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惧怕贾赦真的将自己逐出宗族,只道祖父是他的保护伞,有祖父一日便有自己一日,竟孝顺异常。
代儒愈发以为是贾赦骂醒了自家孙儿,逢人就说这个侄子的好话不提。
那卖风月宝鉴的跛足道士就此没了出场机会,倒当贾赦惋惜了一回。
后来更有族老族少寻到贾赦门上,或求财的或求助的,贾赦虽有钱,却不好糊弄,使人细细打听了,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臭骂一顿,让他们哪儿凉快回哪儿去;真真孤寡或家境艰难的,大手一挥让他们看看土豪风采;自身有些才干只生计无门的,让他们去自己刚到手的私房铺子里学习帮忙。如此,贾赦手里也渐渐得了些本族人手,其中就有后世颇富盛名的贾芸。当然,同样颇为红学家关注的贾菖、贾菱早早被他扫地出门了。
这一日,贾赦好容易回荣国府自己的老窝稍微多睡半个时辰午觉,前头传话进来,他盼了很久的信终于来了。
送信的名叫林有福,乃是林海府上大管家林忠长子,四十出头,容貌颇为沉稳,大约急赶路,满面风尘。
原来林海看了贾赦之信大为震怒,又细细问了黛玉的乳母并雪雁,方知自家千娇万贵的官家嫡小姐在亲外家过的竟是那般日子。若非两位大舅子内里已闹得不可开交,只怕自己到死也不知道了。女儿的下场可想而知。
又取黛玉带去的人参养荣丸使人寻老大夫查了,果然其中有两味药不对,日久天长服用只能使患者身子愈发弱,以至早夭。
林海满心悲愤,偏自己已是不成了,族中非但无人可托、更有一群虎狼盯着,细想来果然唯有贾赦一家,有所求且不甚贪婪。况由信中来看,贾赦绝非从前听说的那般无能荒唐,只怕隐忍多年了。单论他给的这个存黛玉嫁妆单子的法子,就颇为新颖、且可靠。
贾琏得了父亲吩咐,有问必答,不在林海面前耍半点花枪。贾赦嘱咐他,“你姑父在那水深火热之地为官多年,你那些小手段全不入他的眼,莫若实实在在为上。”
如此反倒得了林海的赞赏,道他虽不爱读书、性子又有些圆滑,为人倒算诚恳。又细细问过他喜欢做什么。终于写了一封信,向自己的同年知己、户部侍郎程林、字木安的举荐了贾琏。
这边给贾赦的信中,他同意由贾家大房代管林家家产直至黛玉出嫁。请来做保的两位,一位是扬州甘泉书院山长沈潼老先生,一位正是户部侍郎程林。
至于林家那些庄子铺子每年的进项少说也有两三万银子,跟万贯家财相比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一并就如了贾赦所愿。只求他收了林家这么多银钱,能好生照看林家的女儿才是。另外,如今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家订亲,也只得托给贾赦。只是将来这人选需沈家和程家都认可方能嫁出黛玉。
而后又隐晦提到,从前听贾敏话家常的时候说,贾家早年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因接驾曾借了户部八十万两白银,如今已成旧账。若贾琏要入户部谋实差,这笔旧账于他在本部不甚有利。
贾赦不禁拍案!
果然聪慧探花郎、不愧是绛珠仙子的亲爹。
他等的就是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林海眼看就要挂了,这么突然给林妹妹找婆家时间上来不及,若现成有好的人家林海大约在原著中就给订了。
而且我还想给宝玉一个机会。宝玉聪明有余,缺点是自己不肯长大、条件也允许他不长大。现如今他还小呢,虚岁12,小学生六年级,有很大的成长可能性。对黛玉而言,他至少有两个优点,一个是乖,一个是穷。
至于王夫人,额,金子剧透,她不是问题。
啊喂,亲们,宝玉黛玉都不是主角喂。
赦土豪既然要控制整个家族,宝玉当然在控制范围内。如果他能把这孩子修正当然不会放过,毕竟是个聪明的好苗子。宝玉有红楼中绝大部分男人都没有的优点,他天性善良,而善良是不能培训的。至于爱好、能力、担当甚至性格都可以培养。别说人家定型了,我带的刚毕业的大学生23岁,半年就给彻底换了一个人。环境对人的塑造性改变是非常可怕的。
再说宝玉若没教好,人家程夫人沈夫人也不会答应啊。
☆、第五章 限时(虫)
财务审计是项纷繁复杂的工作,尤其面对积年老账。王夫人主持荣国府中馈二十余年,不是那么容易彻查的。好在贾赦设立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政策,又推出正反两个例子给他们看,王夫人留下的那些人大都愿意争取宽大处理。不过要处理完依然需要时日。
大江胡同这边的审计结果尚未出炉,宁国府那头秦可卿已是丧了。
秦氏之死因甚至身世后人有诸多猜测,贾赦反而懒得去追究。人死如灯灭,再说只是个隔房的晚辈。反倒是因了此事,荣国府一应主子都打起精神来了。
只可惜,这会子才打起精神,已是太迟。刘洋的职业乃某外企项目部主管,对于设立一些简单可行的制度还是有一套的。王夫人很快发现,要动公中的钱已是不能了,尤其如今她膀臂尽折。倒是王熙凤,年轻又聪明,此刻竟颇为适应。贾母却能沉住气,明眼人都知道,贾赦还有后招没使出来。不如且等等看他想做什么。如此正中贾赦下怀,他最缺的唯有时间。
贾珍和宝玉在这个关键时刻又帮了他一把,他们坚定还原原著,提出王熙凤协理宁国府。贾赦当然喜大普奔了,还担心自己蝴蝶一把,某个重要剧情会消失呢。再说,凤姐儿如今在西府已经捞不着什么了,还不让人家去东府补点回来么?捞回来也是自己儿子的不是?
秦可卿的丧礼轰轰烈烈的进行,贾赦一面忙着培训自己的核心管理团队,一面督促大江账房组加紧工作,终于在三月初将王夫人贪墨的公款数额、公物清单附市场估价,以及人证物证整理完毕。也不挑日子,第二天便让何喜家的直接捧进王夫人房中。
何喜家的只有三十多岁,圆圆的脸盘甚是讨喜,说话如倒豆子般利落分明。“大老爷吩咐奴才将这本册子交给二太太,只说月底要见东西,若不到期不见时,大老爷另有一封信。”说着,她把信拿出来举过头顶。“大老爷还有一句话,请二太太务必相信他信中所言不虚,千万千万。”
王夫人此时尚且不知那册子是什么,先让玉钏儿接过信来。
大伯子给小婶子写信颇有些奇怪。悠悠打开信,登时面如土色。
那是一张状纸。
世袭一等将军贾赦,状告自己的弟媳贾王氏,贪墨家中公产、纵奴欺凌百姓、败坏贾府名声。后列有人证物证若干。
她突然想起昨日在西府,何喜似有意在金钏儿跟前与人聊天,大声说了一句话:“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脸的。”
贾赦是在告诉她,他要钱不要脸,荣国府的颜面他半点不在乎。
横竖贾琏上不得台面,迎春也是个没用的。而宝玉才十二岁,元春还在宫里苦熬着。若自己背上贪墨的名头,不论官司打成怎样,宝玉元春的前程便毁了。
王夫人气急又惊急,撕声道:“他正月里抄来的东西呢?不也没归公产吗?”她可惦记很久了。
何喜家的端端正正跪在地下,奇道:“太太这话从何说起?那些早已归公了。”
“胡扯!”王夫人站起来一推,案上整套茶具并一个红漆点心匣子叮叮当当碎了一地。“当没有人知道么?公账才入了不到一千两银子和一些旧衣料物什!”她恶狠狠盯着何喜家的,“你家私吞的只怕也比这多些。”
何喜家的叩头道:“太太,奴婢等冤枉。奴婢当家的确实得了些赏钱,可全是多日后我们老爷论功行赏时得的。当时不曾藏一个铜钱!”这是实话。贾赦说过,水至清则无鱼,那他就不养鱼。缺钱花他给,但绝不许私拿。
“当日得的全归了公账了,只有那么多。许是早被那些没心肝的赌博吃酒挥霍殆尽,许是被他们藏回老家或者亲戚家了,偏卖了他们也不抵数。我们得的赏钱可都是的老爷私房呢!”一面说,何喜家的一面在心中慨叹老爷的无耻。
王夫人脸都气紫了,指着她硬生生挤不出一个字。
“我们老爷说了,二老爷二太太有任何疑虑也只管收集了证据去衙门告他。衙门就是做这个使的。”
王夫人哑然。
别说她没证据,便是有证据也不能去衙门告状去。告什么?告她大伯子贪墨了从奴才家抄家抄来的财物?共计多少?那些奴才为何能贪墨那么多?大伯子告二婶子、二婶子告大伯子,贾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若要这名声,那大笔钱财就让贾赦独吞了,还得把自己吃进嘴里的吐出来。若真去打官司,名声没了不算,钱也不知道最终有没有。
王夫人眼前一黑,“哇”的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何喜家的忙帮着服侍她上床躺着,被金钏儿一推,好悬跌倒。所幸她素来身体强壮,下盘稳得很。是以也不帮忙了,横竖人家不乐意她帮,只在旁看着。
末了,悄悄跟玉钏儿说:“告诉你们太太,时间真不多了,我们老爷不会管谁病着谁死了。且只有齐全了他才收,少一个铜钱便半分也不准收呢。三月三十日亥时没见到东西,四月初一那信里的事儿就……”不言而喻。
玉钏儿含泪到:“大老爷好恨的心肠!这是要逼着我们太太去死啊!我们太太必回了老太太去!”
何喜家的摇头道:“回了皇上又如何?便是人死了债还不空呢。我看老爷什么都备下了,状师寻了好几个。他昨日也说,根本没指望东西能按时回来,最多二太太打的主意是先还一些。所以才说不齐全不准收的。账房库里都吩咐了,不是齐全的,谁收了一个子儿谁全家现打死!老爷只是做个幌子罢了,让人知道他是给了二太太机会补回去的。现在还拉着状师们看册子呢。他还说,少一文钱都要打官司,不然请状师的钱白花了。”
这话声音不低,原是说给躺在炕上的王夫人听的,让她莫心怀侥幸,莫以为先还上些,便能把时间拖后些,便能生变。
贾赦从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打官司的,他是真不怕没脸。
不出所料,两日后,贾赦接到了王子腾的帖子,请他喝茶。
贾赦乐了。
直到这会子才来找他,王大人可真能忍啊。
信远斋是京城老字号茶楼了,楼上全是雅间,安静得很,茶客多为达官贵人,茶娘只管斟茶,并不设陪客的妓子。
跟随一位干净的引路伙计进入一个雅间,贾赦终于见到原著中四大家族唯一一位拿得出手的重臣。
王子腾长相还是不错的。身材魁梧,拿手捻捻胡须,颇有些大将气质。
“子腾。”贾赦拱手。
“恩侯实在令人目不暇接。”王子腾笑道。
贾赦不爱兜圈子,待茶娘退出去,先饮了一杯茶,直言道:“我妹夫林海替琏儿在户部谋了个职位。”
虽有些奇怪贾赦为何先说这个,王熙凤是他侄女,王子腾颇为惊喜:“果真?”
“是。妹夫也提醒我,我们家欠着国库八十万两银子。”
王子腾立时明白了。户部早有传言要清理欠银。贾琏这般背景,如今去户部谋职,家里却欠着国库巨额银两,纵进了户部怕也难升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