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薛蟠一脸的欢喜,看的出那是真心为贾瑾高兴,一时间让贾瑾的心有点涩涩的。
自己不过是把他当是个平日里看热闹的笑话,可是他这个憨子却真心拿自己当成了兄弟,难得的贾瑾一时之间也感性了起来,微微眯了眯眼,平复了心情,笑着说道:
“你这是做什么,这原本就是早年间的事情了,如今不过是我大了,这才又说了起来,不是还没有到正式下定的时候吗?原本就是想着这两家要是下定了,来往上要有些避忌,这才拖了下来,你这一送礼,可是把我给难为住了。”
本不过是说笑,薛蟠却又当了真,一时间倒有些懊恼了,拿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站起来转了三圈,这才说道:
“这可是我莽撞了,那,那个什么,要不,我先拿回去?不对,这要是拿了回去我脸上也下不来啊!这可怎么好,哎呀,我怎么忘了先来问问呢?这脑子。”
看着他这个样子,贾瑾失笑了,这真是个憨子。什么话都往外说,罢了,既然他念着自己,自己倒不好让他丢了丑。
“罢了,就当是送的年礼就是了。反正人家也不知道你送的什么。”
这一说,薛蟠倒是笑了。
“也是,不过,瑾弟弟,我这送来的东西都是好的,都是南边带来的上好的料子,有些还是当年贡品多出来的。你要是用来办喜事那是再合适不过了。还有些西洋的摆件,不是哥哥自夸,好些个都是新奇的,你将来也用的上,这可都是我特意挑的。你先掌掌眼,要是觉得不够,就和哥哥说,不必外道。”
说这话的时候,薛蟠一脸的诚恳,到让贾瑾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么一个实心汤团,你还真不好意思对着他耍手段。
也许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他这样,如今有没有了那个打死人的案子,想来今后也不会结局太惨了。想到这里贾瑾难得善心发作,对着薛蟠说道:
“知道了,不过,正好薛大哥哥来了,我这里倒是有几句话嘱咐你。当然,听不听由得你。”
“这是什么话,你们家在京里这么多年的根底,必然知道的比我多些,你有话就说,哥哥听你的就是。”
看看,这时候真是个好孩子啊!贾瑾心里琢磨了一下说辞,然后开口说道:
“这几年,不但是江南乱,就是京里也不太平,薛大哥哥平日里尽量少出门子的好,就是出去看铺子什么的,也多主意些。尽量和人少结怨,少些是非。”
这话说出来贾瑾还有些怕薛蟠听不懂,不想着孩子这一次却是一脸的严肃,贾瑾不禁有些稀奇,难道这孩子扮猪吃老虎不成?刚想到这里,这呆子直接开口说道:
“瑾弟弟,和哥哥说实话,是不是和江南差不多?那个抄家什么的?”
得,这孩子是让金陵甄家的抄家给吓着了。也好,宁可他想的严重些,也总好过惹事。于是贾瑾点了点头。故作神秘的探头对着薛蟠说道:
“有消息,又要发作人了,最近就是我们家也正避讳着呢。你没发现连东府蓉哥儿他们的婚事都停了操持了?正避忌着呢,就怕有牵连的。”
这一说薛蟠就愣了神了,这样一个壮小伙子,居然冷汗都下来了。
“乖乖,怎么哪里都不太平啊!原本还想着这金陵不成,这京里总是好的,哪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怪不得舅舅外放了。该不是也为了避忌吧!好在还有你家在,我这才不至于成了聋子。”
说着,郑重其事的向着贾瑾行了一礼。口里说道:
“亏得弟弟记得哥哥,这样要紧的时候还知道提点哥哥,到底是兄弟亲戚,自家人啊!大恩不言谢了。”
虽说说话有点颠三倒四的。但是这个意思还是到了。不难看出薛蟠虽然是从小横着长大的,不过基本的礼仪规矩还是知道的。行起事来也有点章法,这样看来当初他爹其实也是教了不少的。
贾瑾连忙拉起了薛蟠,口里连道不敢。
“这是怎么说的,难道只让你记得我,却不让我记得你不成?何必如此!不过这些话你自己知道就好,切切不可外传,这些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心里清楚就好了。”
这一说薛蟠连忙拍胸脯保证。表示自己知道厉害。话说到这里,两人倒是真的有了一丝的亲戚的味道,这时候薛蟠突然红了脸对着贾瑾问道:
“那个,说道这个,那哥哥有件事情也问问。那个要是这个时候,那个哥哥定亲,那个有影响不?”
这孩子还真是不拿贾瑾当外人呢,这样的事情也开口,不过他这一说,贾瑾立马想起了那个原著里的厉害母老虎—夏金桂。
夏金桂,薛蟠之妻,外号“河东狮”。出身富贵皇商家庭,生得颇有姿色,也颇识几个字。“金桂”的名字是因为她家有“几十倾地种着桂花”。她家又称为“桂花夏家”,非常富贵,其馀田地不用说,单长安“城里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的,连宫里一应陈设盆景,亦是他家供奉”。
因父亲早逝,又是独女,寡母对夏金桂娇养溺爱,百依百顺,遂养成横行的性情,自己尊若菩萨,他人秽如粪土。因她小名叫金桂,就不许别人口中带出“金”“桂”二字来,凡有不小心误说出一字者,她便定要苦打重罚才罢。薛蟠打死人命被下在牢里,她又耐不住寂寞,勾引薛蝌。她极端嫉妒香菱,不时地折磨她,最后想用砒霜毒死她,但香菱侥幸躲过,夏金桂倒把自己毒死了。着实是一泼妇,连薛蟠那呆霸王她都治得住。
以上是贾瑾当年第一次看原著时的印象,想来也是所有人的印象。不过后来在另一篇评论中倒是得到了另一种说法,说是从曹雪芹「水做女儿论」,可以想到书中没一位少妇少女是用浊臭逼人的泥做的,夏金桂无疑亦有其可怜可爱之处。并且总结出了三个优点。
(大家别打啊!真的有呢,大概的和大家说说,别嫌我凑字数就成。)
第一个优点,就是她知礼,当然这仅是未出阁以前。至於为什麼会有这转变,稍后再说。薛金二人初会,金桂给人的印象是「出落得花朵似的了,在家里也读书写字」的知性美人,连作者亦直言她「作女儿时腼腆温柔」、宝玉亦说过她「举止形容也不怪厉」,可见在外人面前,金桂算是一个知礼温文的女子。我们见到她的耍泼不是耍在外人面前,可见她是有分寸的耍蛮,是具有目的的。知礼的定义是什麼?甄家女仆来串门子,大赞宝玉,说甄宝玉不会许婆子们接近他。贾母怎么说的?说:任凭他本性如何,在外人面前礼数要尽,才许他私下放诞。由此可见这样的形式主义还是可行的。金桂知礼,所以她没刻意在外人面前作践香菱,事抖出来,大概亦不是她的本意。这大概算是她一点良心。
第二个优点,就是她得饶人处且饶人。虽然她苦待香菱,但终宁没把她灭了,没直接要了她的命,没剥夺她妾的名分、赶她出家门,而是「虽是香菱犹在,却亦如不在的一般,虽不能十分畅快,就不觉的碍眼了,且姑置不究」,把她赶得远远的,不许她在夫婿面前出现。在古代,主母有权杀卖妾侍,李纨和阿凤都把妾侍赶出家门,凤姐甚至做得更绝,把妾侍尤二姐逼死,这都是红楼梦中的例子,至于现实,连贵为皇后的李凤娘尚且毒杀妃嫔、赶她们出宫改嫁平民,更何况一般家庭。西门庆死后不久,元配吴月娘就把潘金莲托付给王婆卖。在「或杀、或打、或卖」的妻妾争宠下,金桂苦待香菱,疏使诬陷薛蟠讨厌责怪香菱,却始终没把她治死。只要香菱不出现在夫婿二人面前,就不欺负她了,这算是金桂的善性、金桂的优点。至於判词的「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原意应该是指金桂嫁进薛家后香菱失宠,最后夭亡,而不是指金桂把她活生生折磨死—可别忘记香菱「本来怯弱,虽在薛蟠房中几年,皆由血分中有病,是以并无胎孕。今复加以气怒伤感,内外折挫不堪,竟酿成干血之症,日渐羸瘦作烧,饮食懒进,请医诊视服药亦不效验。」说明这香菱是自己身体不好死的,和金桂童鞋关系不是很大。
最后一个优点,就是她的爱情观。她为什麼要作践香菱、宝蟾?因为她不想有妾侍,她想要一夫一妻制的爱情,这种对专一的爱的追求,和宝黛、琏凤是一脉相承的。在那妻妾行之已久的社会,她追求这种先锋式的进取爱情观。只是不得不承认她手段和凤姐相类,未免太毒辣。只是较之于凤姐,她行得光明磊落,不似凤姐一样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连贾琏都差些上了她的局,「不怕真小人,唯恐伪君子」,又有「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之语,论坦荡尤胜凤姐,论手段高明与否,则输了阿凤一条街。书中拿阿凤的谋略和金桂的「心中的邱壑经纬」,证明金桂亦不是泛泛之辈,至少在追求专一的爱情上,两者都是一样的。确实金桂及不上宝黛之文雅,她是蛮横的守著一夫一妻制,这亦可谅解,因为其夫不是宝玉,心中只认定一个女人,金桂亦别指望其夫婚后会收歛花心性情—特别是入门后不久发生的「宝蟾事件」,更令她寒了心。
至少为什么夏金桂会出现这种容不得人的性情?心理学家荣格说过一句名言:「环境改变性格,性格改变命运」。夏金桂的风雷之性和悲剧结局,很大程度上是由环境做成的。
首先,家长的溺爱做成她任性的性格。寡母对弱女,自然疼惜非常,处处迁就,做成她为我独尊的任性品格。这书明点了,就不多费唇舌了。三字经有句说得好:「养不教,父之过」。子女的习性,多受父母影响,无怪乎现代幼儿心理学家强调父母自身的性格要好,行为要恰当,才可以竖立孩子跟从的榜样。
其次,婚姻的悲剧亦是造成她半生不幸的原因。红楼梦是一大悲剧,由大小不同的小悲剧构成。这些悲剧的主人翁就是水做的女儿。夏金桂身为少妇、熙凤之后,亦不会例外。她的婚姻是一悲剧。士农工商,在古代人眼中,嫁给商人总是比较差的结局,白居易笔下「老大嫁作商人妇」的琵琶女独守空房,唐诗亦有「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之叹,嫁给西门大官人的几位女人大多没好下场,离不开早死、被杀、守寡、被抛弃等下场。「商人重利轻别离」,也许对寡母夏夫人来说,薛蟠是好女婿,但对金桂而言则未必。事实上亦证明,薛蟠不过是喜新厌旧的好色之徒,他责打香菱,虽是受金桂唆使,却是为宝蟾出气。一次如是、两次如是。这位新婚不久就失宠的少妇,其实亦真可怜。这环境加上其性格,使她耍泼、吃醋、搬弄是非、苦待香菱、打骂宝蟾,这是她想到维持婚姻和家庭地位的方法,无独有偶,凤姐亦行同此理。可怜她们吧!毕竟女四书、列女传没教她们怎样合礼合情地控制丈夫的风流病,逼使她们用自己想出来的办法解决这问题。在这状况下的女人对婚姻存有不安全感,转而寄情其他事物。凤姐的安全感建基於平儿的忠心、权位和金钱,这也许能部分解释到为什麼凤姐这样贪财好利,以聚歛金钱为乐。金桂呢?则是建基於生活的态度、家中威势的施展,书中有段能表达这情况:「金桂不发作性气,有时欢喜,便纠聚人来斗纸牌、掷骰子作乐。又生平最喜啃骨头,每日务要杀鸡鸭,将肉赏人吃,只单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