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我及时插话,忙著澄清一个不可理喻的事实,照你这麽说……我的一举一动每天都被他监视著?该不会像电视上的偷窥狂那样没事儿就摆个望远镜在窗口朝这边望吧?
可以这麽理解。阿川轻松如常地肯定了上述推断,极其不正经地笑著,他最近都要问我很多你的情况,想来看你得不得了。
这疯子……,我有点不愿想象这是陈旭阳这种男人干得出来的事,连气都不知道该怎麽气了,真是没药救了,他到底想干什麽!
想干什麽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他打算在你出院之前偷偷来探病,我看你认栽吧。阿川说完脸上升起一种幕後主使般充满阴谋感的微笑,突然让我有打冷战的冲动。
出院的前一天,大家都心照不宣,阿川自觉地收拾了东西回了家。我吃过晚饭,看了些乏味的电视节目杀时间,就早早地关了灯睡觉。
天完全黑下来之後,只有空调平缓运转声音的房间里响起了轻微的开门的声音,我一直清醒著的大脑不觉有点紧张,随著刻意放轻的脚步逐渐靠近,几乎连心脏都要跳出胸膛。
他没有开灯,慢慢地挪到正对我脸的位置,轻轻拖了个椅子坐下来,我几乎闻到他衣服上扑面而来的独特的汽车香水混合烟草的味道。
我控制著自己匀速的呼吸,纹丝不动地躺著,就这麽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也许只不过是几分锺而已,感觉身体都僵硬了,对方却什麽动作都没有。
正想著的时候,有冰凉的东西落在我脸上,一瞬间我以为是个KISS,但却是他的手指,非常轻,轻轻掠过我额上的头发。
只有这麽唯一的碰触而已,像在摸一个名贵的古董那麽节制,然後听他衣服摩挲的声音,知道他在拿烟,烟是拿出来了,火机打开,却又关上了,没有点,重新把东西又收了回去。
再次过了很长很长时间──这次是真的很长了,听不到任何响动,我几乎真的就这麽睡著了。突然的椅子挪动的声音让我提起了精神,他起身,大概要走了,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我越来越会自作多情,他当然不会对一个睡著的人浪费口水。
轻微的脚步声响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咳嗽了几声,我发誓这个是肺炎的余孽搞的鬼,绝对不是我无聊的小小故意,他的脚步却马上停止了,又倒了回来,拉了拉我的被子,将我露出来的肩膀盖严实。
我决定不再装模做样,趁他还在跟我掖被子的时候,我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他见鬼般吃了一惊,爪子倏地缩了回去,退开了几步。
……我是不是在做梦,陈旭阳?我盯著他,淡淡地说。
他远远地站在角落里,半天硬没吭声,憋足了劲儿才缓缓地开了口,……我马上就会走了,所以……你就当什麽都没看到吧。
他话音刚落,我便从床上蹭起来,拉了台灯的开关,漆黑的房间里一下子明亮了,仿佛让他无处可藏。
说了再见为什麽还要跟著我,既然跟来了,又为什麽躲躲藏藏?
那是我自己一相情愿,不关你的事,他没有表情地说,上次是我失策了,我根本不该跟你见面,就是因为见了我你才会跑,所以我不会让你发现了,我想最低限度,只要我能看见你就足够了。
这样的话……不愿回去也没关系,我跟著你就行,讨厌看到我,我就不出现在你视线里,不想再做情人,就当陌生人好了,你忘不了谁,想著他也无所谓……这个就是我想到的,可以再在一起的办法。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脑子清醒,明白自己在做什麽,我打断他说,宁肯这样辛苦为什麽不放手?
为什麽?他突然有点激动,声音大了一些,你不爱我,你说你从来没爱过我……就算这是事实吧,我承认了……这样就能够放弃你了吗?会这麽简单那就好。
我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在发疯,我一天到晚不出门,就只想守在窗子面前看你,从你离开我的那一天起,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我吗?
我不说话了,将目光微微移开,又一次用沈默来面对这种质问,他等了我半分锺,苦笑一声说,还是觉得碍眼的话……我会从你面前消失的。
话音刚落,他便冲到了门口,眼看就要打开门跑掉了。那刹那我什麽都没想,下意识地一掀被子从床上跳下去,从後面死死地抱住了他。
把话说清楚你!说你到底想要什麽,我用力牵制住他的脚步,喘著气说,少婆婆妈妈的!我他妈看不惯你这样!一天到晚跟踪我像什麽爷们儿!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又要拖到什麽时候?你有时间这麽耗下去,我也没空奉陪了!
见我干脆把话挑了个明白,他踏出去的半只脚算是收了回来,犹豫了一下说,像以前那样……,住在一起,一起上班,一起吃饭,一起买东西,不管是在什麽地方,我就是还想像那时候一样。
直到现在我都忘记了,没有再认真考虑过,究竟是不是有那麽爱你……爱这种东西,一过时效期就哪里都找不到了,但是,就是再也放不下一起生活过的那个人。
我愣住了,抬头看见他耳朵後面隐约的几根白头发,似乎终於为多年都理不清问不明的感情找到了见证,眼泪就这麽毫无防备地掉了下来,打湿了他外套的一小块面料。
好象告诫自己无数次,不能回头的,只要一回头就是世界末日。爱顾鹏飞那麽深,最後还是都错过了,连爱本身都消亡了,那麽好听的从头开始,只会让人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而现在,陈旭阳也累了,我们一样都不想去谈爱的难题,那已经是过往旧事,不管它曾经在不在,今天还在不在,在我慢慢松手之时,我原以为没有了那种激情就什麽都会失去了,却猛然发觉,原来还有一些东西留了下来,躺在潘多拉盒子的最角落。
这样的话,下次再离开的时候,我会死的。……我一定活不下去了!你明白吗?不可能再像今天这样,还能拼命站起来!
我的声音严重走著调,无力地松开了抱住他的手,他突然抓住我滑下去的胳膊,转身一把捏住我的下巴,舌头强硬地翘开我的嘴唇。
嘴里顿时被他的气息塞满了,我皱了皱眉头,被迫到了墙边,在他竭尽浑身解数的挑逗下,我猛地圈住他的脖子,疯狂地回吻著他,我们的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眼泪渗进嘴里被唾液冲淡了,似乎没那麽苦涩。
就这麽直到肺里的空气彻底被榨干,他放开了气息急促的我,轻轻拭去我脸上残留的水迹,低声说,我再也不离开了,已经没有人会离开你了,所以……你安心留下来吧。
接著他拨开我的衣领,将那戒指拉了出来,一把扯断了穿起它的棉线。
这个不是这麽戴的,他说完拉起我的左手,无名指上轻微地一紧,又被他放在唇边轻轻吻著,这个时候我发现陈旭阳眼神中一贯的居傲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有种释然,下面流淌著宽广的平静。
习惯是很可怕的,不是吗。
你已经是我这辈子的习惯,再也没有改好的一天了。
全文完
後记《这麽近 那麽远》
重庆几日酷暑,前夜一场暴雨,总算缓和了下来,这个就是今年的夏天了。
已经不记得刚开始写这篇文时的境况和心情了,那时,亦没有想象到完结时,自己走到了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留恋,没有发结局,拖了一天又一天,仿佛这个结局不发,生活就还是在延续,我就还是有人陪伴。
我不想在後记里面继续发牢骚,但我还是不得不回想,几乎三年的时间,身边的人和事都在剧烈变化著,我选择了要脱颖而出的道路,曾经孤独噬骨,每天都觉得下一秒就坚持不住了,我行色匆匆,不和人说话交流,没有人和我同行,唯一从头到尾不离不弃地在我身边的,就是这篇文。
今天能够完结,没有期待中的松口气,一遍遍重读的时候,还是老想著下一步的情节,是的,习惯了,习惯了一直想一直写。对我来说这个故事没有结束的一天,我只是累了,不愿再为他们描述。
暑假,会有一个月忙著参加竞赛,後一个月会去上海学习,顺便沿路旅行,空闲的时候,在家啃书,画画。
前些天我长久以来第一次又尝试到了失败,尝试到努力无果的滋味,之後我开始发觉,我需要平静和对生命的放松,最重要的是,我失去了游戏心态,失去了快乐地去做事的激情,必定会输,而且输得很难看。
我想放弃一些东西,重新找回那种随意和自由的心态。
文完结了,用最普通的一种结局,我在结局上苦苦挣扎过,甚至在最後一刻也有所动摇,我不是个相信爱情的人,也不是个对男人有过多期望的人,对於现在的我来说,这个甚至是种麻烦和束缚,所以,其实一直倒挺羡慕可以全身心投入爱情的人,他们都还单纯。
文在某一个时期,我记得很清楚,好象还比较受欢迎,不过,因为之後的拖沓,又冷清了下来,今天算是给大家一个交代,我不是个好作者,如果没有大家坚持不懈的鼓励,就什麽都没有,我觉得很满足了,况且我清楚地知道,写文不是我专心要走的道路。
三年前的我,还很不懂事,幼稚又自以为是(可能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天,我想知道得更多,不想再当井底之蛙。难免会在这个过程中,走点弯路错路。
我说,我不介意很多时候犯点贱,因为那些事物,根本无法和我心中重要的东西相比,因为轻视,所以不在乎,我不奢望有谁可以理解我脑海中那种景色,那是我将要站立的地方。
说到底,经常的,我也不想看书,也不想赶图,想干脆随波逐流吧,但我清楚,一旦放弃坚持,我要的生活会立即消失,我是享乐派,比普通人更懂得怎麽玩,玩起来也更疯狂,但我不相信坐享其成,我不能依靠任何不确定因素,而只有通过自己努力得到的东西,才留得住。不想被束缚,想要自由?那就只有爬得更高,或是,埋没一切,退出争执,这一点上,我选择了前者。
所以,早就没有退路了。上次师兄说,我的境界超越了一般人,是个会思考且头脑清晰的家夥,这个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高褒扬了,我受宠若惊,但不知他知不知道,如果我真的如他所说具有这些优点,实际上很多时候,是种悲哀?
我有我自己的骄傲,我的骄傲非常坚固,所以我常常能够不在乎地作践自己。
最近的一年因为性格上的变化,我说话变多了,不像过去如同得了自闭症似的,这似乎有点矫枉过正,我得学著收敛锋芒,也许这样比较不惹人讨厌?
後记我也不知道怎样写算成功,或许应该把我应该感谢的人都再感谢一遍,但有些感谢,原本真诚,说了出来反而流於形式。我想起来有一次我买完东西赶公车回学校,手里两大包东西非常重,站了一下,面前有个中年男子站了起来,让我坐,我以为他要下车,就什麽也没说就坐了,结果他在我旁边站了很久,我才意识到人家是把位子让给我的,而我连谢谢都没说,隔了这麽久又不便补充,结果下了车还在後悔。
可能大家觉得事情鸡毛蒜皮到可笑,不过,我在重庆很少遇到给老弱病残让坐的,更别说给提东西的人让了,这一点我实话实说,人的品格不是在装修豪华的社交场合才体现出来的,虽说是最微不足道的公德心,但我不觉得连这个都不屑做的人会有真正的高素质。不然我也没有发言权,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有人对我有了哪怕一点帮助或恩惠,我都会耿耿於怀,相反,被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