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当时便不该一时嘴快,做了那见鬼的见证人。
“王兄!王兄!总算是见着你了!”秦京生熟悉的嗓音传来,王蓝田脚下一顿,下意识便想躲避,奈何来人并不给他机会,三两步已赶到他身前,与欧阳远一道,一左一右捉住了王蓝田的胳膊。
“王兄慢行两步。”欧阳远直直看着王蓝田,“我怎么觉得,王兄最近在躲着咱们啊!”
“去!本公子是什么人,用得着躲着你们么?”被人堵住,王蓝田干脆不躲了,挣脱了欧阳远秦京生两人钳制,目不斜视地道,“说吧,这么急着找本公子,有什么事。”
“王兄真是贵人多忘事。”秦京生与欧阳远对视了一眼,两人半拖半拉着王蓝田,在回廊边的木椅上坐了,“前些日子,听说祝英台出了点事,是王兄将她带回书院的。她的事,王兄应该很清楚了吧?”
王蓝田的心提了起来,“本公子跟她不熟,她的事,本公子怎么能知道?”
“得了吧,王兄!我就不信,这才过了几天,你便将事儿忘得一干二净!这样,你要是真不记得了,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十月初三,前院那株广玉兰下,我等三人击掌立约……”
“行了行了,你们要说的是这事,本公子记得。”王蓝田摆摆手,一脸不耐,“但这跟祝英台有什么关系?”
“王兄啊王兄,你便揣着明白装糊涂吧!”欧阳远压低声音,“那祝英台到底……”
“本公子要是说了,你们能信?”王蓝田抬手阻止欧阳远往下说,视线来回打量欧阳远与秦京生两人。
“怎么不信,只要王兄说了,我们便信。”欧阳远立马表态。
秦京生紧接着点头,“对对,我们相信王兄的信誉。”
王蓝田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惫懒地笑着,摊摊手,“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我便告诉你们。实话说,我也不知道,当时只顾着尽快将人救回来,并未注意其他。所以,你们如若有什么想法,尽可自去。”
“不是吧?这么好的机会,王兄居然都没有抓住?”欧阳远与秦京生有些怀疑,又有些不信。
“怎么说话呢?当本公子是什么人!”王蓝田一脸不爽,“本公子只喜欢女人,女人,懂么?谁会无聊到去看男人的身体?打赌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本公子不过做个见证,寻找真相,分出胜负,似乎不关本公子的事吧?没什么事的话,本公子先走了,老大还等着我呢,待你们找到证据,再来找本公子吧。”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欧阳远与秦京生自然不能再纠缠,“王兄有事,便先行。”
眼瞧着王蓝田晃晃悠悠离去,欧阳远转向秦京生,“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再想想办法,我就不信,祝英台还能整日里呆在房里不出来!只要她出来,什么招儿不能想?她总不能不沐浴,不换衣裳。”秦京生咬了咬牙,“如今她屋里就她一个人,梁山伯早搬去了别处,倒是省了不少事。”
自从王蓝田救了英台回来,英台又是脚伤又是发烧,一直告假没有上学舍听课。因着英宁的吩咐,吟心浅墨两人看得紧,房间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欧阳远与秦京生自然没有办法。
欧阳远默默点头,顿了顿,忽然道,“秦兄,你有没有觉得,王兄今天有些奇怪?”
秦京生静静看着王蓝田离开的方向,没有答话。事到如今,已不是单纯一个赌约的问题了,他两人早已骑虎难下,不弄个一清二楚,没有异议,两人的面子便挂不住。
“王兄说的不错,我们要证据。只要我们拿出证据来,不管王兄立场如何,都不能说什么。”
欧阳远赞同地颔首,“走,我们去学舍,今日又是王山长亲自讲学了——梁山伯不在,我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秦京生不置可否地笑了两声,与欧阳远一道去了书舍。
王世玉学问精深,对书中经义皆有独到的见解,众学子都听得比较认真。讲到一半,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王山长!王山长救命!”
一名皮肤黝黑,身形健壮,发髻有些散乱,面有疲惫焦急之色的中年汉子,急匆匆闯了进来,也不看人,倒头就拜,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撞得地板“咚咚”作响。
“求山长救救采臣,救救采臣!”
“起来,你先起来!”王世玉几步上来,弯腰便想搀起中年汉子,“慢慢说,是不是宁采臣出事了?”
中年汉子不肯起身,又是几个响头下去,“山长要是不答应救采臣,俺不起来!”
“救!救!怎么不救!”王世玉连连应声,蹲下|身子,硬是扶住那汉子的胳膊,不让他再下拜,和声道,“老乡,你先起来,将事情说清楚,才好让我想办法施救啊!不然,这么不清不楚的,我就是想救,也不知道如何救起。”
“您,您就是王山长?”中年汉子红着眼,抬头看着王世玉,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
王世玉顺势将中年汉子扶了起来,颔首道,“我是。”
“这、这太好了!采臣有救了!”中年汉子起身,抹了抹眼角的眼泪,“采臣、采臣他是被妖怪抓走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有点中暑,头晕无力,这章是撑着码的,少了点,抱歉。Ps:多谢墨色GN的地雷,MUA~
☆、倩女
“荒谬!”王卓然面露讥诮;起身行了过来;“世人愚昧;每每遇到点事,便大惊小怪;哭天喊地!这农汉口吐疯言;王山长莫不是想跟着一道发疯不成!”
陈子俊在与王世玉的交锋中,不管是开头梁山伯的事,还是后来在决断梁山伯祝英台与王蓝田几人冲突的事,一直都处于下风。这让他很不甘心,觉得自己这个学监可有可无,被王世玉压得死死的,长久以来,不满不甘压在心头;越积越多。
陈子俊不爽,自然事事与王世玉作对,哪怕知道不会有结果,他仍是要跳出来,给王世玉添点堵。王世玉不高兴,他就高兴。
王卓然的到来,让陈子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
“王山长,你要三思啊!”陈子俊一脸语重心长,心里却乐开了花。
那中年汉子抬起头来,又是焦急又是不安,偷偷瞧向王卓然与陈子俊的眼神还隐隐带着畏惧。他双手掰着王世玉的胳膊,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王山长,俺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俺,救救采臣!”
“是,老乡你别着急,慢慢说。宁采臣是书院的学生,只要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王世玉没有理会王卓然与陈子俊,正色表态道。
王卓然见此,心底气急,却碍于王世玉的身份与名声,并不敢过于逼迫。这不同于梁山伯之事,梁山伯是寒门子弟,有据可查,王卓然占着理,王世玉不得不妥协。宁采臣却是千真万确的士族出身,哪怕家道中落,家世家境早非早年可比,万卓然亦不能过分。索性便是一甩袖子,出了学舍,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陈子俊一怔,万没料到是这等雷声大雨点小的情况,下意识地看了王世玉一眼,见他并未注意自己,便悄悄移动脚步,跟在王卓然身后离开。
“各位学子,今日便讲到这里,大家散了吧。”王世玉打算先将众学子打发了,再细细问询宁采臣的情况。
众学子面面相觑,过了片刻,王蓝田起身道,“王山长,宁采臣既为书院学子,也是我等同窗,他出了事,我等虽不才,却亦愿意略尽绵薄之力。”
王蓝田话音普落,立刻引起了一部分学子的赞同,自然也有些冷眼旁观、不发一言。马昱与英宁对视了一眼,起身道,“学生的意见与蓝田一样。”
冥冥中自有天意,宁采臣之事仍是需着落在他两人身上。不然的话,宁采臣分明是回乡去了,并不是在书院出事,这中年汉子不去寻当地府衙,为何舍近求远,跑来书院求救?事到临头,躲是躲不掉的,且他们也不见得便怕了。
好嘛,杭州城最大的两位少爷,同时也是学子中最有分量的两位表了态,其他人便是心里不以为然,面上皆是纷纷点头赞同,脚上像生了根,便是之前有离开想头的学子,这会儿亦牢牢坐在原位,不走了。
王世玉捋着胡须,欣慰地点点头,“好好,你等顾念同窗之谊,愿意伸手相助,不枉我一番教导。不过,宁采臣之事颇有蹊跷,你等留下来听听便是,其他的容后再议。”又转向那中年汉子,“老乡,宁采臣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从头到尾细细说来,咱们一道合计合计,定要将宁采臣平安救回。”
“是是,多谢山长,多谢山长。”粗壮的汉子面现激动之色,手背横擦,抹去了眼中晶莹,便又想跪下去给王世玉磕头,被王世玉伸手托住。
“老乡,救宁采臣要紧!”
“山长提醒的是,山长提醒的是。”中年汉子呐呐地止了动作,思索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沉声道,“俺叫葛大山,住在采臣家隔壁,采臣老父已故,与他的母亲相依为命。他来杭城求学,托我照看宁家伯母,前些时日,宁家伯母感染了风寒,初时并不严重,便不让我告诉采臣。后来宁家伯母迟迟不愈,俺见她想念儿子,自作主张来了书院,打算唤了采臣回乡,以解他母亲思儿之苦。”
王世玉轻轻颔首,“宁采臣身为人子,母亲重病,理应侍奉床前,以尽孝道。老乡做得对,你继续说。”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行至金华县榆林村,正逢夜黑,俺与采臣商定,在村中借宿一宿。当晚,榆林村有一七岁女童失踪,其父母急着要上山找寻,周围都找遍了,只剩下兰山还没有搜寻。女童的父母求村中乡亲相助,乡亲们却道兰山中藏有妖怪,这些年来,凡是进山之人都没有再出来过,不敢进山。采臣心善,自告奋勇进山找人,乡亲们劝阻,他也不听。”
“之后宁采臣便一去不回了?”马昱心道不知者无畏,却又不得不出声问道。
“并不是。”葛大山摇摇头,“俺不放心采臣,自然是跟着一起去。乡亲们见劝阻不了我们,准备了干粮、火把、灯笼、柴刀与麻绳,再三叮嘱我们不要靠近山上的兰若寺,送了我们进山。
“那女童的父亲打头开路,俺与采臣跟在他身后,没有走几步,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山间的路很难走,大部分地方甚至不能通人,要用柴刀砍去拦路的灌木荆棘,砍出一条路来,才勉强容得一人穿过。越是前进,林间雾气越是浓重,走到半山腰,伸手已不见五指,采臣刚提醒说要跟紧,忽然一阵大风刮过,卷起了枯叶沙石,吹灭了火把,吹得俺差点摔倒,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好不容易扶住一棵大树站稳,竟听得采臣惊呼,那女童的父亲没有了回应!”
“那阵怪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俺与采臣都以为,女童的父亲是因着方才风大,被吹得远了,人应当还在左近。正当我们重新点起火把,想在附近寻找他之际,却隐隐听得多名女子的笑声——深山老林,哪里来的女子?遍寻那女童的父亲不着,女童也没有踪影,俺怕出事,便想先下了山,等天亮了再说。采臣说什么也不肯,拗劲儿上来了,至少要先寻着那女童的父亲,才肯回返。”
说到这里,葛大山竟沉默了,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王世玉虽然疑惑,却还是决定先问询葛大山,便出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