中了毒。除非,你是在那之后才中的毒。可是那也不对啊,你中的毒,至少有十多年,绝不是在那之后。”
他沮丧的低下头,足尖捻着路上的一粒碎石。
莫罹也想不通,“或许,白前辈会知道?”
白绫衣又瞪他,“你是觉得,我医术很差是不是?”
莫罹摇头,“我生平所见,你的医术当为第一。”他见过的懂得医术的,也就顾珏是个半吊子懂得一点用毒之道,再就是些和武林完全没有牵扯的普通大夫,怎么算白绫衣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白绫衣抿着嘴角,“第一又如何,还不是没早早就发现你的毒。”
这一次莫罹中的毒,绝非一般的棘手。独孤伊人下在追命身上的毒,“望闻问切”,他只需“望”便可以看出,可莫罹的毒,纵然施展浑身解数,白绫衣也无能为力。
“现在也不算晚。”莫罹口中说着安抚的话,却不明白为何明明中毒的是自己,需要安抚别人的还是自己。
白绫衣低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声音压得太低,莫罹也没有听清,笑了笑道:“走吧。”
此次,还是莫罹来了寒宵山庄之后,第一次拜访寒宵山庄庄主白寒宵。
来的时候,无情曾和莫罹说起过白寒宵,“江湖上名医圣手无数,独白寒宵名声最好,威望最高。”
莫罹问道:“为何?”
无情道:“因为他是医者仁心。”
医者仁心。
莫罹在去拜访白寒宵的途中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脑海之中浮现一个白发慈祥和蔼的老者模样——事实证明,白发慈祥和蔼的老者是不存在的,一个单看外貌像是三四十岁,看眼睛却好似五六十岁的女子正坐在秋千架上飞针走线的绣花。
“师父,”白绫衣喊了一声,“你给莫罹看看,他中了毒。”
白寒宵抬眸打量莫罹——和白绫衣一模一样的脸,却绝对不会让认错人。莫罹气质太过于冷淡,纵然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也让人难以亲近。而白绫衣,同样的眉眼却带着不可磨灭的孤绝,妖气横生。
“过来吧。”白寒宵温和笑道。
白绫衣拉着莫罹走过去,莫罹微微颔首,“白前辈。”
白绫衣扯着他胳膊,咕哝,“快把胳膊伸出去,不把脉师父怎么给你解毒。”
莫罹无奈,对白寒宵道:“有劳白前辈。”
白寒宵手指轻轻搭在莫罹腕上,道:“不妨事。”指尖触到的脉搏跳动,忽快忽慢,白寒宵闭目,一道轻柔内力透过指尖探入莫罹体内。
白绫衣看着白寒宵渐渐凝重起来的神色,急着道:“师父,怎么样了?我昨天也给莫罹把过脉,他中了碧桃花瘴气昏睡不醒,那时候他的脉搏根本看不出他中了毒。可是我今天想看看他碧桃花瘴气余毒解清没有的时候,再把脉,他身体里居然有积聚了十多年的剧毒。”
白寒宵仍然闭目。
白绫衣嘴唇微颤,喃喃道:“师父……”
“陵衣,”莫罹压低了声音,别人的内力在自己身体里游走,说不上难受也绝不好受。但看着白绫衣忽然变色,只好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温声道:“陵衣,你别急,白前辈……”
“我才没有急!”白绫衣咬唇道。
莫罹继续柔和声音,白绫衣吃软不吃硬,对付这样的性子他手到擒来。
“是,你没有着急。”莫罹好脾气的道:“我有些渴了,你帮我拿杯水。”
白绫衣松开一直拽着莫罹衣袖的手,手上用的力气大了点,指骨都有些发白。
看着白绫衣离去,莫罹道:“白前辈,晚辈身体有什么不适?”
白寒宵闻言,睁开眼,若有所思的看着莫罹,问道:“你今日去了哪里?”
莫罹道:“云翳寺。”
白寒宵了然,欲要说什么时,白绫衣已经小心翼翼的端着杯水过来,便只含笑道:“我给你开个方子,先让陵衣给你煎药吃。”
白绫衣把水杯塞给莫罹,转头道:“师父,莫罹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白寒宵笑道:“不是什么厉害毒药,只不过你以前从不曾在这个上留心。”说着,她拿起针线,继续低头绣花。
白绫衣不依不饶的道:“那也有个名字啊。”
白寒宵拿着针线的手停滞半空,眉心轻敛似乎是想了半晌,微微苦恼摇头的道:“我想不起来了。”说着,笑叹了口气,柔声道:“陵衣,师父上了年纪,一些事情着实想不起来了。”她并非艳色逼人的女子,却胜在气度温雅从容,让人观之可亲。
白绫衣闷不做声的低下头。
莫罹忽想起追命,问道:“白前辈,略商他中的毒可有解?”药倒是一日三餐般喝着,莫罹也不精通医术,不晓得追命到底如何了。
白寒宵奇怪的道:“陵衣不是已经在给他配解药了么?”
莫罹转而看他,白衣少年留个他一个乌漆墨黑的后脑勺,不抬头。
“那毒拖得时间长了些。”白寒宵见状,心知白绫衣心中不乐意,虽然给追命医治却并不上心,“想要彻底根除,只怕还需要一段时间。虽然有一时三刻就能痊愈的法子,但药性太烈,也不稳妥。”
白绫衣猛然抬头,冷声道:“药性太烈怕什么,莫兄爱弟情深,自己服了解药,用血液温化药性,再以血入药喂给舍弟,不出三日舍弟必然恢复如初。”
不等莫罹说什么,又对白寒宵行礼,道:“弟子告退。”
等莫罹回过神,白衣少年已经走得连影子都没有了。
他无奈叹气:分明还是个小孩子,也只有寒宵山庄这等世外桃源之地,才能养的出来。
白寒宵托腮笑道:“陵衣素来嘴硬,莫公子见多了便习惯了。”
莫罹道:“白前辈言下之意,是要告诉晚辈,客居寒宵山庄,必定时日不短?”
白寒宵一愣,转而轻笑,“我倒是忘了,一胞双胎,陵衣非池中之物,你又岂会是泛泛之辈。”她懒懒的把玩自己一缕发丝,笑道:“当着明人我也就不说暗话了,莫公子既然成竹在胸,何必再来问我?”
莫罹眉目半敛,面无表情,“难道不是白前辈,故意激走陵衣,留晚辈在此?”
白寒宵抚掌而笑,“不错。”
莫罹道:“白前辈方才说了,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晚辈冒昧请问,白前辈留晚辈在此,是要和晚辈说什么?”
他言辞之间,仍旧客气之至,却也冷漠之至。
白寒宵笑道:“你这孩子,我才夸你不是泛泛之辈,你就又急躁起来。”
莫罹不语,若是说客气话,他张口就来不知道能有多少客气话跟白寒宵在这里闲聊下去,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和白寒宵闲聊的必要。一直以来,莫罹固然冷面,但却温文尔雅,在别人面前都是谦谨的,但这并不代表他骨子里就没有了远古杀伐之器该有的冷厉。
他不语,白寒宵便又低头绣花。
这一场较量,比的就是耐心。
若论耐心,亲自教导莫罹的现玄逸仙尊敢断言,没有人比得过莫罹。
然而此时,莫罹只等了一刻没有等到白寒宵开口,就翻转水杯就杯中水倒掉,轻放在桌子上。
花岗岩的桌子,无论春夏秋冬都是冷硬又冰凉的。
莫罹将茶杯放上去。
茶杯色若初柳,带着陌上枝头的春意。
一寸,一寸,镶嵌在桌上。
杯口比桌面高处三分,莫罹手指不经意的拂过高处的三分,只听“喀嚓”一声,高处那三分多余以落入莫罹手中。
茶杯断口处,初柳之色宛然。
“白前辈,我有的是耐心陪你耗着,等你给我一句解释。”莫罹把玩着茶杯被切断的那三分,语气极淡,“可是,我不想耗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爪机更新好困难,嘤嘤嘤嘤。
☆、所为何求
白寒宵愣了一刹那,才明白过来莫罹这是在威胁自己。第一个涌上她心头的,好笑多过惊愕:自己是半个江湖人,在江湖上也只是有个好名声,难道就为此,随便一个什么人都敢挑衅自己?
如是想着,白寒宵一弹指,数抹流光闪烁在指尖,还未弹出,颈上就觉得一疼。
白寒宵蹙眉,“是你动的手脚。”
“前辈睿智。”莫罹依旧静坐桌前,神色不变,淡淡的道:“我知晓前辈医术高超,用毒手段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我若是前辈,就绝不会去做无谓之事。”墨绿色的衣衫下,莫罹略显苍白的十指间蜿蜒出一抹银白琴弦,琴弦另一端正绕在白寒宵脖颈上。
白寒宵先是一愣,随即清雅一笑,道:“罢了,你要问什么?”
莫罹道:“我的毒,究竟是谁下的。”
白寒宵轻笑道:“我说过了,你身体里的毒积压十余年。十余年前,我应当不曾见过莫公子。”
莫罹道:“十余年前,前辈认识的,怕不是莫罹而已。”
就如当时六扇门中对刺客所说,“君子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我自问离君子还差得远,只好做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莫罹从不以君子自居,倘若事情不涉及自身,他会恪守一些规矩,但如果涉及自身,那么首要考虑的还是自己。
至于别人的瓦上霜,等他有了余力先扫了自己的门前雪再去考虑吧。
任何人见到两个容貌相似却绝不相同的人都会有诸如惊讶的表现,而白寒宵却好似习以为常,这自然可以说是她身为医者见惯了稀奇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