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欲情归 (又名介亭纪事 )上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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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欲情归 (又名介亭纪事 )上册-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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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下来后,布置在厅前的乐团开始奏乐,舞会正式开始。 
张丽莎着急起来了,想见的人还是没看到。有男士向她走来,她开始犹豫要不要接受邀舞,毕竟自己是今晚的主人,不跳的话会扫了大家的兴致。 
“张小姐,能请你跳舞吗?” 
一只手及时地伸到面前,张丽莎不禁惊喜交加,这人当然是冯宣仁,他总算没有忘记今天自己应是另一个主角。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舞入舞池中央,随脚步旋转的还有人心,张丽莎望着眼前人,轻声说道。 
“张小姐的邀请,我怎么敢不来。”冯宣仁淡淡笑回。 
张丽莎嫣然一笑,微微低头,无限娇柔。 
舞曲正奏至高潮处,衣裙摆动间,风光旖旎无限。 

阿诚还是站于原地,像个穿衣服的木桩子,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少爷走的时候没有对他说任何话吩咐任何事,所以他只得站着,一边在人群中找到自己东家的身影。 
有人走过来,对他笑道:“小兄弟,不要这么傻站着,一起过去抽根烟怎么样?”此人三十出头,穿着半旧不新的西装,面目倒是亲切温和好脾气的样子,阿诚一眼就知是和自己一样的身份,要不怎么会来招呼一个小跟班呢。 

“你是陪冯公馆的二少爷过来的吧?我刚才看见你们下车的。”来人递给阿诚一支烟,言语间颇为老练,想是久跟东家出来见世面的,“我是王公馆的人,喏,就是那个王少爷的人。”手向人群中一指,阿诚也没看得清人,只是摆着手推却了那支烟。 

“让少爷小姐玩他们的,我们聊我们的,没事!”来人见阿诚还是一脸专注盯着主子的模样,不由笑开,“不要那么在意他们,他们乐得兴头上呢,哪会管我们啊。” 
阿诚也笑了,敷衍着,他鲜有机会和自己的同行打交道。 
“来来来,”来人见阿诚笑,就一把抓起阿诚的手往一旁拉,“站这儿聊会碍人事的,而且也聊得不痛快,我们去找块地方罢了。” 
阿诚想了想也对,与其在这儿看冯宣仁跳舞倒不如往外去透透气,人太多,空气有点闷。 
两人走出厅,在走廊阶前坐下,阿诚的手指里又被塞进了烟。 
“没抽过烟不要紧,总有开始的时候嘛。”那人瞧着阿诚木讷的表情大笑,取下口中的烟对着点燃,“来,抽一口试试,这是个好东西啊,平时伺候那帮少爷可真是累啊,这东西能让你精神一点。” 

阿诚看着手指间燃出袅袅青烟的小白棍,心里犯嘀咕:我不觉累啊,要我干一辈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啊。 
“我叫王福,你呢?” 
“阿诚。” 
“阿诚,冯家二少的脾气怎么样,”王福吐出一口烟,长叹道,“唉,我们这些下人啊就要图个主子脾气好,要不就难过喽。”口气颇有感触。 
“少爷脾气很好的。”阿诚维护似的回答。 
王福瞧着他又笑了:“嘿,你真是个好孩子,我见你的模样就知道你没跟主子多久,楞是较劲似的认真。” 
“少爷真的很好啊,”阿诚反驳道,“他帮了我很多。” 
“嘿嘿嘿,”王福不以为然地干笑几声,“东家再好,对他来说你总是个下人,一条狗而已,有用的时候当你跟宝似的,没用的时候就一脚踢你在旁。” 
阿诚沉默着,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让他无从辨别是非对错,想跟王福说不是这样的,却无从说起,想着觉得气闷,好似回到厅内那会儿了。他看着指间的烟,举到唇边咬住,然后学着王福的模样用力吸了一口,一股辛辣难闻的气味直冲咽喉。 

“咳咳咳……” 
泪快给呛了出来,急忙把手中的东西扔出去。王福“哈哈”大笑,把烟捡回来,然后帮他拍着背:“甭急甭急,慢慢抽,你会知道好处的。”把烟放进嘴里,轻吸一口,吐出,然后取出递给阿诚。 

“不,我不要了。”阿诚一个劲地摆手。 
“嗨,你这小子怎么跟娘们似的,真是没用!”王福皱眉,却发现烟马上被阿诚接过放入了嘴里。 
这次阿诚倒没咳,他强忍着,烟没有下肺就给吐了出来,看着已经蛮像那么回事了。 
王福笑着,好玩地看着这个逞强的少年,好似看到数十年前的自己。 
“咳咳咳……”可好成绩没有保持到第四口,烟不小心入喉,他又猛烈咳上了,这回眼泪真的出来了,劣制烟的味道不会太好的。 
王福替他拍着背:“慢点慢点,不要急啊。” 
烟再想入口时,却被从身后伸出来的手一把抽掉。 
“少爷……” 
阿诚泪眼迷糊但还是看清了眼前板着脸的人。 
烟被碾碎在皮鞋下。 
“少爷,我……才走开一会儿啊……”阿诚小心地瞄了一眼那张看上去不怎么愉快的脸。 
“呵呵呵,冯少爷,是我拉阿诚出来聊天的。”王福还是蛮讲义气替阿诚开脱。阿诚虽想少爷应不会对这种事计较的,但对王福陡生出些好感来。 
“王福,你家少爷正找你呢。”冯宣仁冷冷地说。 
“哦,知道了,我这就去。”王福偷偷冲阿诚吐了吐舌头,就向大厅奔去。 
“烟的味道怎么样?”冯宣仁转头问阿诚。 
“不好。”阿诚老实回答,用袖管拭着眼睛。 
冯宣仁一笑后即板起脸:“没和王福说太多话吧?” 
“什么?”阿诚疑惑着,但转眼一想就明白了,“没有啊,不该说的阿诚心中自有数。” 
冯宣仁点头道:“我不是想阻你和人聊天,但怕你很少与外人接触,没个心眼,嘴漏了不该漏的事,特别在这里与人交谈特要留个心,难保人家不是有意套话。” 
阿诚听着不语,想少爷还是不信自己啊,难免有点失落堵在心里。 
“知道你聪明,我只是提个醒而已,”冯宣仁似是能看穿他的心思,伸手揽过他的肩,“走吧,我尽快搞定事我们就回家。” 
这句话让阿诚无端感觉一暖,冯宣仁总是有意无意地把介亭街的洋楼说成“家”,而且是“我们”的,虽然知道只是听着舒服的话,阿诚还是止不住的欢喜,笑意就不自觉地爬上嘴角,紧跟在冯宣仁身后进了大厅。 

“哟,冯少爷,总算找到你的小跟班啦!” 
说话的人是梅姐,转个身招呼一下客人就看见张丽莎旁边殷勤温柔的护花使者没了影,一问才知去找下人去了。 
冯宣仁堆起笑容,一手挽起梅姐身后的张丽莎,轻声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然后迅速瞥了一眼呆站在不远处的阿诚。 
“冯少爷,你的小跟班太年轻啦,有很多事不懂规矩,你带着都不嫌麻烦啊。”梅姐顺着他的目光看着阿诚。 
“不,他人挺机灵,我使得惯了。”冯宣仁回道,转首向着张丽莎:“莎莎,真的很抱歉,我还有些事得回去了。” 
张丽莎面有不情愿的:“你不是说要陪到结束的嘛,现在怎么又变卦了?” 
冯宣仁捏着她的手,软声安抚着:“对不起,刚才想起来的事,和人约好了不能失信的,是我不好,最近事多,早先约的竟忘了去推掉,改日一定来陪罪。你看,怎么是好?”说着,低头吻了一下她洁白的手背。 

见他这么说了,张丽莎再不情愿也难摊在脸上,要不倒显得自己不识大体了:“既是这样当然不应失信于人,我怎么会怪你呢,再说……以后机会多得呢。”说到这里,脸有些泛红了。 

冯宣仁微微欠身:“我先告辞了,要玩得开兴啊,改日再上门陪罪。” 
张丽莎闻言抿嘴而笑,心里甜滋滋起来。 
待一一打过招呼,出了张家也已是不早了。 
街边人迹稀少,陡亮了一排街灯。 
冯宣仁亲自驾的车,阿诚坐于旁边,目光穿过车窗看着天上的数点寒星,嘴却不闲着:“少爷,你真有事啊?” 
“啊?没有啊?” 
“舞会还没有结束,你不怕张小姐不高兴啊?” 
“哦,这个啊……”冯宣仁懒懒地吁了一口气,“不会的,我已经哄过她,最多再买些礼物去陪罪罢了。我在那里呆得烦透,早就想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阿诚把目光转向冯宣仁的脸上,今夜不知怎么搞的,他莫明多嘴起来,自己也管不住。 
“因为……因为她将来可能会成为你的二少奶奶。”冯宣仁耸肩,事不关已似的。 
阿诚不再问,依旧把目光调到天空,轻轻地说:“她很漂亮,一个漂亮的二少奶奶,少爷你好福气啊。” 
冯宣仁白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闷声挤出一句:“嘿,你倒越来越会说话了,才有人说你不识规矩,现看来倒真是有长进了呵?!” 
阿诚碰了一鼻子灰,识相地马上闭嘴不再开口,看来少爷又不知吃下哪杆子的火药了。 
一时静默,只剩车行的声音,还有街边偶尔传来一两声爆竹,想是哪家的顽童,时逢节气耐不住半夜还在放着玩。但听得此声,常让阿诚心惊肉跳,恍然想起曾在咫尺而飞的枪声,不禁打个寒噤。 

“你冷啦?”冯宣仁皱起眉峰。 
“不,没有。”阿诚摇头。少爷的细心有时真让人吃惊。 
“不冷的话陪我走走吧。” 
阿诚这才发现车子行的方向不是去介亭街的:“少爷我们去哪里啊?” 
“不要怕,只是随便走走。”冯宣仁神秘地笑了笑。 

车停之处竟是江边,两人走在江堤上,阿诚这才发觉那句“不冷”说得太早了,寒冬的江边怎么会不冷?夜风虽不算猛,剔骨的寒意却使人不由觉得身体如毫无遮饰,阿诚觉得自己的双腿快要抖断了。 

江边有轮船停靠,上面的灯光撒在江面,涟涟波光如一地碎金,可惜阿诚实在没有这个兴致去欣赏,只瞧着走在前面的冯宣仁饶有兴味地沿堤踱步边看边走。 
“阿诚,你能不能快点?”他回头招呼慢吞吞的阿诚。 
“少爷……好冷啊……我们回去吧。”阿诚努力小跑步到冯宣仁身边,可怜兮兮地求着。 
冯宣仁看着他,举手去解身上的外套扣子,把阿诚吓坏了,连忙按住那只手:“不用啊少爷,你也要冷的,阿诚我能……挺得住,挺得住!”最后三个字显然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咬牙,把抖动不已身体克制住,只是效果不佳,止了身体的抖动,却听得上下牙在嘴里“咯咯”打架。 

冯宣仁歪着脑袋略作思索:“那这样吧,谁都不会冷。”他一把搂住阿诚,把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两只手臂箍住阿诚的肩膀,让这具寒冷的身体挤在自己怀里。 
暖当然是暖了,阿诚却更怕了,这样的姿势让他觉得别扭不堪:“少爷……少爷,我看还是算了,我不冷,真的不冷……” 
“啧,你怎么这么麻烦啊?!”冯宣仁皱眉佯怒道,但随即狡黠一笑,“嘘,这儿又没人看见,你在怕个什么?” 
这句意欲未明的话更让阿诚头皮发麻,什么叫没人看见啊,又不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是这样……阿诚倒真不想被人看见,早知如此随便扯个理由也不要跟着来这里。 
两人像个连体婴,一步一摇摆地向前走着,一直踱到堤岸口方才止住脚步,靠在抚手上望着江上的风景。 
“你从哪个方向来啊?阿诚。”冯宣仁靠在阿诚的肩上,在他耳朵低问着。 
阿诚四顾,黑茫茫的夜色里无法看到自己来时的码头,它想必在很远处。 
“不知道,我只记得和阿三剩着一条铁壳船从北方来的,很远很远,我们乘了有四天四夜的船,阿三都吐了,我也很难受。”阿诚回忆着。 
“谁带你们来的?” 
“陈阿叔,娘死后,他就带我们出来了,说去大城市里讨生活要容易,总比饿死在家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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