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镇定。她一边这么告戒自己,一边小心翼翼的靠近两人,临得近了,才挂上一脸甜甜的笑。
“这个、我刚才出去看过了,好象没走错房啊。”
“恩哼。”对她的笑脸,雷厉无动于衷的从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声算是回答。被子的手则用力抓住唐佐明不安冰冷的手掌,紧紧握着。
“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能麻烦两位跟我解释一下么?”好酷的男人哦,她两眼不自觉的冒出无数星星,彻底被冷着一张脸的雷厉给迷倒了。
察觉到与自己紧贴的躯体有越来越冷的趋势,雷厉明白唐佐明已经到了忍耐极限,被下的手再次安抚的用力一握后,他轻勾嘴角,露出一个只要是人都无法抵抗的微笑。
“可以请你先出去五分钟么?”
“啊?”
“出去!”尽管是命令的口气,但雷厉脸上的微笑却越发灿烂,直把个入世不深的小姑娘迷的晕晕忽忽半天找不着北的退出房去了。
她的身影才在缓缓合上的门缝间消失,全身光溜不着寸缕的唐佐明立即从床上一跃而下,拎起地上的衣服就直奔洗手间,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那护士真的在门外等足了五分钟才进来,推门进来时正看见穿戴完毕的唐佐明为两手缠满纱布不便行动的雷厉扣着衬衫上的扣子。从窗口投进的淡冷清阳下,两人对望的眼神缠绵而温柔,就连站在门边的她都感受到他们之间那份浓厚热烈的感情。一刹那,有如福至心灵,她全懂了。
“不是说换药么,怎么傻愣愣的站在那儿,还不赶紧过来。”雷厉面对唐佐明时的温柔模样在转身向她后立即换成一副不耐的后娘脸孔,转变速度之快直叫她叹为观之。
“雷厉。”唐佐明轻声呵责着,“注意一下你的态度,别吓坏了人家小姑娘。”他抬头向她微笑,“麻烦你了。”
只这一眼,她就看出这两人里谁是好捏的软柿子,撇撇嘴,快步走到床边,拿起盘里的剪子就往雷厉搁在被外的右手手臂凑去。
卡擦卡擦卡擦卡擦,三两下就将缠满了整条胳膊的纱布拆剪得一干二净,现出那日房屋爆炸后所受的伤疤,一道道的,竟有无数之多,其中最深的当数接近手腕静脉的那一条长长的口子,直叫一直没见过雷厉换药的唐佐明看得一阵胆战心惊。
“喂动作快点,这样抬着手我很累的诶。”
“知道了,马上就好了。”她没好气的回声应着,低下的眼角却不着痕迹的将床边温和男子渐渐收紧的拳头收进眼内。真是的,催什么催嘛,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性急的原因?还不是怕他看了会难受所以才短短的几分钟内就连着催了自己数次,只怕等待会药换好了就会急着赶人了。
果然,药才刚刚给换好,雷厉便冷着一张脸下命令。“好了,没你的事出去吧。”
他、他、他以为这家医院是他开的么?一副理所当然赶人的模样,真是可恨呐!
想是这么想,但给她个熊心豹子胆她都不敢把刚才心里想的说出来,原因无他,光是那么躺着就能让人感到害怕的男人她实在没勇气去招惹,更别说对他大小声了。(好吧,她承认自己是欺善怕恶的那一类型)
有如受人欺压,连背影都显得格外可怜的护士一走出房门,唐佐明再也隐忍不下去,当场就爆发出来。“你都伤成这样了,刚才为什么不阻止我,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雷厉突然截断他的话,一脸的轻描淡写。“在那种情况下就是我喊停你也停不了了吧?更何况,当时我自己也很想要啊。”
这个人、这个人该让自己说他什么好呢?
自从车祸发生以来,他虽然忘记了自己,但彼此相处的方式却要较以前亲密许多。以前的雷厉总让人感觉捉摸不透,好象被一层又一层雾气包围着,能看见却无法清楚,能摸着却不够实在。
而今,不一样了。
他就这样躺在自己面前,一伸手就能触摸到,总是笼罩在身边的隔阂也消失了,也许,失去了记忆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那场车祸唯一的好处就是成了改变彼此关系的契机。
正沉浸于伤感中,忽然感觉一条长腿从被子里探出,轻勾着他的大腿。
“喂……”
“别闹,这种身体还胡思乱想些什么。”弯身将雷厉不安分的长腿塞进被里,唐佐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在此刻尚无法动弹的男人额头轻弹一记,微勾的嘴角满是压抑不下的温柔情意。
“胡思乱想的人是你才对吧?”雷厉促狭的看他,才被塞进去的腿又伸了出来,在床沿慢慢荡着。“我只不过是让你帮我拿一下掉在地毯上的内裤罢了,谁知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又被这家伙耍了!
涨红着脸低身将落在床角的纯黑内裤拾起正要递去,却见那人抬高了一双缠满纱布的手,无声望来。看看他,再看看手上的内裤,唐佐明长叹一声,只得认命地掀起被子。
看着他,雷厉突然想起一事。
“对了,你今天不用上班么?”
糟糕,他根本就把上班的事给忘了!一看手上的腕表,已是十点,倘若此时赶去上班也晚了,干脆就放自己一天假吧。可惜,天不从唐佐明的愿,就在他刚兴起矿工,美其名为放假的念头时,一阵电话铃声从他摆放在房内小沙发上的外套内传来。
“我是唐佐明,什么?好,我马上就赶回来。”放下电话,他回身正要说话,雷厉已先他一步开口。“是律师楼的事么?反正我也想睡个一会,你就忙你的去吧。”
“那好,我下了班再来看你。”
“恩,路上小心。”
伏身在他唇上留下一个亲吻后,唐佐明便急匆匆的赶回律师楼去了。
摸着唇上残留的余温半晌,雷厉霍然拉开矮几最下格的抽屉,拿出一张软盘盯视片刻,再从同一个抽屉里取出一只手机,毫不考虑就按下数个按键。短暂的等待后,电话被接通了。
“我是雷厉,我全都记起来了。”
第五十七章
那日之後,雷厉突然变得忙碌起来,一拨又一拨的人群直往这病房里进进出出的,有时候连著几天他都没个歇息,甚至喝口水都成了奢望。唐佐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嘴上却是不曾说过半个字,他心里多少有数,雷厉突然忙碌的原因怕是和恢复记忆脱不了干系,故此,尽管心疼不已,他也只是趁著人潮不接的时分来医院看一下他,待个片刻就又赶著回去律师楼忙自己刚接手的案子。
乌怆屿在自己家中被枪击至死的事情於整个警界中闹得极大,由於当时仅只雷厉在场,所以尽管他也受伤进了院,但还是免不了让警方派来的人做了好一番调查,口供更是录了不下数遍,一个简单的事发过程硬是翻来覆去询问了一星期才告暂停。新闻传媒则天天把他雷厉的大小事情挂作头条,一时间,他倒成了埠上炙手可热的人物,以往历任港督都没他这麽风光。
好容易等手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些,雷厉便急著出了医院,也没和唐佐明打声招呼就搬去大屿山‘暗裔’的临时大本营,一去就是大半个月,音信全无。
一开始,唐佐明还忍的住,逼自己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别的什麽都不想。可後来,眼见只能从报纸杂志上知道那人的小戏,而且还越来越荒诞,心里是怎麽都忍耐不住了。丢下手上的案件开车到码头,买张船票直奔大屿山,找雷厉去了。
“少爷,有人找您。”
“不是说了我没空,谁找都不见的麽。”靠在窗栏边的躺椅内,雷厉懒洋洋的翻著手上的闲书,心不在焉的问了声。“究竟是谁这麽不识相啊?”
啸低头,躬身往前面凑近了些,才道。“是唐佐明,唐先生。”
“是他?他怎麽跑这来了?有说是什麽事情麽?”
“没有。属下不敢多问,只是看唐先生的脸色,象是不大好看。”
雷厉放下手上的书,自软绵绵的躺椅内撑起大半个身子,略略沈思了会笑起来。“让他进来吧,直接来小楼就行了。”
“是。”
啸才刚刚退出门外,雷厉放在上衣内袋中的手机就微微一阵震动,拿出看过,他立即消去,唇边的笑更灿烂了几分。唐佐明随著啸进来小楼的时候正看见雷厉背对著他,负手立於窗前的背影。听见两人的脚步声,他回过身来。
“你来了。”
一路上想了很多很多的话,明明打算一见了他的面就要全部倾吐的,却偏偏被这人一句平常的话语给埂在咽喉,怎麽都出不了声了。
‘你来了。’简简单单四个字,好似这大半月的分离不过小梦一场,又似雷厉只出去附近转转,十几分锺也就回家来了。
仅仅大半个月,就连一个月都不足,但为何现在两人见面,心中但觉生份不少。是眼前的人变了,还是自己的错觉?
“恩,来了。”连日的思念与疑惑到此刻只能化作一句,唐佐明不禁冷冷笑起,心里说不出什麽滋味。
“来,坐这里,”一转头,雷厉扬声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相对无语。
雷厉固然是不知道在想什麽,唐佐明一时间也想不到该说些什麽,只能坐在雷厉躺著的软塌边的红木软椅上,思绪恍惚。
“生气了吧?”
“啊?什麽?”
雷厉微微一笑,伸腿将唐佐明坐著的椅子拉近些许,起身凑近他。“我什麽招呼都没打就搬来大屿山,你生气了,恩?”
“有一点儿,但不是我跑来找你的最大原因。”唐佐明盯视著雷厉近在咫尺的眼眸,话有所指。
“是麽?那你能告诉我,除了生气你还为什麽找我来了。”
“这两天司法界里有一个传的沸沸扬扬的传闻,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想费精神去猜测,所以干脆就来找你,真假就听你一句话。”
“……你是说,关於我接掌青帮和‘暗裔’,并将在下一步与国际走私组织搭线的消息?”见唐佐明点头,雷厉忽然大笑出声,边笑边起身,缓缓走了几步,回身看他。“如果我说不是,你相信麽?”
唐佐明毫不犹豫,“我信。”
看他半晌,雷厉又笑,笑的无情而冰冷。“你不该信的,那传闻是真的,一字不差。”他怜悯的伸指抬起唐佐明的下颌,轻轻摇头。“我说过,有一天我会伤了你的,现在,信了吧?”
雷厉的眼,很冷,是没有点滴温度的那种冷,看一眼,就心都在瞬间被冰冻了,血液也失去了热度。
缓缓抓住抬著下颌的指,同样寒冷。
唐佐明不退却的回视,“我也说过,你不会的。现在,此时此刻,我依然相信。”
是的,我依然相信。因为你是雷厉,是我这一生唯一认定,唯一所爱的人,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什麽手段来让我相信你现在冷酷的模样是真的,我也绝不相信。但为什麽?你为什麽要这麽说?你在做的,将要进行的究竟是件什麽样的事情?难道它的严重性已经大到你要将我推开,放置於安全的范围内才能安心了麽?
雷厉!
冰冷的指一点一点,慢条斯理的从他的掌中抽离,带著他掌心的余温,被放在雷厉俊美的容颜上轻轻厮磨。雷厉笑著,伏身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他的唇,同样冰冷且带著难以察觉的细微颤抖。
这个吻,唐佐明终身难忘。
“来人,送唐先生回去。”雷厉退开去,笑容依旧。“记著,得把唐先生送到家门口才能回来。”
“是,少爷。”一直侯在门外的啸应声进来,向唐佐明微微躬身,“唐先生,请。”
一直到唐佐明出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