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不过是个被扶正的小妾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凛扇凉凉地道:〃我听说卓老爷是个格守礼法的人,你再怎么不愿意,以后当家的主位还是会传给卓大少爷,而非你这个二房吧!〃
被人讲中心事,卓二夫人的脸色大变,而台下围观的民众也为之欢呼。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强辩。
〃不懂没关系,我想只要卓老爷懂就好了,改天我找他泡泡茶、聊聊天,同他谈谈这个问题。〃
〃你、你凭什么管我的家务事?〃她实在不懂这看似娇艳的人,为何要如此多事?
〃就凭我……〃凛扇顿了一下,看着卓二夫人一脸凶狠的态度,以及台下一堆看好戏的人群,他深吸口气,狠咬着牙。
〃就凭……我是莫玉儿。〃
灰暗寂静的窄小房子,与另一头人声鼎沸的华丽主屋形成强烈的对比。
小房子里除了日常生活所需的东西之外,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圆桌、木椅没有半点雕刻,好似一般平民百姓的居所,但这里却是卓家大少爷养病的地方。
〃少爷,吃药了。〃一位身材微微发福、一脸慈祥的中年妇人,扶着瘦弱的卓桦风,将微温的药送入他口中。
〃咳、咳。〃喝着长年以来一直服用的药方,卓桦风还是免不了被这刺鼻的药味呛得咳了起来。
〃小心点,少爷。〃妇人的脸上尽是不舍,轻轻地拍抚着他纤细的背。
〃没事。〃他咳红了小脸,喘着气柔声地道。
〃都是老奴笨手笨脚,不像释秋那家伙手脚那么伶俐。〃妇人的自责写在脸上。
〃别这么说,傅嫂。〃卓桦风顺顺呼吸,略显疑惑地问:〃只是,怎么我今日都没见到释秋?他出了什么事吗?〃
〃少爷。〃傅嫂叹了口气,〃今日是二夫人帮您……选亲的日子,我让释秋去探口风了,真希望卓家不要再娶个恶女回来。〃
〃何必多事,一切就顺其自然吧!〃他无所谓地笑了笑。
〃这才不算多事,少爷,您就是这样仁慈,才会老让二夫人这样待您、想尽办法污辱您。〃她实在愤恨不平。身为少爷的奶娘,她从少爷小时候就看着他长大,三岁前的少爷是聪颖可爱、人见人爱,但现在也不差呀,他一样善解人意,凡是能做的就亲力而为;虽然少爷的脸是毁了,但她从来没听过少爷自怨自艾,唯一怨的只是这烧伤后的身子骨,一天比一天还差,老是劳烦到他人、拖累家里的双亲,而这样的人怎会受到如此的对待?她实在要埋怨起上天的不分平了。
卓桦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我想,也许二娘是好意的。不过,我的身子本来就差,实在不应该耽误那些好姑娘。〃
〃好意?〃她放声大骂:〃那叫羞辱,少爷。二夫人才不会这么好心想要帮少爷找个贤秀的妻子。〃她不忍心看见少爷自暴自弃,从……那件事之后。
卓桦风只是摇着头,不再多说一句话。
这时,释秋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气都还没顺,喘嘘嘘地道:〃大事……咳、咳……有大事。〃
〃什么大事?知道少爷的妻子是谁了吗?〃傅嫂紧张地问。
释秋努力地顺着气,〃是少爷未过门的妻子来了。〃
〃莫玉儿?〃这次明显的换卓桦风吓了一跳,他从来都没想过她会出现。
〃嗯。〃释秋猛点着头。
〃那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傅嫂急问。
〃哇!是个很厉害的侠女耶,她三两下就飞上台去,把二夫人骂得狗血淋头、颜面尽失,而且还把老爷的护卫队一个个地扔下台去。现下她正在大堂上,我想她一会儿就会过来了吧!〃他兴奋的报告自己探听来的消息。
〃这下子,我们就不怕那个恶女人,少爷也不会被欺负了,因为我适才偷看大堂的情况,连老爷都很怕她呢!〃
释秋说得很愉快,但傅嫂的脸上却布满担心。
〃少爷……〃她实在很担心瘦弱的少爷受得了粗暴的莫玉儿吗?
〃傅嫂,你干嘛一脸愁苦?少爷不会被欺负了呀!〃释秋天真的说。
傅妇叹了一口气,〃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卓府大厅
凛扇看着极为精细雅致的女装,合适到没有一点可挑剔之处地穿在自己身上,数不清第几次埋怨起自个儿的主子来。
这么精致又合身的女装,一定要花上数天不眠不休的赶工才能完成,而他的主子也未免太有先见之明,知道他这个笨蛋一定会上当……唉,真是无奈呀!
〃你说你是桦风未过门的妻子?证据何在?〃卓文范看着眼前修长纤细的娃儿,总觉得她配自己那个鬼面儿子实在是浪费了点。
凛扇看着眼前问话的人,在心里暗想,纵欲果然对身子不好,否则应该才不惑之年的人,却像个六、七十岁的老翁。
他缓缓地从包袱中拿出主子为他准备好的玉佩交出去。〃这是我们当初定情的玉佩,请您过目。〃
卓文范确认过后点点头,交还给她,疑惑地道:〃你为何迟了一年才来?而且严格说来,这事不应该由你出面,莫老呢?〃
凛扇轻叹一声,一字不漏地背出包袱内纸条里所写的话。
〃我的爹娘在几年前,因一场瘟疫而双双辞世,我为此守丧三年,所以今年才来。〃
〃瘟疫?你们这几年来一直住在密县?〃卓文范没想到故人就住在附近。
〃是呀!〃他面哀心不哀,继续背道:〃那一年我家隔壁的婶婶们全死光了,还有隔壁村的大呆也是,以及那……〃
〃够了,别触我霉头。〃卓文范不悦地要她住嘴。〃炳儿,你带她去见你大哥吧!〃语毕,好象怕染上什么脏东西似的拂袖离去。
凛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暗咒自己戏都还没唱完他就走了,真是没耐性。
他正想举步时,却看见卓炳盯着他瞧,瞧得他怪不自在的,忍不住出声问道:〃有事?〃
〃你很美。〃卓炳直言道。先前看她一身男装尚不觉得,如今换回女装果然貌比天仙;她的眉细如柳、肤柔如脂、唇朱齿白,顾盼间流时着韵味,即使是幻花楼的名妓貂貂,恐怕连她的三成都未必比得上。
凛扇忍着想把自己这张丽容毁掉的冲动道:〃那又怎样?〃
〃你来这里是另有所求?还是真心来履行这桩婚约的?〃卓炳严肃地问。
在这之前,他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不必对她有太大的戒心;但她若是要接近大哥的话,就得小心谨慎的对付了。
他绝不让怀有异心的人靠近大哥!
凛扇冷笑了几声,〃你关心自个儿的娘亲就够了。〃
〃你!〃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凛扇三、两句便堵得他无话可说,卓炳只得恨恨地举起脚步往卓桦风的住屋走去。
凛扇拉着长裙,举步艰难的想要追上眼前越走越快的卓炳,就在卓炳快要离开他的视线时,他终于停在一个简陋阴暗的小屋前。
处于这四周种竹、绿荫如幄的环境里,他不得不承认这里空气不错、也很适合养病,但若是距离主屋要一刻的时间,这就有点离谱了吧!
凛扇走进简陋的大门,立刻听到一连串的咳嗽声,只见两个人急急忙忙地递水、拿湿布,服侍床上比他还娇小的身影。
〃大哥,怎么了?〃卓炳关心的上前询问。
〃没事,犯了点风寒。〃卓桦风努力地坐了起来,眼神有些闪避,〃倒是你,怎么来了?〃
〃我带大哥未过门的妻子来让大哥瞧一瞧。〃他温柔的回答,让开身子让卓桦风能看见莫玉儿。
霎时,两人的目光交会。
凛扇看见以前那个老爱黏着自己的小鬼,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好似一阵大风吹过,人就会随风而去似的,不禁皱起眉头在心里暗想,卓家是不是连饭都没给他吃;除此之外,他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那温和笨笨的眼神,被人卖了还会向人道谢。
他走上前去,一言不发地端睨着他的痛容。
之前被火烧过的地方,留下了无数的疤痕,不过在细心的照顾下,看起来并没有很严重。可是,只要一想到这些疤痕有大半是因为自己所造成的,他就感到良心不安。
〃我……有什么好看的吗?〃卓桦风困惑地看着传闻中未过门的妻子,着实不了解自己有什么地方让她看成这样。就算她不怕他脸上的疤痕,但露出这种沉痛的表情也太奇怪了吧!
这句话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大家都是一头露水地看着莫玉儿。
〃呃……我觉得桦风的疤痕很有特色,不行吗?〃他略微尴尬地道。
这时,杯子破了、水倒了,人人瞠目结舌,无法理解这深奥的回答。
除了……卓炳深深地皱起眉头。
凛扇倒也自在,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兀自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打开瓶盖,一股臭气立刻弥漫整个室内。
他毫不客气地把药涂抹在卓桦风布满疤痕的小脸蛋上,并且开始用力揉捏。
〃喂,你在干嘛?〃好不容易回神的卓炳,看着自作主张的莫玉儿紧张地问。
〃上药,没长眼睛呀?〃他没好气的答道。
〃你……咳……为什么要帮我上药?〃卓桦风强忍住欲呕的感觉,小心翼翼地问。
〃这很重要吗?〃凛扇刻意加重手劲,冷冷地瞪着他。
〃没、没……〃卓桦风连忙陪笑。
〃那就好。〃
一场突如其来的混乱,就在主人的不敢反抗之下,让凛扇为所欲为。
第三章
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病人,平时能做些什么呢?除了发呆,大概就是无所事事了吧!
卓桦风紧靠在床边,想着这几天不可思议的遭遇。他这个乏人问津的小屋,最近竟然有许多表哥、堂哥之类,从来不曾打交道的兄弟前来造访。他心底清楚得很,他们美其名是说关心他的身子,实际上则是觊觎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未过门妻子。
而他只要想到自己末过门的妻子,就隐约觉得不对劲。不过,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自己也不知道;总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很特别,虽然老是以粗暴的言语关心他的身体状况,但他仍能感觉得到她是发自内心地在呵护他。最明显的是,当他谈起自己这个破败的身子时,她总是气愤难平,好似一定要他把刚说过的话全给吞回去,可他说的明明是事实呀!
〃唉!〃卓桦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干嘛叹气?〃
凛扇甫一进门,就听见那小子又在哀声叹气,着实觉得剌耳得很。
〃吃药吧!〃他把一碗刚煎好的药交给了卓桦风。
〃多谢。〃
卓桦风喝了一日后微微地皱起眉头,〃这药好似与平常喝的不一样,比较不苦。〃
〃你平常也有吃药吗?〃他还以为他这瘦弱的身子是因为平日不好好照顾,才惹得一身病痛呢!
〃有啊。〃他抬起头来回话,正巧看见傅嫂端了一碗药走了进来。
〃少爷,喝药了。〃她小心冀冀的靠近卓桦风身边。
〃傅嫂,我已经在喝了呀!〃他疑惑地回答。
〃嗄?可是你的药还在我手上啊!〃傅嫂瞪着卓桦风手中的药,一脸困惑地道。
〃那……这药……〃卓桦风看向一旁的莫玉儿。
〃是我配的药方子。〃语毕,凛扇一把抢过傅嫂手上的药嗅了嗅。
〃少爷,她……〃
〃随她去吧,傅嫂。〃他乖乖的喝着莫玉儿给他的乐汁。
凛扇一抬起头来,就是看见他这副样子。
〃人家叫你喝,你就喝,你不怕中毒吗?〃
〃怎么会呢,这是你拿进来的。〃
〃总有一天毒死你。〃凛扇悻悻然地回嘴,看不惯他轻忽生命的态度。
卓桦风无所谓地笑了笑,低下小脸再喝了一口药汁。
当他抬起头时,却发现莫玉儿正一古脑儿地把他平日喝的药汁,一滴不漏地送入肚子里。
〃你……你也有病吗?〃他贬着明灿的双眼困扰地看着她。
〃病?我有什么病?〃凛扇觉得眼前的人,说的尽是些他听不懂的话;他从小到大,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