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盘缠已经准备了,至于衣物嘛,路上买就可以了!我们走吧!”
拉着夏午的手突然被用力甩开,白允惊讶的看着那个从来不曾反抗过自己的男人居然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里面隐藏着愤怒和不解。
“我不会跟你走的。”
“咦?……”他的话,白允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夏午压抑着怒气,免得自己在控制不住之下伤害了眼前这个娇弱的少东家:“少东家,我不会跟你走的。你这次太过分了!如果刚才不是我处处小心,你派来的那几人差点伤害到无辜的人!就算你是我的少东家,也不等于可以为所欲为啊!!”
白允愣住了,他从小娇惯,从未被喝骂过,此时却被一个他视为最爱的人责骂。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理解到最重要的话:“你不跟我走?为什么?!”
“我不可以丢下娘亲,”夏午又看了看不远处差点被遗忘掉的新娘,“还有我未过门的媳妇!……我怎么可以丢下她们?”
这下白允可醒过来了,他不置信地紧握住拳头,问道:“你是说,你要娶那个女人?”
“男人不是都要娶妻生子的吗?”
凝视着夏午毫不做作的表情,白允突然明白了。
原来一直以来,都只有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夏午,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待他的感情已然超过了主顾或者是朋友的关系。他夏午,是个普通的男人,要普通的生活着,要普通的孝顺母亲,要普通的娶个媳妇,要普通的生些孩子,要普通的继后香灯……
是他误会了,一直都是他误会了……误会他对他的特别,误会他对他的情谊,误会他对他的所有……
是他强求了,一直都是他强求了……强求他对他的温柔,强求他对他的体贴,强求他对他的一切……
“呵呵……呵呵……”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其实他很想哭的,但是不知为何就是特别想笑。
站在一旁的夏午看见白允突然笑了起来,那声音不似平日的开朗,反而有着让人怜惜的悲沧。这样的笑,听得他好难受,好像伸手去捂住那溢出声音的嘴巴……但他不能逾越……
他无措的看着白允,直至他终于停止了种令人难受的笑声。
那双透明锐利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那种令人眩目的绮丽。
“回去了。”声音里充满着疲惫。
离开的身影仿佛要永远消失了般,让夏午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脏,要伸手去抱那散发着绝望气息的身体。
12
月亮的光华亦无法穿透冻霜的树林。
背着新娘走在后面的夏午,没有能再看到白允的脸。
想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尽管他刚才笑得如此大声,但他总觉得总觉得前面走得很快的背影……在哭。
要超过他的脚步并非不可能,哪怕他背上背着一个沉重的人。
但就算看见了,就算确认了,他又能做什么?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做些什么……
白老爷说得对。他只是少东家雇用的一个小小护院,不可能永远待在少东家的身边。
有一天,少东家会像他今日一般娶个漂亮的小姐,他们会像神仙一般生活在一起,身边不需要一个像他一样普通的凡人……
……
沉默,割裂著两人的心。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终于回到了城内夏午的家。
一群慌张的人们见到夏午把新娘子抢了回来,顿时欢呼起来。
“阿午,你回来了啊!快让我看看那姑娘!”夏午的娘亲急忙迎了过来,查看了新娘子一番确定没被抢亲者伤害了,便马上招来几个婆娘将她抱回屋子休息去了。然后她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的白允,连忙招呼道:“白少东家,您怎会跟夏午一同回来的??”
白允淡淡的看了夏午一眼,没有回答,似乎等待着他的审判。
那一刻,夏午也是抬头去看,眼神交汇之时,他没有看到如玉的腮边有丝毫泪痕,只是那双眼睛的漠然,扭痛了他的心。
娘亲转过头来问他了……
“是……是少东家帮我把新娘抢回来的……”
是吗?……
他的话,让白允又有大笑的冲动。
老实的夏午,从来不曾说谎的夏午……为了他,说谎了。
也罢,也罢。算是一个补偿吧!好歹他白允从不做亏本生意,就当是少少的赚头,别让他因为这点亏记挂了一辈子。
夏婆听了夏午的话也不怀疑,当下就拉住了白允感动的说道:“白少东家,实在是太感激您的帮忙了……若不是您给他多方照应,这傻小子怎会有娶媳妇的本事?我们一家子对您的恩,今生来世做牛做马也是还不清啊!……”
眼前这位慈祥的大娘,一辈子为了夏午这个儿子可谓是费尽心血吧?那眉间的皱纹层层叠叠,握着他的双手全是粗糙的老茧,一个女人将孩子拉拔大,求个什么呢?不就是求他快快乐乐,娶房媳妇,生个胖小子,供奉她到老吗?
下意识的,他转过头去看向夏午,却从他的眼中看到慌张。
呵呵……他是怕他将两人的事情告诉他娘亲吧?他白允要一个叫夏午的男人,可以用的手段多的是。因为他的弱点太多,要保护的东西太多,只需要任意的破坏其中一样,他都会乖乖的顺从。
可是……怎么会?他怎会伤害一个如此善良纯朴的老人?
这么不信任他吗?在他眼里,白少东家就是个这么坏的人吗?呵呵……
“呵呵……夏大娘不要这么说嘛!伙计好,就是我们这些做东家的好咯!您就放心吧,夏午是个有本事的人,我不会埋没了他的。”白允安慰了夏婆一番,又转过头去对夏午说道:“瞧我,刚才记挂著赶回来,倒忘了给你道喜呢!”
看了一眼被红色渲染得充满喜气的屋子,苍白的脸上似乎也染上了艳丽的红晕:“恭喜你了。”与往日不容的笑容,那般灿烂、美丽、没有丝毫瑕疵。夏午突然想起曾经在山林之间看到过的一种雪白色的花朵,他不知道那种花的名字,只记得当他看到那绝色美丽的瞬间,那花朵便在那刻凋谢,连一个让他记忆的时间也不允许拥有。
“少……”
不待夏午再说什么,白允又转过身去跟夏婆道别:“夏大娘,时候不早了,楼里还有些事要我办。就此告辞,晚些我会命人将贺礼送来,夏午是我们的伙计,也算我的一翻心意。”
“哦哦!少东家,不喝杯喜酒吗?”
“不了,要是啥时候有了孙子,满月酒可别忘了请我来喝!”
“少东家请慢走!”屋内传来唤她的声音,夏婆连忙走了进去。
那抹不该属于这里的蓝色,飘然的离开了渲染著过分红色的世界。
喧嚣的世界突然寂静了下来。
忽然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他,觉得有些东西破裂了,有些东西消失了……
好像懂了……
却又好像,迟了……
“允弟,你放得下啊?”
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弟弟收拾著远行的包袱,白许若有所思的问道。他知道白允倔强的一面,得不到的东西他从来都喜欢强求,但此次却轻易的放手了……
收拾著行装的手顿了顿,但很快便更麻利的动起来。
“放不下最后还是得放,对吧?”
“允弟……”
白允打好了包袱,又去找了小叠小面额的银票放在包袱里,另一叠大票贴身收藏好,收拾妥当,抬头看见白许那一脸的担忧,叹了口气。知道若不让他哥哥放心,说不准他不会让自己离开临安城半步。
“哥,并非我赌气。说起来,还要感谢他让我知道什么叫做‘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白允的笑容依然真实动人,却在释然当中藏了一丝的苦涩,“想当日我为了一点点义气之争跟欧阳家、林家的少爷结了仇,单方面的讨厌人家,现在看来真是幼稚之举,还跟爹一起争什么二富,实属无聊。今日我算是看开了,有些事情,有些东西,并非强求可得。”
看着弟弟今日成熟了的表情,白许知道这个弟弟已经不再需要他费心了。只是在失去中成长,未免令人感伤。
白许没有再说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巧玲珑的铁块,递给白云:“这块东西虽说没有什么呼风唤雨的能力,但若你遇到什么祸事,拿着它到各地落雁门堂口,便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白允接过铁块,仔细地翻看一编,然后问道:“这东西能不能多次使用啊?还是用了一次就要还给人家的?可不可以用来借钱的?权限去到哪里?有没有时间限制的啊?”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恐怕稳重这一点跟这个弟弟是无缘了……
“拿去用就成,反正落雁门的少主会把账单给我的了。”
“啊呀,还要自己花钱啊?”嘟囔著将铁块丢到包袱里,害他还以为这是那些传说中的一次性或者多次性的报恩令牌,如果是要花自己的钱,还不如不用……
“你啊……”看穿了他的心思,白许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放心用吧。落雁门少主方晓天跟我交情不错,不会收很贵的。”
“什么嘛……反正还不是用自己的银两。”
离别的落莫被两人的对话冲散得一干二净,毕竟白许这个当哥哥的也是常年在外,拐了妻子到处游历。今次这不过是换了是白允而已。
“对了……”白允突然想起些什么。
白许不待他说完便摆手道:“知道了啦,我会照顾宴客楼,照顾老爹的了。有我在还不放心吗?”
“不是啦,我是说……”
“行了行了,夏午那边我会照顾着,不会让你担心的。”
“倒不是那个……”
“如果是我的话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跟你嫂子……”
“得了吧你!你可不可以听我说完啊?!”
白允受不了的吼了起来,吓得白许连忙闭了嘴。呜,弟弟好凶哦……人家不是都说离别之际都是悲悲切切,泪洒衣襟的吗?为啥他弟弟这般不解风情,都不肯对做哥哥的他温柔一点点……
白许也不知道自己经常连道别都跳过就直接连夜走人的恶行,早就深入人心。
“我是说明天鱼档的虾子李要送三十斤桂鱼过来,你要把价压到六成左右,如果他不肯就范,就跟他说以后我们就找别家的鱼档供应海鲜!谁让他上次元宵节前敢送那些死蟹过来?!想浑水摸鱼,哼!他当我白允是何许人也?!”
离愁别绪都让这位白少东家给丢到九重天外了吧?说到银两恐怕他连老爹亲哥也能抛诸脑后……
“知道了啦……在你回来之前我至少不会弄跨宴客楼就是了。”
“最好如此。”不信任的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看他一脸的吊儿郎当想要信任他还真是难。不过既然自己要去游山玩水了,就暂时不要再记挂这些事情了。“走了。”当下白允潇洒的将包袱一抛上肩,迈开阔步离开了他多年未曾走出的白家大宅。
“早点回来哦……”
呜,他那四十岁前游历大江南北的大计啊……完蛋了……
允弟啊,我好舍不得你啊……
因为想到自己要背上白允潇洒抛下的宴客楼大包袱,白许这才感觉到对他亲亲小弟的极度不舍。
12(下)
时间的快慢取决于每个人心中的计算。
就白大少爷——白许的计算中,这短短的三年对他来说简直是差不多过来三十年。
每天面对这宴客楼一大摊子的事情,他深刻的反省了自己将整个酒楼丢给弟弟的行为是多么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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